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你也听见了,我现在身无分文,连自己都养不起,你介意吗?”她问。
许竹叼着烟,木然的摇头,一时没弄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
亦俏点了点头,忽然双手抱上来,尽管有点突然,但上面那段几乎是表白的谈话,两人之间似乎讲妥了。
他以为她要吻了,万万没想到,她双手却伸进他上衣口袋,摸出了一只棕色皮夹。
只见亦俏一边点着皮夹里的钞票,一边说:“所以从今往后,你的钱包要上交,晓得吧?”
她把钱夹塞进自己包包里,双手勾上许竹的脖子,踮起脚尖,闭上双眼,对他说:“好了,现在你可以吻我了。”
白色烟管应声落地,许竹不敢置信地张着嘴,只听见断崖底下一声巨响,一片巨浪伴着夕阳余晖跃上崖壁,蔚为壮观。
第二十五章 蛋糕店老板娘
公主没能等到王子的吻。
因为王子伤心地意识到, 即使吻下去,也无法唤醒她。
亦俏睁开双眼,纳闷地忽闪着她的睫毛。
许竹一字一句地说:“亦俏, 你误会了。我答应外婆照顾你,是打算给你一份工作。明天来我店里上班。”
“…………”
第二天, 外卖窗口多了一个翻白眼,翘二郎腿,一脸豪横的非主流吉祥物。
没办法,口袋里没钱, 许竹的性格又阴晴不定,她指着一个冰箱过活太危险。所以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接受了这份工作。
还有,他到底何时练的坐怀不乱的本事?
明明就喜欢的不得了, 而且我已经那么主动了, 他竟然可以忍住,简直……岂有此理。
接受工作是缓兵之计。
你不是能忍吗?我看你能忍多久?时间长着呢。哼!
许竹也没指望亦俏勤奋工作。能每天到店报到,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已经不错了。
所以,当她一如既往的黏着假睫毛, 瞄着粗眼线,穿着超短裙, 许竹咬一咬牙,把想说的话咽下去,递了一条围裙给她。
亦俏不接,抖落开自己手中的小围裙系在腰间。
蕾丝边刚好叠在裙边上, 这一身儿怎么看怎么像……制、服、诱、惑。
许竹揉着太阳穴,见她一边咬着夹子,一边将蓬松红发拢起来绑上, 又在戴上蕾丝头巾。
许竹一拍脑门,看在她美艳不可方物的份上,忍了。
许竹让她先熟悉环境,亦俏随便溜达一圈,心说:这有什么好熟悉的,我每天都下楼。
她一溜达就溜达到了收银台,顿感此地风水极佳,还有外卖窗口通风,又可欣赏街景,顺便勾搭路过的游客,简直为她量身定制。
而且,最最最最最重要重点是:收银耶!Cash!Cash!!
亦俏终于体会到工作的意义,不禁展颜,高高兴兴地把她的小镜子,补妆包,修甲包摆上台,还在柜台底下藏了一只钱袋。
早上,傻弟会来送鸡蛋。傻弟是住在北山半腰刘婆婆的孙子。因她擅养鸡,鸡蛋又大又红,岛上的人都称鸡蛋奶奶。
她的儿女都出岛生活,只剩下天生心智不全的孙子未带走,祖孙俩便相依为命了。
在岛上,许竹只用他家的鸡蛋,傻弟隔天会送来一篮冒尖儿挂着稻草的新鲜鸡蛋。
亦俏第一天上岗,正巧遇上傻弟来送鸡蛋。
她给自己做了杯咖啡,小心托着碟子,从冰柜里夹出三颗雪媚娘。
晨起悠闲,她喝下一口咖啡,正捏着雪媚娘准备送进嘴……忽然,粉雕玉砌的鼻尖皱了皱。什么味儿?她往旁边一瞧,一个盛满鸡蛋的草篮,正从外卖窗口缓缓推进来。
傻弟探出头,露出两颗大板牙,冲亦俏傻乐。
这孩子几天没洗澡了?手中那颗雪团似的吃食即刻失了滋味。
“竹先生,我来送鸡蛋了!”傻弟扯着脖子向厨房里喊。
许竹忙着往打发的蛋液上撒面粉,抬头应了一声好,对捧着鸡蛋篮进来的亦俏说:“柜台下右手边,买鸡蛋的钱。”
傻弟爬在窗口开心的高声说:“我家小花小妞大黄,今天早上刚下的蛋。你看!还带着屁股毛,鲜得嘞~”
亦俏这才发觉,双手捧着的鸡蛋篮温热热的,顶头的几个鸡蛋黏着鸡毛,呼吸间分辨出一股鸡屎味,配合着热度烘着她的脸。
亦俏一根眉毛控制不住的抽动。
见她吃了耗子屎的表情,许竹本能的伸出双手,预料无误,在她松手的一刻,又稳又准的接住了鸡蛋篮。
“呼~好险。”许竹抹了一把汗。
亦俏脑中掠过沙门菌大肠杆菌各种菌……顿感浑身奇痒,赶紧冲进洗手间。
亦俏臭着脸返回。傻弟仍一脸憨笑的对她。
从柜台抽出钱拍到傻弟面前,亦俏挥挥手,不耐烦的赶他走。
她在手背上挤了大块护手霜,细细的揉上每根玉指,不再向窗口看。
傻弟并没有离开。他一动不动的立在外卖窗口外,看看亦俏,又看看冰柜里的点心,缓缓将一根手指送至嘴边,咬住。
原来,每次傻弟来送鸡蛋,许竹都奖励一块他喜欢的点心。
十指都涂好了香香,亦俏回头一瞧,瞪眼,“你怎么还在?钱不是付了吗?”
