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宸侧过脸像看一个迷惑发言一样看着她：“我说过你可以去了？”
“我想亲眼目睹顾总你的风采，隔着视频看没有在现场直观。”
沈嘉奕简直要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喝彩。
顾宸望着沈嘉奕没一点阴霾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笑容，想到的却是昨天。
某人趴在桌上睡着了，下半张脸被外套衣领遮住，只能看见睡出红晕的脸颊和闭上的双眼，被他敲桌子的声音弄醒后，发出可疑梦呓，惺忪迷茫睁开眼。
看到是他后，整个人慌乱无措，羞耻到到眼尾都染上薄红。
仅仅一个晚上，这人就想开了。
顾宸淡漠地侧转脸，看着前面电梯门：“今天的邮件二十分钟内完成。”
“……”
沈嘉奕喉咙有芬芳涌动。
不过她感应到了顾宸回应模式的微妙变化，她主动进攻后，他似乎也不能拿她怎么办，于是转移了话题，有些以退为守的意思。
去了顾宸办公室，沈嘉奕做完了邮件的归档分类，看了看时间，超时十七分钟。
她清了清嗓子，出声报告顾宸：“顾总，我做完了。”
顾宸没看她，眼神动了动表示听见，点开邮箱对沈嘉奕整理好的邮件做二次处理。
十分钟过去，顾宸说：“过来。”
沈嘉奕过去了，听顾宸说了她没做对和做得不够好的地方，时不时点头，一副互动顺利的和谐画面。
等顾宸说完，一直留神伺机而动的沈嘉奕紧接着开口。
“顾总，下午会议——”
顾宸根本不给沈嘉奕发挥的空间：“先回你办公室。”
“……”
沈嘉奕悻悻回了秘书办公室，中间的椭圆形工作台边，吕特助带着周思宇在忙碌办公。
“沈嘉奕，过来一起跟着学。”吕特助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朝她招招手。
沈嘉奕精神一振，立即过去坐到吕特助旁边。
她大学进过一家单位实习，带她的人是个柔滑的胖子，觉得她是来混履历的，嫌麻烦，什么事都不教她，成天让她干坐在那玩手机，沈嘉奕主动要帮忙他也一一挡了回去，最多让她复印一下文件之类。
吕特助完全不一样，教得很仔细，沈嘉奕用心边记边学，不一会就上手。
三人分工合作，忙了一个小时，沈嘉奕震惊于吕特助和周思宇做事的麻利劲儿和精细程度，收获了一大堆干货。
“我和周思宇要去几个事业部办事，”吕特助看了看表，起身收拾了东西，把公文包递给周思宇，朝沈嘉奕笑了笑，“你看一下办公室，随时注意顾总那边的吩咐。”
“好。”沈嘉奕点头目送他们出去了。
办公室空了，沈嘉奕继续做吕特助布置的任务，中途眼睛有些酸涩，拿出包找眼药水。
手摸到了一本坚硬的东西，是顾宸的书。
沈嘉奕随手把书抽出来平放到桌子上，找到了被压在包底的眼药水，仰头滴了几滴。
旋上眼药水瓶盖，沈嘉奕起身去了秘书室外面的茶水间，冰箱，吧台，咖啡机之类的一应俱全，她用牛奶和奶油调了杯热量满满的卡布奇诺，又从制冷柜里面取了一块红丝绒蛋糕。
沈嘉奕左手咖啡右手蛋糕，十分丰足地踏进秘书室，一抬头就看到了正在周思宇办公桌前划拉鼠标查阅东西的顾宸。
她当即窒息，顾宸盯着显示屏没理她，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周思宇，资料夹放哪个路径？”语气平稳，稍微有点不耐烦。
沈嘉奕轻手轻脚地过去，把咖啡和蛋糕放下，挡住了那本书。
她目光落在书的封面上。
……顾宸看到了吗？
沈嘉奕目测了一下空间角度，周秘书的办公桌在她斜对面，顾宸又是面朝这边的，有心的话一眼就能看到她光明正大摆在桌子上的书。
偏生他那副莫烦老子的冷漠神态让沈嘉奕有点不确定。
对面周思宇很快说了什么，顾宸听完挂了电话，点了几下鼠标，旋即拔下一体机背后的U盘。
现在就是机会。
沈嘉奕自然开口：“顾总，要来点咖啡和蛋糕吗？”
“我不吃甜食。”顾宸眼皮都没掀一下，平平地命令，“一杯黑咖啡，送我办公室。”
沈嘉奕回茶水间倒好咖啡去了CEO办公室，因为没找到杯垫，耽误了十分钟时间。
等回到秘书室，沈嘉奕看到顾宸正站在她桌子前，姿势随意而立，指尖放在那本书上，视线随之垂落，看不清眼里的表情。
阳光在他背后镀上一层光晕，人像一幅海报。
