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别看了!殷无咎瞧着他这副欲哭欲笑的模样,忽然不想再去计较那么多了。
看殷弘玉的模样,是真的很在意这个人,而他,不想去为难一个多情之人。
然而他这忽然的关心,并未换来殷弘玉的任何感动。
他抬眸恨恨的瞪了殷无咎一眼,而后,颤着手去摸躺在地上之人的脸。
那张脸肌肉虬结,凹凸不平,恍若千沟万壑的月球表面的脸,光是看上去就十分得渗人,更别提摸了。
殷无咎瞧着殷弘玉没有半分嫌弃的抚摸着,一开始还有些震惊与对方对于这个男人的感情,但是渐渐的,他隐约意识到,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他看到殷弘玉的手指,摸到男人脸侧的地方时,竟然将那脸皮缓缓掀起了一点。
□□!
殷无咎的脑海里几乎是一瞬间便蹿出了这么一个词,然后等到殷弘玉将那层皮撕扯下来,殷无咎整个人就傻了。
晕黄的灯光下,那张与刚刚那丑陋面容截然相反的俊面庞,狠狠的刺激着殷无咎的神经。
他盯着地上的人眨了眨眼睛,又用力的甩了甩头,但是无论他做什么,视线里的那张脸,都没有再发生任何的改变。
这不是幻觉,可是却比任何的幻觉与噩梦都来的恐怖且不可思议。
师父沉睡在这马车里的人,竟然是他的师父!
不,不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温崇洲是你的师父,他知道你恨他,所以以温诀的身份收养了你,将你养大成人,助你登上帝位,可是现在,你却亲手杀了他。看着殷无咎露出那样的表情,殷弘玉忽然生出了一种报复般的快感。
凭什么,凭什么只有自己痛苦,而他却什么也不知道,无辜的享受着那人给予他的一切?
殷弘玉从前顾忌着温诀,所以一直苦苦的保守着这个秘密,可是换来的结果是什么呢,是他所爱之人的死亡!
温崇洲,既然你就这么死了,那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殷弘玉摩挲着手中的□□,语声嘶哑的道:你临死了,还担心他知道了这一切,弄这么一张假脸来掩盖真相,我却偏不让你如愿,你死了,他也别想好过既然要疯,那边一起疯吧,哈哈,哈哈哈哈!
往日里清润好听的一把嗓音,此刻却恍若来自地狱的魔音,透过殷无咎的耳膜直直敲击在他的脑仁上,毫不留情的凌迟着他的神经。
随着殷弘玉的话,他的脑海中开始不停地回想起这些年来所发生的事情,这一切显得那么的不可思域,然而深层剖析,却又并非无迹可寻。
温崇洲与自己的师父,有着一样的身形;他们的脸都曾有过烧伤的痕迹;他们的武功身法那么的相似从军的那些年里,温崇洲虽对自己处处为难,可却从未要过自己的命,即便他知道自己那么恨他;还有,他的师父与温崇洲,似乎从来都没有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过。
殷无咎越想,心中的信念也就崩塌的越快。
可是一旦开始接受这个事实,更多无法理解的疑惑与痛苦便都汹涌而来。
他娶了公主、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与之恩爱和谐,却又口口声声的说着喜欢自己,会永远得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所以这些话,都是谎言吗?他还有什么事是欺骗自己的?他的话,到底有哪一句是真的,或者说,全部都是逢场作戏,是他精心谋划的一场骗局
殷无咎也许永远都无法想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要一面对自己那么好,一面却又肆无忌惮的伤害自己?
