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家明把录音发给了你，你存在哪儿的。”沈嘉奕不想跟她多说一句废话。
“凭什么我要告诉你？”许梦遥刚嘴硬完，胳膊就疼得像要断了，顿时尖叫起来，“好了好了！我说！”
沈嘉奕稍微松开手劲：“在哪儿。”
许梦遥扭过头很不甘心道：“我电脑里。”
“你电脑在哪里。”
“……那边桌子上。”
沈嘉奕看着许梦遥闪烁不定的目光，知道自己一旦松手，许梦遥就会夺门而出。
“你逼我的。”沈嘉奕这句话吓了许梦遥一大跳。
许梦遥只觉手腕突然被勒紧，她竭力回头去看，只见沈嘉奕用耳机线把她手结结实实捆住，然后拿起了她的手机，顺势点进了她刚才正在浏览的微博页面。
许梦遥还没正式出道，但郭倩已经帮她安排了一些对外的预热活动，新戏角色谈得很顺利，进入了稳妥的阶段，因此积累了二十多万的粉丝。
“有话好好说！”许梦遥余光看着沈嘉奕忽然开始打字的动作，激动地拼命挣扎，“别动我微博！千万别动！”
沈嘉奕不受影响，继续打字，声音平淡清晰：“我给你草稿箱存了一条微博，内容让你出道即巅峰那种，你动一下，我就发送。”
“……”
许梦遥眼睁睁看着沈嘉奕手里握着属于她的手机，走到桌子边唤醒电脑屏幕，开机密码输入栏跳了出来，她却没办法反抗。
“密码。”沈嘉奕说。
许梦遥咬牙切齿地说了，盯着沈嘉奕的眼神像着了火。
沈嘉奕冰山一样的脸色把许梦遥挡了回去。
她输入开机密码：“在哪个文件夹里面？”
许梦遥浑身都憋屈，命门攥在别人手里，只得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沈嘉奕。
沈嘉奕看到她这模样，终于有一点解气，扯起嘴角：“你要是不费心思进娱乐圈，也不会被我威胁，是不是。”
许梦遥脸慢慢涨红，一声不吭。
沈嘉奕看了她一眼，忽然发现从这个角度看，许梦遥和她脸型的确有点像。
论容貌，许梦遥是上上乘，否则不会被郭倩看中。
彭家明是真的在按照特定类型挑选她的“学生”……
如果许梦遥成了一线大明星，彭家明作为恩师，自然坐收渔利，间接享有许梦遥的一切人脉。
沈嘉奕心底冷笑，找到了文件夹，看到录音，点开听了几秒，确认是要找的，直接粉碎了整个文件，搜索电脑目录，确认没有相同的文件，随后又问了许梦遥的邮箱，把彭家明发来的原始邮件彻底删除。
“还有备份吗？”沈嘉奕问许梦遥。
“没了！”许梦遥窝火地嘲讽，“你动作挺快的啊，彭家明拿着录音，你删了我的有什么用？”
“她不会发给顾宸。”沈嘉奕头也不抬地说。
彭家明想要沈嘉奕答应她提出的条件，在那之前她不会做多余动作。
确定整个电脑里的文件都被删除干净，沈嘉奕想了想，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她环顾四周，看到休息室角落有个鱼缸。
许梦遥紧密关注她动作，顺她目光看过去，登时急了：“卧槽你要干什么！”
沈嘉奕拿起电脑，走过去把它扔进了鱼缸里。
许梦遥：“……”
沈嘉奕看了看拿在手里的许梦遥的手机。
许梦遥：“！！！”
扑通一声，手机落进鱼缸，溅起一朵不大不小的水花。
许梦遥看起来跟沈嘉奕拼命的心都有了。
沈嘉奕走过去翻了许梦遥的包，确定她没有第二台手机。
许梦遥突兀地笑了起来，笑声爆发成一连串大写的哈哈哈，没有停止的趋势。
“你笑什么？”沈嘉奕暂停翻找，看着手腕被反绑起来，面朝下趴在沙发上，脸上面膜歪掉却笑到乐不可支的许梦遥。
许梦遥好不容易忍住笑，断断续续地说：“笑你确实把我手里的录音都销毁了，可我没说过，我没有发给别人啊？”
沈嘉奕心跳刹那漏了一拍：“谁？你发给了谁？”
许梦遥似乎是明白沈嘉奕会全力报复自己，娱乐圈之路势必夭折，说话间带着一股鱼死网破无所谓的味道：“郭倩。”
沈嘉奕盯着她。
许梦遥含笑道：“你该不会真以为我这种没钱的小女生能随随便便被一个国民级歌后看中？第一个把我引荐给郭倩的是谁，你猜？”
沈嘉奕低声道：“彭家明。”
许梦遥：“Bingo！彭老师的人脉网很广的，不然你以为为什么顾宸那样的角色都奈何不了她？国外律师协会里有名号的那些人，一半都愿意出面力保她。”
