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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帛gl》TXT全集下载_5(1 / 2)

请安……不知女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她“哦”了一声,随口道:“楚侍中呢,怎么不是她来?”

小宫女神色有些慌乱,细声细气地回说,陛下不知怎的就恼了侍中大人,这几日都罚她闭门在家呢。再问细节,她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绕过一处假山布景,两人终于到了养心殿后门。

漆门缓缓打开。小宫女停在原地,福了一福,示意她独自进去。

福纨将信将疑地跨过门槛,迎上了一位陌生的嬷嬷。嬷嬷似乎等了许久,见她来了,举起手中长长黑布条,打手势让她转过身去。

福纨皱眉:“你是什么人?”

嬷嬷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摇摇头。福纨定睛看去,只见她皮肤褶皱处,横亘着一道浅粉色的疤。

竟是……被人开喉除去了声带?

黑布绕了几圈,夺去视线。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福纨:“你……要带孤何处?”

自然是没有答案的。

嬷嬷鸡爪似的手从后方紧紧攥住她的手肘,引她慢慢往庭院深处走去。

路很长,她甚至疑心对方为了混淆自己,特地在院中多转了几圈。不知过了多久,鼻端终于嗅到了熟悉的药味。

身后的力道一松。

福纨独自站在原地,呆了片刻,试探着道:“有人么?”

没有回答。

她稍作犹豫,抬手扯下了黑布。

大殿密不透光,也没有风,四面的窗全被毡垫给塞了个严实。方桌的角落幽幽亮着几盏灯,她借幽暗灯光抬头看去,只见屋顶悬了块“中正仁和”匾额,下方另有两方小一些的宣纸,被雕花挡住了,看不清文字。

破败,陈旧,浓重的压抑感扑面而来,几乎令人呼吸一窒。

忽然,一阵飘忽的哼唱声,自左手内殿悠悠传来。

福纨屏住呼吸,心跳猛地加快了。她微弯下腰,往旁边挪了几步,一重又一重幔帐阻碍了她的视线,只隐约能望见宫室深处透着些光亮。

是谁?谁在唱歌。

歌声断断续续,可见唱曲儿的人十分漫不经心。福纨皱眉听了片刻,大约是首戏曲,起调很高,唱到吊不上去的高音,便会停个一两拍,叫人听了很难受。

她蹲了一会儿,终于听出了一句“宵同梦,晓同妆,镜里花容并蒂芳……”(1)

那人顿了顿,方才继续往下哼,转调有一丝哀婉。

“……深闺步步相随唱,也是夫妻样。”

福纨蓦地站起身,蹲太久腿有点麻,身子一歪磕上了桌沿。

歌声戛然而止。

室内静得可怕,她几乎能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声,冷汗顺着脊背慢慢淌下来。

这大殿古怪得很,窗户严丝合缝地关着,刚才进来的门也已封死。回头路是指望不上了,想要出去,大约只能慢慢往前走。

但是,若往前走……或许会撞上那唱歌的玩意儿——不知道是人是鬼。

总不能一辈子都困在这里。福纨给自己壮了胆,拿过一盏油灯挡在眼前,一步一蹭,撩开第一重帷幕,一脚踏进了里间。

越往里走,鼻端缭绕的药味便越浓烈。

掀开第三层帐幕,腐臭熏得她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她喉间尽是苦味,整个人好似浸泡在一缸药汁里头。

福纨抬袖捂住口鼻,定睛朝室内瞧去,倒没有更多的幔帐,只摆了张雕龙的大床。床边垂落了薄薄的藕色轻纱,后面隐约可见躺着个人影。

她有些愣住了,不知该作何反应。

榻边软垫用了明黄色绣金龙的布料,她吞咽了一下,下意识跪了下来。

“父……父皇?”

帘后的人毫无反应,连呼吸都轻不可闻。

福纨将油灯放在脚边,膝行两步,仰头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般抬手想去掀那轻纱。

突然,她的手被一股大力攥住了。

“唔……!”

