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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1 / 2)

嬴政就全然当做没有看到赵姬的纠结,转向了在另一侧的吕不韦:仲父,他的嘴角上扬的弧度并不明显,声音和神情如真一个遇到突发事件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孩子,完全不见了刚刚安慰赵姬时的沉稳,仲父可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然而正是此刻嬴政这与平日一般无二的遇到事情找大人,我什么都不懂的天真模样,让吕不韦心下一沉。在此刻他才恍惚发觉他以为什么都不懂,听话又乖巧的傀儡,竟在不知不觉在剪断了他的操控线后,还与他共舞了一曲。

但吕不韦也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甚至凭着卓越眼光投资了嬴异人的男人:臣下不知,他面上夹杂着几分焦急,似真的在位嬴政担忧,但臣下相信蒙将军会保护大王安全的。

嗯。带着几分诡异的应和声,嬴政看着吕不韦的低垂的头,孤也信任蒙将军。他这样说着,声音很轻,似是遗憾的自言自语,今日,本是孤加冠的日子呢。这样隆重的,是所有人都想要向孤献上一份大礼么,娘?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赵姬了,以至于赵姬听到后的的第一反应,不是回应嬴政,而是扭头看着他愣住了。

赵姬看着嬴政,看着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曾与自己在赵国一并度过艰难时光,在秦国相持相扶磕磕绊绊走到今日,曾给予厚望的孩子:政儿?她的眼神满是茫然,就连话语也好似第一次见到嬴政一般。

这副作态令吕不韦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也曾是赵姬的枕边人,对这个只长xiong不长脑子的女人,他再清楚不过了毕竟他只花了一个嫪毐,就摆脱了赵姬丧夫后对他的纠缠。

可无论吕不韦如何的权势滔天,他对自己的认知却一直很清楚,他不过是个仲父而已。

既然只是仲父,又哪里来的资格插入这对儿尊贵母子之间的对话。他想要向赵姬使眼色,可如今的赵姬贵为王太后多年,又哪里还是曾经那个和他颇有默契,看着他眼色过日,只一眼便可知晓他意的姬妾。

我们继续吧,嬴政却不再搭理赵姬了,他似乎很满意于吕不韦的沉默,就如仲父信任蒙将军一般,孤也信他比起那些掀不起风浪的跳虫,孤已经等今日等了很久了。他看着吕不韦,平静的声音中不含一点儿威胁。

吕不韦在嬴政身上,看到了一只假意摇晃着尾巴,匍匐着身躯,随时都会扑向猎物将其咬碎的猛兽:喏。他深吸了一口气,想到这些年他因对方年少做出的那些事,想着渺茫的前途,心中却越发苦涩。

所谓加冠,即贵族的一种成年仪式。冠礼又称成丁礼或入社礼,即宣告成年,可以传宗接代,且开始正式享有参与政O治享有统治权的昭告。因嬴政是长子,又是要继承秦国诺大基业的王,他的冠礼不可谓不隆重。

第一次加黑色的缁布冠,因长辈具已不在(指的男系直属长辈),嬴政的冠礼是由宗室德高望重的老人们加持的。为相的吕不韦和为王上生母的赵姬,只能站在最近的地方观看可现在,无论是谁,都没心情去看这一隆重的时刻了。

反倒是嬴政,他的动作端庄肃穆,雀跃却又不失大气的等来了第二次加皮弁,而后是第三次加爵弁三次加冠,一象征成人,二象征传承,三象征发扬一次比一次隆重,一次比一次重要。

最后,便是被内侍捧上的,象征权力的长剑了。那是一柄看起来很奇怪的剑,它与往常的剑最大的不同,便是过于宽厚的剑身。且不知为何,这柄剑没有木质的剑鞘,反倒是由一层绣着秦纹的黑布所包裹。

嬴政并没有急于接剑,他打量着这柄剑,似是想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勾唇一笑。然后抬起手,伸向那静静躺在红布之上的长剑。