她最后一句还没说完，沈嘉奕已经冲出了休息室。
闻信则接到沈嘉奕电话后又开了个会，会议结束，他惦记着这件事，有些不放心，想去许梦遥休息室看一眼。
总感觉沈嘉奕先前的语气听上去要打人。
转过走廊转角，迎面跑来一个人，闻信则诧异叫了声：“沈嘉奕。”
沈嘉奕刹住脚步：“闻总，麻烦你带我去见郭倩。”
听到她对郭倩直呼其名，闻信则皱眉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嘉奕说：“来不及解释了，跟顾宸有关系，她现在在哪儿？”
闻信则见她脸色苍白神情难看，沉默了两秒：“在家，今天没来公司。”
沈嘉奕怔怔地看着闻信则，眼里积聚起一种平静如死水的绝望。
“我开车送你去她家，但是你要把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闻信则缓缓道。
“……好。”沈嘉奕轻声答应。
半个小时后，闻信则的车风驰电骋，以最快速度停在了郭倩居住的高级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一路上听完了事情前因后果，闻信则安慰了沈嘉奕一阵，但效果微乎其微。
“顾宸那边怎么说？”闻信则换了个话题问。
“他不信我，”沈嘉奕说，“我的信用被清零了。”
“如果是我的话，”闻信则承认，“我估计已经解雇你，然后报警了。”
沈嘉奕：“……谢了啊。”
这个角度刁钻的安慰让她心头满满复杂滋味。
闻信则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别抱太大希望，要是郭倩那边出了什么问题，我不能保证顾宸会像今天这样冷处理。”
沈嘉奕：“……”
她没有余力去想其他的，只希望郭倩做人善良一些。
闻信则带沈嘉奕乘坐电梯，直达了郭倩所在的顶层公寓。
他按了门铃，不到两声就有人开门了，门口出现一个看着像助理的女生，看到闻信则忙问好：“闻总，倩姐没说您今天会来。”
“找她有急事。”闻信则言简意赅，“她人呢？”
“就在客厅。”
两人被助理带进去的时候，郭倩靠在沙发上，目光掠过闻信则，落在沈嘉奕脸上，有点淡淡的。
沈嘉奕一接触她的眼神，就知道事情晚了。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连开口的想法也没有，仿佛忽然走神了一般。
郭倩也没说话，气氛有种心照不宣的默认。
助理惶恐无措地站在旁边，不敢开口，闻信则打破了沉默：“沈嘉奕说你收到了一份录音。”
郭倩换了个坐姿，淡淡道：“我是收到了。”
沈嘉奕睫毛动了动，像是想看向她的方向。
“然后呢？”闻信则尾音扬起，“你是怎么处理的？”
郭倩皱了一下眉笑道：“闻总，你今天过来是帮谁的？”
闻信则说：“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全貌，许梦遥会给公司带来很大麻烦，站在股东的立场，我必须雪藏她了。”
郭倩高高地挑起眉毛：“这跟梦遥有什么关系？”
闻信则：“不是她发给你录音的么。”
“……”郭倩拧出个错愕生气的表情，“录音是匿名发来的，你说是梦遥？你没搞错？整件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沈嘉奕终于出声，嗓子很有些发涩：“你听了录音内容了？你没听出除了我之外那个人是谁么。”
郭倩冷冷道：“不认识，那又怎么着？你接近顾宸别有目的，我作为顾宸的朋友，有责任让他知道真相，我不否认我存在私心，我还喜欢他，所以更要替他着想，这一切跟你有关系吗？顾宸现在已经收到我的消息了，他没回我，但消息状态显示的是‘已读’。”
沈嘉奕吸了口气，难以抵抗心脏失重，眼前视野发黑，就像人蹲久了站起会头晕目眩。
若说之前还有微弱的可以被转圜的一丝余地。
现在可以说事情已成定局。
许梦遥知道郭倩对顾宸的心态，她充分利用了这一点打了个时间差。
闻信则问郭倩：“另外一个人就是彭家明，把许梦遥推荐给你的，你不记得了？”