那人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福纨眼睛往旁一斜,却看见了一脸紧张的楚衡则——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此时竟透露着恐惧。

“别问,别说话,”楚衡则压低声音,飞快道,“信我。”

她大力拉扯着福纨往后离开,油灯在慌乱间踢翻了,灯芯闪了两下便熄灭。

黑暗中,福纨能感觉到冷汗一滴滴顺着楚衡则的脖子流下,砸在她眼皮上。楚衡则的呼吸很粗重,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她想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想起方才的叮嘱,还是闭上了嘴。

楚衡则在黑暗中健步如飞,好似对宫殿构造极其熟悉,不出片刻,已摸到了墙边。不知她是如何操作的,喀啦一声,墙上的书柜竟原地裂作了两瓣。

福纨被刺目的光线激得眯起眼睛,低头却听身后人低低道了声“得罪”。

还未反应过来,一记手刀稳稳切在她后颈,她猛地沉入了黑暗。

再醒来时,她望向熟悉的帐顶,眨了眨眼睛,才意识到自己回到了东宫。撑着床沿起身,脖子后方隐隐的痛楚提醒她,早上的一切并非梦境。

房门被推开,楚衡则左手端着汤药,见她醒了,立刻走上前来。

福纨扶着脖子,低低呻|吟了一声。

“殿下……”

“那个先拿走,”她摆摆手,“我闻了想吐。”

倒不能怪她,凭谁下午闻了那股腐臭混着药汁的臭味,也不会再想喝药了。

楚衡则起身打开窗户通风,担忧道:“好点了吗?”

福纨干咳两声,却什么也没吐出来,胃里仍是苦的。

楚衡则道:“方才,实在对不住。”她走了两步到床边,低声说,“今日我殿前当值,那宫女假传圣旨宣您去请安,幸好我路过御花园,听见她同别人说漏了嘴。我紧赶慢赶追去了养心殿,却还是迟了一步,您已经被哑嬷嬷……”

她猛地住了口,半晌,才委婉道:“殿下,今次之事,是有人要害您。”

福纨下床,举起冷茶壶往嘴里猛灌两口,终于缓过了一口气。她哑声道:“养心殿里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楚衡则一脸为难。

福纨斜眼看她:“不能说?”

她摇摇头:“殿下,您还是不知道的好。”

福纨:“不知道的好?要是你没赶上,我掀了那帘子,是不是已经死透了?”

楚衡则固执地闭紧了嘴,不肯再说。

“罢了,”福纨一看她犯倔就头疼,“那我换个问法,你什么时候注意到养心殿有古怪?”

“约莫五天前,我去林相府上,林……”她顿了顿,“林小姐托我打听陛下的近况。我想宫里总不会出事,就趁着值夜去了趟养心殿。”

福纨:“又是林如晖?”

楚衡则点点头。

福纨道:“这些事情,你跟她讲过没有?”

楚衡则否认了,事关重大,她谁都没有讲。福纨再追问,她又倔起来,只说是殿下不能知道的事。

福纨隐约感到有什么计划外的事情发生了。她有些心烦——隔着一层纱,过去的事情总在眼前晃来晃去。她回忆起小的时候,林如晖选来宫中伴读,也是这样怂恿她混进养心殿。

皇后厌恶皇帝人人皆知,说好听了是“陛下”,实际不过是一具傀儡。

一个废人而已,林如晖这样,未免也有些太上心了。

“你要小心林……”福纨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楚衡则本就是丞相的人,改口道,“你自己万事当心。”

楚衡则应下了,也不知究竟听进去了几分。

福纨支着头看向窗外阴沉的天空,忽然道:“对了,刚才你进养心殿……听见了什么声音没有?”

楚衡则:“?”

“算了,没事。”

福纨想起那首哀怨的唱段,指尖不自觉轻敲节奏,一边思索,如果说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那位真是皇帝,唱歌的又是谁?就算带了戏腔,她也听得清清楚楚,那分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等等,殿下?您唱的……”

福纨回神,见楚侍中正睁大眼睛看向自己。

楚衡则脸色微红:“殿、殿下,您从哪里听来的这种艳曲?”

福纨:“?”等等,什么曲?

“《怜香伴》啊,近段时间坊间最时兴的唱本,讲的是,讲的是……”楚衡则眼一闭心一横,“讲了两个女子相恋却不能相守,最终嫁入同一家门得偿所愿的故事。”

她一脸的恍惚:“殿下,原来您……”

福纨:“……”这算什么,当众出柜吗?

等等,既是讲女人之间恋情的唱本,楚衡则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楚衡则一听,脖子都涨红了,拼命辩解道:“不,不是我啊!是……是林小姐在府中胡闹,硬拉臣陪她一起听的。”

她羞于启齿,冰山脸整个垮了:“她还逼臣写了观后感……世上怎有这等,这等不顾伦常之事。”

福纨:“……”她看着手足无措的楚衡则,突然有点同情那位狐狸似的林小姐了。

作者有话要说:(1) 《怜香伴》李渔

第13章

适才楚衡则急着往养心殿救人,顾不上去审问那宫女。等一切尘埃落定,她们听得东宫外喧闹起来,一问才知,是有个小宫女失足跌进了御湖。

数九隆冬,御湖结了薄薄一层冰,她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一个人踩冰面玩儿。浮冰浅薄,撑不住重量,哗啦啦碎了个冰窟窿,那宫女悄无声息地掉下去,冬衣繁重吃透了水,连挣扎都没挣扎两下,就沉了底。

据说捞起来的时候,已经冻得梆硬,脚底还绑了两片冰刀。

阖宫上下都忙着欢度除夕,结果横刺里出了这么档事,谁不骂一句晦气。尸体没人愿意管,直接拖出角门草草埋了。

角门外?乱葬岗?