嫪毐便是在这个时候冲入庙堂的:嬴政他大叫着,手下的士兵哗啦啦的包裹住了在场的朝臣。原本还算宽敞的宗庙一下子变得拥挤,可这样的拥挤中,有一条由人空出来的道路,自嫪毐直指嬴政。

嗯。嬴政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便是听见了嫪毐的声音,他也不过是顿住了欲要拿剑的手,但也只是顿了顿,很快又伸向了剑身,将这把裹着黑布的剑抓于手中。

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嫪毐不行,赵姬更不行。

娘,他的声音只有与他相邻的人才能听见,长信侯是您身边的人吧?

并非是问责,而是如询问天气一般的好奇和平静,他没有更多的言语,可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询问赵姬,是否知晓长信侯今日的举动。

赵姬被嬴政这不阴不阳的一句话吓得一个哆嗦,这无疑是对嬴政最好的答案了。而看着转身背对自己的长子,这位坐在秦国王太后之位的女人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对方于空中划出漂亮圆弧的袖袍:政儿,迟钝的女人在此刻终于意识到什么,娘,娘会保护你......

她看着嬴政呢喃道,视线中那飞挺的眉与记忆中那刚刚出生,在她怀中大哭不止的小皱孩交叠。她看着嬴政,却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躺在他怀里的婴孩,这个来到咸阳之前还抓着她的袖子不愿她离开的孩童,已经长大了。

而他眉宇之下那双平静的黑眸,令赵姬想起了当年异人将他们母子丢在赵国,每当有客人欺负她时,那个不要命也要替她解围的孩子。他也是这样盯着那些恶人的,哪怕被打,哪怕被骂,都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似乎要将对方的模样刻入骨髓。

当年的恶人如今不知在何处,可这样的眼神......

赵姬抓着嬴政袖袍的手不自觉的下落,记起在秦国之前,他也曾是她活下去的希望,他们也曾相依为命只有彼此过。

可这一切,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忘记自己的长子,将更多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两个小儿子身上的呢?明明他也是自己的孩子,甚至是唯一一个她亲手带大到上学识字的孩子。

政儿,赵姬神色哀恸的看着嬴政面无表情的迈步向前,丝制的长袖自她指尖滑出,政儿,她哀求,却连自己都不知道她自己究竟在哀求什么,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悲伤,政儿,娘......

嬴政!嫪毐于远方的怒吼却在这个时候传至耳侧,他得意洋洋的声音映衬着赵姬于他背后的哀求,荒谬又可笑。可笑到嬴政连去听的想法都没有,只是遥遥看着嫪毐得意于如今的形势,明明看起来身处上风却站在那里喋喋不休如此的胆怯。

耀武扬威的嫪毐,在嬴政过于异常的平静中逐渐哑火:长信侯,瞧见嫪毐终于停下了他的长篇大论,在这一片寂静之中,嬴政神色平淡的问道,便是得到这个位置,你又能做些什么呢?

他本问的另一件事,却不知如何被嫪毐误解了:你还不知吧,他发出了愉悦的大笑声,政儿啊,他大言不惭的如此称呼嬴政道,早在几年前,你娘便给你生了几个弟弟妹妹了。

如此直白的话,气的好几位胡须花白的言官竟无视了架在脖子上的刀剑,指着赵姬与嫪毐大骂无耻。

嫪毐并不在乎这群老家伙的指手画脚,他甚至颇为自豪的开始炫耀他的资本,开始诉说他作为如今秦王的假父应当享有的权利,还有他此举的无奈明明同为太后之子,他的孩子也应有名有姓的。

赵姬白了脸,低声呢喃着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踉跄想要上前去抱嬴政,却被突然冒出的壮汉拦住了。那拦着赵姬的壮汉手只有四指,却轻松的抓住了赵姬,甚至无视了她斥责他以下犯上的话语,将她拉离了嬴政,一把扔到了楼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