沈嘉奕眼皮跳了跳，走到顾宸面前，他眼睛里果然没什么表情。
“昨天我朋友在书店买回来送我的，”沈嘉奕解释道，很没有节操地加了一句，“顾总的文字和人一样有让人镇静的力量。”
她这句临场发挥让顾宸破天荒扯了下嘴角，可能是在嘲笑她。
他修长食指无意识轻轻叩了一下书皮：“你看了？”
“看到第二十二页，里面有书签。”
顾宸拿起书翻开，一翻就翻到了书签在的那一页，或许是光线太亮的错觉，沈嘉奕总觉得顾宸神情从零下一度变成了几度。
这算是被她取悦了么。
沈嘉奕突然灵光乍现醍醐灌顶，感觉自己即将把握住与CEO相处之道的诀窍。
她要在开窍的大道上狂奔，一去不返，像一把被台风刮走的雨伞。
“我能求一个顾总的亲笔签名吗？”沈嘉奕慢吞吞上前一步，手撑到桌沿边，歪了下头望着顾宸。
顾宸呵了一声，眼里兴起一点挖苦的意思。
“是不是还想要专属寄语？”
居然试探出了顾宸淡漠之外的情绪，沈嘉奕越发觉得自己找对了方向。
“那再好不过。”沈嘉奕冲顾宸笑得露出牙齿。
顾宸手指一松，书页翻回了封皮内页，沈嘉奕本来也没指望他答应，正好看到了作者简介里面关于导师的一行。
“从EA来到云居当首席执行官，顾总的导师肯定很为你感到骄傲。”
沈嘉奕刚奉承完，就目睹了顾宸脸色一点一点起了变化。
直觉疯狂响起警报，她眼看着顾宸气场从一度降到了零下十度。
再后悔自己的轻举妄动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月前导师打电话给我说恭喜我去了云居。”顾宸缓声道。
他目光像磁铁自有引力，沈嘉奕视线被他吸住没法移开，心思在顾宸注视下仿佛无所遁形。
“那不是很好吗……”
“然后和我断绝了师生关系。”
空气静默。
秘书室只剩下顾宸翻开书页的声音，曝光了一件能引发国内外媒体病毒式传播的惊天个人隐私，他的神态却轻描淡写，语气也淡然无味。
沈嘉奕眨了好几下眼，纳闷自己居然还敢继续提问：“就因为顾总你要跳槽？导师他和EA关系很好么。”
“不是，”顾宸目光暗了暗，“我笔记本电脑被偷了。”
“……”
好突然的转折。
沈嘉奕很迷惑，下意识有点隐隐的心慌，说不清楚源自内心深处哪里。
顾宸垂下视线：“我的笔记本电脑里面，存放了很多重要的机密，有一件跟我和导师的共同故人有关，个人情感上他接受不了我对他的隐瞒，所以断交了。”
沈嘉奕：“……”这话她该怎么接。
本意只是想让顾宸松口允许她参加下午的会议，没想到却被分享了CEO的人际关系秘密。
能随口说给一个新下属听，这件事对顾宸方方面面的影响很深，严重程度超过了沈嘉奕的想象。
沈嘉奕想到了关于顾宸的跳槽，该不会——
“没有信用的小人，德不配位，见利忘义，背叛推荐自己进入EA的泰斗级恩师，”顾宸平平淡淡地说，“你不是看过我的八卦么，占上风的观点就是这样。”
沈嘉奕瞬间就尴尬了，语塞几秒后，强行转移话题：“偷笔记本电脑的人是谁？”
“一个贼。”
外面阳光灿烂但天好像突然黑了，话题明显是个禁忌。
沈嘉奕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宸把书翻到空白扉页，恢复成波澜不惊的高冷气场。
“签名还要么。”
沈嘉奕马上说要，顾宸挑了下西服领，从内袋摘下一支钢笔。
他低着头，左手修长指节分明，握笔落纸，笔尖刮纸的沙沙声不断，沈嘉奕有些受宠若惊，这专属签名还挺长的？
顾宸写完旋好钢笔，合上书递给沈嘉奕，神情有点似笑非笑。
“签好了。”
“谢谢顾总。”沈嘉奕还挺期待他写了什么，双手接过打开。
一行行云流水的字映入眼帘。
“沈秘书，上班时间看闲书，禁止参加一切大小会议，即刻生效。”
附带无情落款。
“CEO，顾宸”。
作者有话要说：
形容社恐患者那句话出自Mark Normand
前女友什么的不存在的
求大力收藏！
第11章
沈嘉奕边吃午饭， 边拿出手机拍下顾宸的亲笔签名，发给了萧萧。
-[亦大人]：跟我说导师跟他绝交了，然后给我写了这个。
等她吃第三口咖喱牛腩饭的时候， 萧萧回了过来。
-[萧萧]：可喜可贺！
沈嘉奕面无表情发了条语音：“反话？”
-[萧萧]：现在不方便发语音。
-[萧萧]：非工作互动， 私人信息分享， 展示主观情绪， 这就叫成果啊，加油。
沈嘉奕语气温柔中透出危险气息：“你点评一下他签名的意思呢？”
没有回复她， 萧萧潜水了。
