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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1 / 2)

将军啊,利已回报了生他养他的赵,战场苟且而活,他的余生定然是为了您的雁北。

他会守着雁北,护着雁北,余生再也不离开雁北。

头发一夜花白的男人弯腰跪在了在那屹立不倒的石碑前,弯腰拾走了略带枯萎的花枝。

身侧是一位妇人于她夫君的嬉笑声,他们的孩子天真无邪,不音世事险恶,不知世间万般无奈与苟且。

将军

手指在一束已经转为暗色的玫瑰上一顿,抬手看着之间逐渐圆润的血珠子,赵利将手指含入嘴中。

你总说事情没有属下想的那么糟糕,可事实证明,你错了。

但您也是对的。

秦皇收拢了南方的将士,只留下了驻军,纠结百万将士横扫草原,将那些人彻底驱逐出了天山之外,还在您标注的那些地方建立了谷关。

自此,草原是咱们的,高山也是咱们的,您心心念念的这片土地,如您所愿,有了一个统一的民族,更有了一个统一的名字。

他还追封您为武安君,将雁北划给了长公子扶苏代为管辖。长公子长在您的左右,想来也定然能够继承您的意志,成为一个真正胸怀天下的君王吧。

将军,是这世间配不得你。

只愿来生,这世间所有美好与你环环相扣。

第225章 短歌行

平安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但她在五岁之前有两个哥哥,等她六岁了,她就有了三个哥哥。

准确来说,六岁那年,她才知晓原来自己的大哥,并非是娘的亲生儿子,只是因为相熟相托,对他们家多有照顾而已:是因为爹么?她爬在娘的榻上,掰着手指不解道,但是爹死了,六年了吧。

正在缠线的妇女停了手,她背对着自己的小女儿,过了许久才敷衍道:他既愿还,你便受着吧。

年幼的三丫不理解,不过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转头,便忘了。

从两个哥哥变为三个,其实对三丫并没有什么影响,因为随着喜的到来,是大兄白舒从他们的生活中逐渐褪去,时日渐长,她已经不记得年幼时也曾坐在大兄的肩上,欢呼着要去够高处的灯笼。

三个兄长,不知不觉,变成了两个。因为生母再嫁,二子随了长子,只有年幼懵懂的三丫头跟着母亲入了继父的家门,只剩下微薄的血脉牵连彼此,再无其他。

喜成婚的那一年,她记忆中第一次见到了雁北高高在上的掌权者,勾着她大哥,新郎官喜的脖子笑嘻嘻的灌酒,然后送上了堪称豪华的贺礼,飘然离去。

那时,她才恍然为何喜与嫂子门不当户不对,却能够走到一起的缘由因为喜的背后,有一个掌控雁北的将军。

娘怎么从未和平安提过此事?酒宴过后她回了家,对着正在灯下缝补的母亲询问道,若不是二哥相邀,母亲也不去贺大哥的喜。

有什么可说的呢,女人神色淡淡,没能为他搏个好前程,送他青云而上,又雁北君护着他此生安好不就够了么,要我这个平民出身再嫁他人为妇的娘做什么呢。

平安侧头看着烛光下的女人,疑惑不解,正要再问,便听见继父回家的声音,于是小小的家里又忙乱了起来,转头,便忘了。

再后来,大嫂有孕,二哥乐也有了喜欢的人,继父与生母始终没有孩子,平安变成了家里唯一的那个,受尽宠爱。

她追着喜爱的男生,挽着闺蜜的手在城中穿梭,笑的肆意无忧。她不关心天下的变化,不在乎六国的存亡,雁北永远是雁北君掌控之下安定昌盛的雁北,草原与匈奴于她来说甚至不如隔壁狗子又生了一胎更令她触动。

直至某一日,乐红着眼眶敲响了他们家的门,告诉她大哥去世了。

是因为他对不对贴着墙壁,墙后是母亲歇斯底里的哭嚎,是他,一定是因为他,喜在这里有家小还有官职,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邯郸都是他,那就是个扫把星,害死了他不够,又来祸害他的儿子!

娘!是严声赫止,你在胡说什么!

你别被他骗了,房间内是陶器落地的破碎声,乐,别学你大哥被那个小蹄子骗了,他骗了你爹的信任,害得你父亲来了北疆,又骗了你大哥为他卖命现在他要你的命了,你睁开眼看看啊!

够了,今日儿子来,只是告知娘一声的。平安听见脚步声响起,急慌慌的闪身躲进了猪圈的矮篱下,娘现在昏了头,他日孩儿再带大哥的孩子见娘。

平安捂着嘴,极力抑制着自己的声音,听着门扉拉开,听着脚步渐近,听着脚步渐远,听着大门扣响,听着房间中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嚎,听着身侧猪发出的哼哧声。

再也忘不掉。

她听闻雁北君在邯郸被赵王绞杀,而后一月便传来了雁北君自邯郸归来,不再服从于赵的消息。

为什么?平安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好友,明明我们都是赵人,不是么?

是啊,闺蜜绣着鸳鸯,语气清淡的好似他们谈论的话题是一日三餐那般平淡,但是是赵王不义在先,将军守城这么多年,让这荒蛮之城变成了如今富裕的模样,功在将军恩也在将军啊,所以追随将军,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平安感到恐慌,可她也说不上来这恐慌从而来:但他,是赵王的臣?

是有如何?闺友抬手咬断了织线,看着平安眼露茫然,如今雁北诸多好,皆是将军的功,与赵王无关啊?

错了。

平安是逃出闺蜜家中的。

都错了。

她看着路边依旧吆喝着买卖的小贩,看着牵着孩童笑脸温和的路人,看着周围一切一切与过去完全没有一丝变化的生活,只觉得他们都是地狱里扭曲的恶鬼,大笑着嚎叫着扭曲着,吞噬掉周围的世界。

全都错了。

可她又能改变什么呢?

她改变不了赵国被秦国所灭,改不了秦国不费一兵一族拿下了雁北,动摇不了雁北君随秦人南去,动摇不了雁北日复一日的生活。

她看着乐在喜的棺材上洒下第一捧土,恍惚间听到了娘亲的哭嚎。

你们都被他骗了。

这个天下,都被他的模样偏了。

他才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君子,那些的罪过他的人无一落得好下场。他才不是什么胸怀天下的将军,他脚下的累累白骨从无人看见。他才不是什么行为坦荡的好人,他骗了那么多人从未说出。

这个天下,都被他的模样骗了。

平安跪在生母的坟前,慢慢攥紧了拳头:娘,她说,二哥也被他骗了。

明明大哥是替那人去死了,若是没有他,大哥不会死,父亲不会死,她或许还会有弟弟妹妹,或许她的家不会如现在这般破碎。

可二哥不仅不思报仇,还在他的地盘教书育人,替他教出了一批又一批敬仰着他的学生和弟子,甚至还推崇着他的思想,崇拜着他的为人。

可我不会被他骗的,平安攥紧了衣襟,女儿找到了和女儿同样清醒着的同伴,我们会让天下人都清醒过来的,我们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

他杀的草原见旗而逃,他屠的六国风声鹤立,他明明是赵人却在秦王的麾下当刀做枪,为他扫平天下,荡清障碍。他手中有着六国多少好男儿的献血,这本是不应有的牺牲,这本是不应有的死亡。

可天下人只憧憬他大秦常胜将军的名号,可天下学子只向往着君臣之和的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