男孩母亲本已闭上双眼等待处置,却见自己依然还活着,抱着孩子依然惊恐地盯着秦君岚,不敢说一句话。
秦君岚不怒不笑,她向男孩招招手,“你过来。”
男孩竟然无所畏惧,直接便想走出,却被他母亲拉着,总觉得儿子这一去便会性命不保。可她又畏惧秦君岚的威武,只得慢慢松手,心却紧张得快要蹦出。
秦君岚望着这男孩的衣服还缝着补丁,其母面容惨白看似有病痛在身,她微微俯身,竟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看到这样的男孩,总让她能够想起菓儿。
“你很恨朕吗”
“对,你是侵略者,你杀了许多羽国人,还侵占我们家园”男孩指着秦君岚的鼻子说道,丝毫不觉得这样说,面临着什么,他几乎处在生死一线间,所有人都讶异这孩子的勇气,却又为他捏把汗。
“你叫什么名字”
“司南钦。”
“这么好的名字,以后定大有作为。”秦君岚露出丝丝笑意,她上前将司南钦抱起,她稳稳地站着看向那些对她敢怒不敢言的浏城百姓,说道:“朕知道,你们爱自己的国家,但你们的国家给了你们什么穿着破布丁的衣服还是穷得没有钱治病的生活”
男孩不自觉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灰土色的外衣上的补丁,其母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微微颔首。母子相依为命多年,孩子父亲死得早,一直过得很清贫,再看这些百姓中,真正富庶,安居乐业的人又有多少。
可因为凌钰作为长公主,曾经做过许多接济,并且在浏城陷入为难时带来救援,甚至亲上战场,即使是败局,在百姓心中她的地位也无可取替。
“我们有长公主庇佑我们”人群中有人叫出这句话,紧接着一阵骚动,纷纷有人响应。
秦君岚眉间微微舒展,她看了一眼众人,“羽国长公主,擅长权谋,羽帝无能,早些年凌钰为了巩固亲弟政权,围剿大臣与亲王,未能顾及民生和百姓。羽国早已外强中干,旱灾、洪灾、瘟疫这些年,羽国都经历过,你们的长公主作出了措施,可造成国库空虚,百姓疾苦也是事实。凌钰擅长权谋,驭人之术比任何人都强,可惜她非治国之才,更非治军之人,她一人之力,救不了你们整个国家”
她将司南钦放下,让他安全回到母亲身边,面对百姓,继续言道:“朕已身居高位,不屑再消耗军队和国库来完成一己私欲。统一天下让四国在同一个制度下,享受同等的生活,让四国之间免去这些年大小争斗,让百姓免受天灾、人祸、内斗。朕可以保证,冀国的繁盛,百姓的安居乐业,生活的富庶,也必将在羽国的国土呈现,以后你们便是朕的子民你们的长公主爱你们,朕更会爱你们,今日在此立誓,统一后必将一视同仁,无论哪个国家百姓,都将是朕的子民”
百姓相视而望,好似被她真诚的言语感染,她眸间的威严和天子的气场,令人忍不住想要对她折服。
“可你屠杀了落郡一城百姓”人群中有人愤愤言道,每每提及屠城的国殇,所有的百姓都难以容忍
秦君岚表情微变,这何尝不是她心中的悔憾和伤痛,屠城恐怕是她此生最大的“罪行”。
“屠城非陛下圣谕,而是白将军擅自做主,陛下密旨处死了相关将领,你们勿要诬蔑圣上。”杨将军见证过这场惨剧,实在见不得秦君岚被天下人这般误会,白翊飞的莽撞之行,败坏了秦君岚的仁德之名。
“屠城的悲剧已然发生,再多的忏悔和责骂也换不回百姓的性命,朕不会要你们现在就对朕臣服,有朝一日,朕若实现今日承诺,必让你们心甘情愿臣服冀国的统治,今日浏城已是我冀国领土,即日起,城中所有百姓将享受冀国百姓的待遇。若你们有意留在浏城,朕会善待,若有人想离去,去羽国其他城郡,朕也不阻拦。”
秦君岚重新上马,眉宇间英气逼人,那金甲映衬着她坚毅的眼神,王者气势尽显。她骑马而过,已有百姓俯身下跪。
夕阳照耀浏城之上,城楼处的羽字军旗被撤下,冀国的大旗飘扬在城墙之上,墙头的尸体被逐渐抬走,鲜血被慢慢清洗。整个城市恍若被血水洗劫了一般,死伤无数,战祸酿成的惨剧,未曾结束,而这一切又将何时结束呢
秦君岚站立城墙,俯瞰浏城,眉目间布上一层阴霾,纵然心中多么想减少杀戮,可却难以避免一场又一场的流血之战。她捂着胸口,又重重咳起,天气渐寒,她的咳嗽也愈加严重,乃至肺部时常感到胀痛。
“皇上,城楼风大,您回府中歇息吧。”
“不碍事,让将士们休养生息几日,朕要等清国的消息,咳咳”又一阵猛烈的咳嗽,喉咙间忽然涌起一股腥甜之气,瞬间喷出一口鲜血。
离月大惊,秦君岚却摆手,四周都有岗卫,她用衣袖淡定地擦去血渍,这种时候绝不能让人知道她身体虚弱至此。从征战开始,她的身体便每况愈下,咳疾越发严重,离月担忧不已,却又束手无策。
城下一角,一名穿着冀兵赤甲战服的人,正仰头望着秦君岚。一路走来,用尽了所有能够跟着她的方式,找所有能够站的角落遥望她,两人的距离那么近,却又那么远。柳千寻扶着砖瓦石墙,冰冷的墙面让她心生寒意。她甚至忘记了心痛是什么,只知道那种凌迟般的心情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长宁府,凌钰在昏沉中醒来,浏城一战恍若一场梦,当她再次醒来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她安然无恙地在长宁府,可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公主,你终于醒了。”蔺无命喜出望外,他们一路护送凌钰回到正邑,马不停蹄回到长宁府,不知是疲惫还是内伤未愈,她足足昏迷了一天才醒。
凌钰缓缓起身,眸间的冷意,像数九寒冬一般,她想起离开前,有人打晕了自己。她冷艳目光射向蔺无命,不怒而威的气场让蔺无命微微颔首,“叶冥一直跪在门外等待您的责罚。”
凌钰一言不发,忽然将挂在房内墙壁上的鞭子拿下,打开门冲向跪在院中的叶冥。
秋风卷起她空空如也的衣袖,她面无表情地跪着,等待责罚。凌钰想到浏城那场惨败,想到百姓还在城里,便怒气上涌,她挥鞭砸向叶冥,狠狠地抽了几下。
“你是觉得本宫大势已去,还是觉得自己英勇无畏,胆敢抗命”凌钰下手毫不留情,叶冥的后背被抽出几道血痕,原本包裹好的肩伤,再次皮开肉绽。
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双齿紧扣,泪水浸透了衣服,“属下知罪,请公主责罚”
“请公主开恩”木槿忽然冲出,拦在叶冥身前,“请公主开恩,看在她忠心护主,不畏生死护住指挥旗的份上,莫要再责罚她了。”
“自作聪明”
“羽国除了浏城还有其他城池要守,勿要因小失大,属下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