吃完饭收拾干净，沈嘉奕去卫生间刷了个牙，回来时看到了周思宇，他拖着一个上面放了很多书的平板车，从电梯那边过来， 看着有些吃力。
沈嘉奕忙走过去帮他按着书堆，免得书因为转弯的离心力倒了， 书上都是外文，沈嘉奕扫了一眼，看不懂。
每本还挺厚，包装膜都没拆， 像工具书。
“要送去秘书室吗？”
“不， 送到顾总办公室。”
“这么多？”
“都是顾总书单上要的，”周思宇眼镜后折射出纯善的眼神，“以后要麻烦你更新顾总的书架了。”
沈嘉奕从他微胖匀净的脸上读出一种“终于有人接手”的欣喜。
周思宇把平板车推到CEO办公室那排大书架前，跟沈嘉奕说了哪些书顾宸已经看过了， 教她按照顾宸习惯把新书分门别类替换上去。
“要是够不到的话就用**。”周思宇把旁边和书架配套的**搬了过来。
**每一阶都很宽， 黑檀色有漆金，是木头做的还挺沉， 没法折叠，下面有可以推的滚轮，有刹车装置。
“用之前要踩一下这个刹车踏板，不然**会滚动，我有一次忘了，差点撞碎书柜玻璃。”周思宇戚戚然很后怕的样子。
沈嘉奕一手扶着**，仰头看着书架顶层的高度。
周思宇笑说：“顾总他们就在一号会议室那边，我过去开会了，麻烦你了啊。”
“好。”沈嘉奕看着他匆匆走了出去。
一点不好！
她有个很严重的毛病，恐高，站到一米五以上的高度，腿肚子就僵硬成木棍，再高点儿则小脑失衡站不稳，平时在家换个灯泡都跟站在悬崖边一样费劲，而**起码有三米高。
可能命运要让她今天克服这个毛病。
沈嘉奕戴上周思宇给她的白手套，打开第一个书柜的大门，把最低层要替换的书一本一本拿了出来，平整地码放到一边。
书名有的是英文，还有德文的，沈嘉奕大致看了下，大多和编程相关，其他的则是顾宸个人口味，从艺术品鉴到哲学，还有稀奇古怪的沙漠植物学、冷兵器大全，有两本悬疑侦探小说，沈嘉奕竟然也看过。
沈嘉奕单膝蹲地一边整理，一边抽空瞄了对面落地窗一眼。
隔着窗户可以看到一号会议室靠近边缘的一角，顾宸坐在会议桌主位上，正在跟对面的人说话。
他侧脸冷静，身边吕特助被窗户边缘挡去一半脸，正在时不时点头，会议室人应该不少，隔着两层窗玻璃都能感觉到严肃到一丝不苟的气氛。
“……上班时间禁止看闲书？”沈嘉奕为顾宸的双标冷笑。
不过顾宸这阅读量还挺恐怖的。
沈嘉奕把平地站着能够到的书架都整理完了，剩下的都在高层，她从鼻子里喷了口气，过去把豪华木梯推了过来。
其他秘书跟着CEO在开会，她在这里当图书管理员。
顾宸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签字钢笔，时不时转一下。
对面财务部负责人正在做汇报，顾宸没发言没打断，其他人保持姿势不变安静聆听，会议室只能听见单调的汇报声，一丝多余的咳嗽都听不见。
阳光跳跃进来，旋转的钢笔尖反了一下光，顾宸视线落在笔尖上，想到了他给沈嘉奕的签名，很不符合他性格的一次偏离行为。
顾宸本打算无视沈嘉奕的试探，结果对上她明亮湛然的眼睛，一点恶劣突如其来涌起，他改了主意，忍不住想看她得到之后是何反应，是停止还是继续。
日常生活像一条平直的线，没有终点起点，上一次这种bug般的故意和忍不住，让直线忽然折了一下，造成的影响大到他始料未及。
顾宸脸色淡淡的，视线侧向左边落地窗，书架前一个忙碌的身影映入视线。
沈嘉奕背对他站在**上，一手扶着**的栏杆，一手从高处书架上把书拿下来，背影苗条纤长，伸展的动作缓慢小心得像个害怕骨折的老年人。
顾宸目光停住不动，皱了一下眉。
接下去他时不时就看一眼沈嘉奕那边，注意到沈嘉奕每次一落回地面，整个人就透出如释重负，拿书的动作也快了不少，等要爬上**最高处速度立即慢下来，右脚先踩上一阶左脚再放上去，站稳了过几秒再重复，手一直没离开过栏杆。
“顾总？”财务负责人注意到了顾宸的脸色，“这里……”
是觉得哪里的数据不对劲吗？
顾宸收回视线语气如常：“没事，继续。”
他注意力回到对方的汇报上，不一会手很自然地抬起来放到眉骨边，有点若有所思的样子，财务负责人更是不敢大意，每个数字都念到了小数点后两位。
顾宸视线侧回去落在沈嘉奕那边，她开始整理最高处的书架，需要站在**最上方的小平台上，爬**像登山运动员在攀登珠穆朗玛。
顾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