郭倩怔了怔：“彭家明？她……她是通过中间人跟我介绍的啊。”
彭家明是顾宸的敌人，收了敌人送来的糖衣炮弹的她自己，也脱不了干系，郭倩慢慢意识到自己被许梦遥骗了，脸色终于变了，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闻信则举起手制止了她：“现在不是时候，等会儿我回来再处理许梦遥。”
他说完就看向沈嘉奕：“我送你去顾宸那边？”
沈嘉奕看向他。
闻信则沉吟道：“至少把话彻底说清楚，他信不信是一回事，你主动解释与否是另外一回事。”
第50章
沈嘉奕一个人站在顾宸住处门口， 闻信则把她送到之后就走了。
她站了很久，迟迟不动。
天很黑，路灯接二连三缀成一串光晕， 染上每一幢居民建筑， 有的是红褐色外观， 有的是洋槐米黄， 但没照到沈嘉奕站的这块阴影里。
顾宸的住处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外观大片黑沉沉的几何形木造， 混合深色厚石墙，冷峻沉淀，一楼客厅不亮，二楼书房是唯一光源，窗幕放下， 看不清落地窗后。
沈嘉奕抬了下手，又放下， 不敢去按门铃。
她不去想象顾宸听到那段录音后是什么心情和反应。
沈嘉奕自称对一切不知情，录音无疑坐实了她是在“表演”。
顾宸不会给她开门的，明天上班也可以见到顾宸，后天也可以。
等顾宸稍微消了气， 两人间气氛稍微离开冰点， 那个时候再解释，顾宸至少有听的可能性。
现在去敲门，顾宸心情只会更糟糕。
换个立场想，她如果是顾宸， 也不会给自己开门的。
沈嘉奕看着书房出了一会神， 上前两步，摁响了院门的门铃。
门铃在空旷安谧的夜晚传了很远， 一声接一声，三声过去，沈嘉奕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院门打开。
书房的灯依然亮度稳定，这段距离不远，里面的人如果不聋，肯定听到了。
沈嘉奕抬手一口气连按好几下，门铃声频率过快地叮咚，像是某种自暴自弃又带着恳求的信号。
无事发生。
书房的灯光像一座离她很远的岛屿，中间是她越不过去的雷池。
“起码给我个解释的机会。”沈嘉奕说完才惊觉自己把想法念了出来。
她找出手机，给顾宸打了个电话。
嘟声均匀响起，沈嘉奕盯着书房，等待电话那边被接通。
五十九秒后，通讯自动挂断。
沈嘉奕按了重试，就在嘟声接近极限时，电话接通了。
沈嘉奕感官从未如此清晰感受到外界的刺激，全身每个毛细孔都张开捕捉电话另一端的安静，幻觉般听见了顾宸一起一伏的呼吸。
她才张开口，一个气音还未发出，嘀的一声，电话被挂断。
沈嘉奕一口气悬堵在喉咙里，梗得脑子嗡嗡的，整个人如被打乱的算盘，想也没想直接回拨。
-“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不存在。”
机械化女声响起，顾宸把她拉黑了。
沈嘉奕胸口重重地往下坠，肋骨连拽心脏溢出一阵接一阵熟悉的疼。
沈嘉奕独自在院门外站了一个小时，前十分钟给顾宸打了微信电话，发视频邀请，最后不意外地发现顾宸把自己微信也拉黑了。
她想个做错了事的一败涂地的渣男，想要请求女友原谅，却发现对方剥除了她的权限，对她关闭了所有入口。
沈嘉奕站到腿酸麻，背靠在墙上坐下，头在膝盖里埋了一会儿，又抬起，看着书房的那点灯光。
只要灯还亮着，就仿佛证明了什么似的，前方就还有一点可以被争取的理由。
书房的灯没有预料地关了。落地窗黑了下去，房子与夜色混为一体。
隔壁卧室的灯也没亮起。
沈嘉奕愣了好久，心里涨满被抽空的空落。
“顾宸——”
她朝书房喊，尾音底气不足，像个还没被吹胀就瘪了的气球。
“顾宸……”沈嘉奕用自言自语只有自己能听到音量说，“对不起啊。”
她翻找着包，拿出便笺和笔，留了一张纸条，费力地塞进院门，用一块地上的小石头压住。
天之骄子如顾宸，唯一一次付出真心，却是喂了狗，阴沟里翻了船。
不管在谁看来，可能都是这样吧。
就连体贴如闻信则，都没有主动介入，对她单方面的说法采取了保留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