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有人等候在那里了。
先生一路可还安?瞧见推门而入的青年,坐于房中的一群人纷纷起身朝着他行礼。
尚好。青年回礼,是良来迟,着实失礼,望诸位见谅。
张先生言重了。他们纷纷落座,在短暂的寒暄过后,话题很快引入了主线刺秦。
此番嬴政南巡,是为巩固大秦的统治,这是所有人都能够看出的一点,毕竟天下刚定,巩固内部统治才是首要,良得到消息,大秦的长公子扶苏这一次不会与嬴政同行,他会留在咸阳监国处政。
张先生似乎话里有话?接话的是一个身强力壮,声气有力的汉子。
张良点头:如今大秦下一任秦王十有□□便是这个扶苏了,我们可以派人与他多加相处。日前嬴政下令焚书,扶苏曾于朝堂上与嬴政公开对立,甚至出演袒护那些书生这位长公子心肠不似他生父。
而他的生母,天下人皆知是一位齐人。
他的母亲与齐王室有旧,接话的夫人端庄素雅,但若是彭越在此,一定会认出此刻这说话的女人,便是齐国覆灭那日卷着齐王室大半财产跑路,据说要回到草原的格根塔娜,妾身会想办法笼络这位长公子的。
那便麻烦夫人了,坐在格根塔娜身侧的男人起身拱手,夫人身怀齐国血脉,这是齐国最后的正统,在此刻劳烦夫人实是无奈,还望夫人万分小心。
诸位不闲妾身人言微轻,妾身便已感激不尽,格根塔娜柔和的抚着自己的小腹,附近能为夫君报仇,妾身欣喜还来不及,何来劳烦一说?若是能够手刃仇人,便是百死,妾身也心甘情愿。
夫人大义。另一人对着格根塔娜行礼,如此,扶苏之事便劳烦夫人了。
格根塔娜矜持的点了点头:扶苏固然重要,但我们的当务之急还是除去嬴政,如今六国惧怕的是嬴政,若是嬴政死了,那扶苏不足为惧。说着,她看向了张良,妾身知晓扶苏是长远之计,但为今还望先生万莫抓错了方向。
自然,张良点头,嬴政如今尚在壮年,大秦权利皆于他手,此番他决意南巡,却没道理放权给扶苏。他此行带上了雁北君与他最近特外疼爱的十八公子胡亥,甚至连朝中重臣都带走了大半,这其中定然有问题。
即便如今秦国一统改为秦朝,嬴政也从秦王变为了秦皇,但他们对这位皇帝陛下的称呼,依旧不改当年,甚至直呼其名:先生是什么意思?另一人蹙眉,可是疑心那扶苏是嬴政留下来的靶子?
如今与其说是南巡,倒不如说是一个移动的朝堂。张良摇头,除却王翦这等已经请辞的老将,秦国重臣皆在他身边,若我们能抓住这个机会,便能一举摧垮秦国大半根基,让留守咸阳的家伙自乱跟脚。
如何做?
那位雁北君,张良勾了勾唇角,嬴政收了那白舒的兵权,将他带在身边,不准他归于雁北,也不准他执掌兵权。虽然那雁北君如今看着安分,但他的身世,他昔日的辉煌便是最大的隐患。
格根塔娜发出了一声轻呼,然而无人责怪这位夫人,因为他们也被张良的话所蛊惑。
那白舒乃是人屠白起之子,白起死于秦王室之手,而他的母家又是灭与秦国的姬周,可以说白舒本身就与秦国旧仇,如今秦王又对白舒万分忌惮,收他兵权,将他困于身侧,新仇旧恨之下,只要能说动他,那么我们的大计便已成大半。
但那白舒,真的会被说动么?一位面容俊朗的男人皱眉,昔日燕国太子丹计划刺秦,擒住荆兄与秦舞阳的,正是这个白舒。后来他执兵攻楚时,我们将他的身世透给了嬴政,那嬴政不仅没有将他召回,甚至还杀了那几个知情人。
彼时是因为不能动,张良摇头,那时加上北境留守的士兵,秦国百万大军皆在白舒手中,阵前换将本就是大忌,更何况还是因为一件有徘徊余地的事情。就算爆出他白舒是姬周的后代,但白舒本身的战绩,他在雁北的为王,加之秦人对武安君白起的崇拜,足以抵消这部分担忧。
所以嬴政不能赌,也不敢赌这份可能。彼时展露他对白舒的信赖,稳住前方是最好的决定。那些人是当着群臣的面将此事袒露,若是有心人自然能够打探到这份情报,他瞒不住天下,所以便只能做出他放心于白舒的样子,借此收揽人心,告诉天下他嬴政是个不看出身,只问能力的贤明君王。
张良稍作停顿:但嬴政心中真的没有丝毫芥蒂么?白舒的身份,他手中的军权,还有雁北这块儿不臣之地,嬴政心中真的毫无猜忌么?
格根塔娜抬眼看着张良,又很快落下了眸子,似是在思考。
大秦封赏功臣,按功来说他白舒足以问鼎武安,但嬴政却依旧保留了他雁北君的封号,这是昔日赵赐的勋爵,是提醒,还是提防轻笑一声,那位始皇帝,心里可是清清楚楚呢。
而伴随着张良的话,群聚的臣子心中也逐渐有了想法:张先生的意思是离间?
他们本就以有芥蒂,张良含笑摇头,诸位可以想想,秦朝新立,群臣论功行赏。功勋如王翦、李斯等人,也不过是在朝中享有高薪俸禄,空有名头并无实地,可在这么多人中,唯有白舒一人领有封地。
说到这里,张良的语气略带不屑:还是赵王所封雁北之地,此番带着他南巡,更是避开了北方,防的便是这位雁北君了。
房间隐有抽气的声音,对此张良置若无闻。
自古君王之心都是相同的,他的神情略有恍惚,对才子君王自是爱惜,甚至为了得到想要的人才,可以以手中之物换之。但若过于刺目,对君王的统治造成了威胁,哪怕是一介文人,君王也是容不得的......
张良先生可是想到了韩非先生?房中一人轻叹,深有感触,昔年曾拜读韩非先生大作,先生之才若是能存留于今日,定是我们反秦□□的最佳助力。只恨先韩王昏庸,竟将韩非先生交于暴秦
那人咬牙:暴秦必亡。
房间中陆续传出了他人应和的声音:暴秦必亡。
而当诸人散去,扶着格根塔娜回到他们来时院落的小丫头,正是那日随她一并离开齐国的那个:您可需要奴婢做些什么?比如给雁北君传个信什么的,您真的觉得他们的计划,能行得通么?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格根塔娜像是没有听懂那小丫头的暗示一般,若是不搏,他空有尊贵的血统。搏了,大不了就是陪着妾身一同去见他的父亲是非取舍,妾身心中早有计较。
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真的不传信?
那位张良先生说得对,妾身乃是女子,又能帮他上他们什么呢。女人轻叹,眉宇间是散不尽的忧愁,然而这样的神情在知情人眼中,却是虚假的令人想要发笑,为今,只能多接触一下那位长公子扶苏了,希望他会喜欢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