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父没与你说过,不代表他没说过。胡亥打断了扶苏的话,皇兄难道是在质疑弟弟在撒谎么?
并非,扶苏摇头,只是皇父尚未下葬,南方战乱尚未平复,朝中将军也未尽数归朝,此时商论二世之位,怕是不妥。
国不可一日无主。朝中却又与扶苏截然不同的看法,若是天子之位不立,朝中的声音便不能一统,若无法定论二世之位,陛下也无法入葬啊!
扶苏看了一眼出言的臣子,垂眸不再反驳。
......
等到散朝时,太阳已经从头顶向西迁移分寸了,守在外面的伴读瞧见落在朝臣最后的长公子扶苏,小心的跟了上去:公子?
嗯,扶苏兴致不高,他看着被簇拥着的十二弟,声音很轻,查清了么?
是,跟在他身后的小少年看着也不过八、九岁的模样,如您所料,是赵侍郎的家臣,那些人从咸阳逃离过后,也的确朝南而去了,具体所向还在追查。
扶苏的手略过腰间的玉带。
只是公子,您真的不逃么?小童不是很懂,您为何不去寻将军啊?如今的扶苏留在咸阳可谓是步履维艰,始皇帝走的太突然,文臣们各有立场,唯一绝对簇拥长公子扶苏的那位,却连回咸阳的想法都没有,直接回了雁北。
去雁北?扶苏抬头看着头顶的太阳,你以为那日,父王没有时间逃走么?
小童不解的看着扶苏。
那日,嬴政真的没有时间逃走么?
他既然敢出巡,自然是做了万全准备,莫要说是六国余孽群起而攻之,便是内部真的出了叛徒,他也有绝对的自信能够将其镇压雁北君不过是一个象征而已,这天下的大权,从来都只是一个人的。
然而为什么他还是死了呢?
为什么回到咸阳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呢?
为什么雁北君在没有指令的情况下,直奔南北战线拉锯之所而去呢?
年幼时他坐在父王的膝头,所学会的第一个成语便是各司其职。
而答案,正是如此,也是仅此罢了。
第236章 从军玉门道
秦二世胡亥?坐在主座上的将军嗤笑一声,看着站在下首的信使,合上了手中的绢布,这便是这位陛下登基后的第一道政令?
送信的站在房间正中央,明明是七月的天,他却感受到了冬日的真真阴寒:将,将军大人,莫不是想要抗旨不尊不成......他颤颤的两股显然暴露了他此刻真正的情绪。
不过白舒也不在意,他斜靠在座椅上,随手将那圣旨扔到了地上。那写满字的金色锦布在信使身前的地面上散落摊开,许是藏着心思的缘故,那信使只觉得其上自尽二字格外刺眼。
你觉得这东西,本君会信?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信使却觉得自己此刻正在一只刚刚自酣睡转醒的猛兽面前,明明是松散的眼神,却让他觉得对方下一秒就会扑上前来,将自己撕成碎片。
陛,陛下乃是天命所归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更为理直气壮一些,雁北君未经天子令,便私自调动士兵,国丧却不曾戴孝先帝,甚至咸阳有诏却抗旨不遵,此间种种若不是当今陛下仁厚,可是诛三族的大罪。
白舒发出了第二声笑:这样啊。他站起身,黑色的靴子踩在摊开的地摊上,悄无声息,那本君镇压叛乱有功,功过相抵可好?
明明只是一人,那信使却觉察出了千军万马为其开道的气势,他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后悔为何那日自己会接下这种任务:陛,陛下仁
他的话没能说完,只觉得颈部一凉,世界便是一片漆黑了。
啧,陛下?白舒甩了甩剑上沾染的鲜红液体,他也配。挽了个剑花,将剑上的血迹都甩干净后,收入鞘间。
瞧着热闹看完了,一直躲在后间的人慢悠悠的走了出来,他嫌弃的看了眼地上滚落的人头,避开了还在扩散的血迹:白兄啊,这么好的毯子,你若不想要了,送给翦也是好的,就这么浪费了着实可惜。
白舒懒得搭理王翦这个越老越皮实的家伙:这是裹那个死人的东西,你确定要?
王翦噎了一下:无趣的后辈,沾着泥巴的靴子在毯子上碾了碾,你真的打算分兵啊。
嗯,白舒绕过案几,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由布包包着的东西,在手上摊开,虽然暂时喝住蒙恬他们,但终归不是名正言顺还是需要你走这一趟。
手帕中央,赫然是赵高等人遍寻不得,代表着大秦君王的虎符。
白舒掰开了虎符,将其中属于臣下的那半抛给了王翦:李信那边儿走不开,你寻着蒙恬后让他和王离换一换,你助他平定百越后再归咸阳。
王翦并不意外两半的虎符都在白舒手中,他抬手接住了虎符,询问那个他是指的谁:蒙恬?
不,当然是你孙子。白舒冷淡的扫了眼王翦,别说你平不了百越。
所谓的平?这自然不可能,雁北君想要什么战果呢?
既然没有问题,白舒也就懒得多废话了:不臣者,杀。他的语气冷漠,这个时候,舒没时间和这群不长眼睛的家伙耗时间。平定百越之后,你从西南开始向中原扫平叛乱,还是那句话,杀。
王翦脸上散漫的笑瞬间消散,他直直的看着背手站立的青年,难得拿出了长辈的威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吧。
自然。白舒将剩下半块虎符重新包裹好,塞入怀中,舒说,杀。
瞧着对方的确不是在开玩笑,王翦将虎符收起来的同时,心中难免悲怆:陛下不会愿意看到你做出这个决定的虽然置身处地的讲,换做他在你的位置,他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但翦还是例行劝一劝吧。
白舒也不生气,他重新再桌案前坐好,看着站在自己下首的王翦:你劝吧。
这话将王翦给噎住了,他看着已经开始埋头政务的后辈,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等攻入咸阳,你打算如何做扶苏公子如今下落不明,便是荡平了咸阳,你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那个。
扶苏没事。白舒摊开手中的竹简,挽着袖子将笔在微墨上醮了醮,能在没有过多助力的情况下和赵高与李斯周旋到现在,他做的已经很好了。
笔墨落在了竹简上。
是啊,王翦插袖,在一侧的桌子上坐下,说真的,那夜老夫还以为要重复一把当年护着陛下逃离邯郸的英勇事迹,护着他一起逃离咸阳来找你呢。
想起他潜入宫中的那日,灯火下的少年坐的端正,笑着拒绝了他的请求:如果扶苏随您走的话,前脚还未出秦宫,后脚便会人头落地的。
你说他若是跟翦走,你留下的人真的会直接杀了他?王翦黑色的眼中闪过一道利光,便是已经步入暮年,却依旧如一把锋利的宝剑,将所有与他为敌的人斩于剑下,陛下留着你,不正是为了长公子么。
白舒于竹简上书写的手并未停下:不,陛下留着舒,是为了这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