两人闻言对视一眼,楚衡则挑眉,无声地征询她的意见。

福纨耸耸肩,满不在乎地:“去就去呗,死人有什么可怕的?”

然而事实是,当夜,还没等到走到坟地里,她整个人都怂了。楚衡则单手提着锄头,看向缩着脖子躲在自己身后的福纨,额上划过黑线。

“殿下,”她无奈,“您扯着我,我怎么好挖坑?”

福纨鼓着脸:“我,我哪儿有?”手指仍紧攥着不肯放。

说是乱葬岗,其实不过是宫门外的一处小山丘,因埋着不少犯了事的宫人,总有股阴气森森的味儿,后山住的村民宁愿绕路进京也不愿打这儿过。

福纨此时便站在这一片东倒西歪的枯树荒坟中间。

月光黯淡,林间几点明灭的磷火。

她小心翼翼跟着楚衡则,踩断枯枝的轻响都能叫她吓一跳——天那么黑,也分辨不出究竟是树枝,还是白骨。

“真就是这儿?”

“嗯。”楚衡则左右观察了一下方位,“说是草席裹了丢在樟树下,只埋了薄薄一层土。”

方圆几米都是荒草,唯有这一棵半死不活的歪脖子樟树。

福纨:“那还等什么,赶紧挖啊?”凉风吹过,弥漫着薄薄的土腥气,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楚衡则点头,一锄头下去,却皱了皱眉。福纨从她背后探出头,也跟着倒吸一口凉气。

土质松散,锄头软软陷进地里,轻轻一抖,旁的泥土便簌簌落下。很快,平整的地面塌陷了一块儿。

哪儿有什么尸体?分明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墓坑。

坑旁还有不少新鲜的脚印,乱七八糟,混着手印,好像有人曾拼命往外爬似的。

福纨打了个激灵。

慌乱之中,她后退两步。她余光瞥见樟树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下意识抬头,这一眼却险些吓掉了她的魂。

“那……那里……”

福纨气都快喘不上了,借着黯淡月光,只见树后不知何时站起了一个白衣女子,身影修长像极了鬼魅。

福纨:“救——”

鬼影子一张口,却准确叫出了她的名字:“福纨?”

福纨:“啊啊啊!”她强撑着自己不要倒下,谁知那女子一息之间便瞬移似的靠近了自己。

你不要过来啊!!

她捂着眼睛拼命向后缩,一脚踩空险些软倒,就在这时,“鬼”伸手牢牢捉住了她的指尖,将她重新扶稳,熟悉的清淡檀香味随之袭来。

咦?福纨眨眨眼,温……的?

一个清冷的声音道:“你又整什么把戏?”

福纨含着泪仰头,望见了一双漂亮又冷冽的凤眼。

她:“白,白蝉?”

她素来玲珑心思九转回肠,此刻吓呆的模样颇有几分不同于往日的可爱,白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福纨还呆愣着,脑袋里想起许多杂七杂八的怪谈,据说山野里有一种精魅会变成人的模样来吸人的精气。眼前这个“白蝉”,会不会是那妖怪变的啊!哦对了,好像还有一种妖怪,惯于偷人的皮囊去画皮,这妖怪长了白蝉的皮相,莫非白姑娘已经遇害了?

她越想越恐怖,脸上青白变换不定。

“福纨?”白蝉微微弯了腰,来看她的眼睛,“徒儿?”

听见熟悉的称呼,福纨的心略微定了定,吸吸鼻子:“真是你?”

“嗯。”

白蝉想了想,从袖中摸出一支哨笛给她看:“这回总该信了?”

“……”福纨脆弱的表情瞬间收敛,整个人重新抖了起来,理直气壮地指责道,“你干嘛啊,偷偷躲起来吓人!”

白蝉:“我才是要问你,半夜三更跑来这乱葬岗做什么?”

福纨道:“那你呢,你不也大半夜来这闲逛?”

白蝉一噎,方道,“我是受人所托……”

“唔,我也差不多吧。”福纨眼睛都不眨,信口胡扯,“咱们宫里每个月都要来这儿烧纸祭拜的。”

“烧纸?”白蝉似有不解,看向旁边的楚衡则,“用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