殷无咎想的头都疼了,他用力的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身与心的双重折磨,叫他恨不能以头抢地,以死解脱。
啊痛到极致时,殷无咎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白光。
红色,血一般的红色里,喧天锣鼓乐声中,他穿着鲜红的嫁衣,被人背出十六台喜轿,步上将军府前三间宽的六级台阶,跨火盆,进大门,拜堂成亲,送入洞房他握着匕首焦急的等待了半宿,终于等来了刺杀的时机那个男人不去洞房,却在无人的偏殿与当时的七皇子缠绵,他冲进去,将事先备好的匕首刺入了男人的胸膛之后的记忆,却是一片空白。
他一直很好奇在那之后,究竟都发生么什么,他奇怪在自己重伤了温崇洲之后,怎么还能彻底抽身,而现在,他全都想起来了。
当年的那个夜晚,在他将匕首刺入男人的胸膛之后,却忽然发现他要杀的人,是他此生珍之如宝、视之如命的男人他的师父!
150、第 150 章
150、第 150 章
殷无咎浑身颤抖着伏跪于地,不长的指甲用力到抠进了马车的木板里,以至十指指缝之中渐渐渗出鲜血来。
假的,全都是假的为何,为何要骗我?
他骗你你便信吗?那么多疑点,难道你就没有过半分的怀疑,你不去探查真相,却亲手杀了他殷无咎,你跟本,就不值得他为你所做的一切!
殷无咎猛地抬起头来,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愤恨地瞪着殷弘玉:他是我的仇人,他杀了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说这句话时,殷无咎声音很大,甚至有些破音,仿佛如此,便能否定殷弘玉所说的一切。
你说他杀了你的爷爷,你是亲眼目睹吗?然而很显然,殷弘玉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殷无咎:是。
不,你并非亲眼目睹,你只是听说而已。十几年前,我随他前往北方调查灾情回首过往,殷弘玉的视线渐渐变得有些飘忽,我探查到了你的存在,便把这个消息传给了殷弘厉,殷弘厉于是派去杀手想要除掉你,谁知这事被他知道了,他赶去救你,然而到的时候,你爷爷已被那些人重伤,他当时想要救人的,可那老头失血过多,终究还是丢了命他安葬了你爷爷之后,想带你走,可你误会了他,死活不愿跟他下山,你不走,他便没强求你,我当时还道他薄情却如何也没想到,他竟然瞒着所有人,换了一个身份,将你养在了身边。
你胡说,这不是真的!殷无咎听完他的话,呆怔片刻,然后重重的否认道。
殷弘玉:是真是假,我想你心中自有定论。
殷无咎沉默了许久,颓丧的一屁股跌坐在了马车地板上:那他那他为何不解释?
这一句话,显然说明他还是动摇了,可与此同时,却也将殷弘玉给问住了:是啊,他为何不解释,为何什么也不说呢?即便当年殷无咎情绪激动,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可这十多年里,总有机会说清的呀,可他却只是任由这误会一直这么发展下去。
殷弘玉如是想着,忽而笑了起来,然后他垂下眸子看向地上沉睡的人,看着看着,眼睛又湿了:温崇洲,你隐瞒真相,教他武功,助他登基为帝,难道就是为了让他杀掉你吗?你说你你是不是有病?
他心里许许多多的疑惑找不到答案,而今后,也许也永远都不可能找到答案了!
殷弘玉盯着温决恨恨看了会儿,然后用力的抹把脸,抓起温诀的胳膊将他扶了起来:我不想管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了,只望你看在他救过你的命,又养育你一场的份上,你让我带走他的尸体,好好好好安葬了。
殷无咎垂落身侧的手轻轻动了动,似是想要阻止殷无咎带走温诀,可手上却似有千钧的压力,让他连抬起来也不能够,于是最后,他就这么看着殷弘玉扛起温诀的尸体下了马车。
殷弘玉因为受大了刺激,说那些话的时候压根没去想被其他人知道了会怎么样,站在马车附近的赵延盛与一众禁卫军,几乎是将这一切听了个全乎,是以此时见殷弘玉要带人走,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便也没有上前拦人。
于是,殷弘玉就这么带着温诀,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
陛下!赵延盛爬上马车凑到殷无咎身边,轻轻地问道,您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