傻弟不语,盯着冰柜里的黑森林蛋糕,哈喇子顺着手指淌下来,像一条快被馋死的小狗。
亦俏懂了,一摊手,“10块。”
“竹先生请我吃。”傻弟说。
亦俏看了眼在厨房忙得不可开交的许竹。
“那是以前,现在我说了算。快!给钱!”
亦俏叉起腰,向他晃手掌,老板娘驾势端的足。
傻弟露出小狗乞求眼神。
“我不吃这套,没钱?赶紧走!别妨碍我做生意。”说着赶走了傻弟,砰一声拉下窗。
“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她看了一眼傻弟跑远的背影,又翘起二郎腿。
不一会儿,六婆来了。称了半斤最便宜的鸡蛋糕。
亦俏正要封袋,六婆指着其中一块说:“,这块糕缺一角,换一块。”她指向柜台里一块大的,换上了一称,八两。
但六婆仍掏出半斤的钱。
“八两!!!”亦俏大声重复了遍。
“哎哟我不聋~~刚才不是称好半斤了么?”六婆说。
“你不是换了一块大的嘛。”她耐着性子解释。
“哎哟哪里大了?我看都一样。”
“不信你自己看。”亦俏换了之前那块上秤,“瞧,这是半斤,换这块大的就是八两。”
“哎呦,老婆子我老眼昏花不识称,半斤八两不是差不多么?”六婆倚老卖老的耍赖。
亦俏撑着腰,鼻孔都被气大了一圈。干脆上手一掰,再一上称,250克,刚好半斤。
她利落的封上袋,丢出窗口。
六婆拿了蛋糕愤恨不平的走了。
之后,三姑抱着小孙女来了。
亦俏问了几次,也不说买什么,硬是在窗口磨叽。不管亦俏把脸拉到多长,她只是东拉西扯,没有正题。
亦俏眼尖,发现一只小手伸进窗口的曲奇罐,亦俏一把捉住:“干嘛?!”
三姑立刻变脸,拍掉亦俏的手,叫道:“一个娃娃能干嘛?”
“她在偷东西。”当场抓住手还诡辩。
“呀!瞎说什么?她只是个娃娃。吃你半块饼干,瞧你小气的,小心嫁不掉!”说着抱起小孙女就遁了。
接下来,爷爷奶奶婶婶的接连上门,都是不占便宜不饶人的主儿。
亦俏也不是好惹的,牙尖嘴利,硬是没让这帮老妖精占到半点便宜。
到了落日时,冰柜里的蛋糕还剩下一半,收银机却已满当当了。
亦俏一边愉快的点钱一边想:难怪以前全卖光,原来是卖一半送一半,做慈善啊~
帅T靠在门框上远远的望向蛋糕店,胖lo也探出半个头,咬了一口甜筒,说:“你看她点钱点那么久,今天赚了不少呢。”
帅t冷笑一声,“美吧~看你还能美多久。”
“哎呀呀~搞不懂你为什么老看她不顺眼。”胖LO抹了抹嘴边的奶油,“其实她挺可怜哒。”
帅t拍了一下她脑门儿,“吃你的吧!”
***
果然,第二天一早,一群老头老太将许竹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抱怨个不停。
此刻,在阁楼睡懒觉的亦俏,完全不知楼下她的讨伐大会开得热火朝天。
等她伸着懒腰下楼,还没搞清状况,直接被卸了职。
亦俏懒懒的拨着睫毛下楼,许竹直接丢过来一套厨师服,冷冷道:“今天来厨房帮忙。”
亦俏还没睡醒,以为自己听错了,刚要问,见他周身笼着一层寒气,脸色极其难看,好像写着三个字:别惹我。
以这段时间对他的了解,最好还是别去烦他。
于是,她一脸嫌弃的拎起死白死白的厨师服,非常不情愿的换上。
厨师服不合她的Size,袖长腰肥,她穿上活像只面口袋。尤其围裙,带子弄这么长干嘛?
亦俏一边磨磨蹭蹭的系带子,一边纳闷:我到底哪儿得罪他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奇妙。自从许竹给了她一份工作,成了她的衣食父母,他便有了金主光环。亦俏在他跟前莫名矮了半截。
为了一口饭,再不能像以前任意妄为。如今手岛的人都不待见她,再得罪了许竹,她上街要饭都没人可怜。
这样想着,她把围裙带打了个死结,假装着急道:“哎呀,怎么搞的?解不开了。”
许竹停下手上的活,走过来,一言不发的拎起带子,目光低落。
亦俏循着他的目光看上去,他只当没看见,不与接触。
她试探着问:“你早上吃了什么?”脸色那么臭。后半句腹诽。
许竹不语,解开第一个死扣。
“昨晚没睡好?”
她的话像掉进井里,只有“咚“一声。
许竹把带子解开,正欲松手,亦俏忙开口,“你好人做到底,帮系上吧。我实在手残。”
许竹没说什么,又默默的拎起腰带,双手往她身后探去。
亦俏配合的抬起双臂,头侧向一边,得逞的勾起嘴角。
第二十六章 她是旧爱
此时两人身体重叠, 几乎要贴在一起。他双臂环着她,在她身后交换带子。这姿势怎么看怎么像拥抱,很容易就想歪了。
许竹手法熟练, 带子扽回身前,利落的在腰间系上, 杀紧。亦俏趁机轻叫一声,气氛即刻陷入暧昧。
许竹双手一滞。她以为他会抬起薄薄的眼皮瞪过来。
他双目细长的垂着,只是眉心皱了皱,脸色愈发沉了沉, 继续将带子绕到她身后。
他竟然还能一脸严肃不为所动?
亦俏趁二人交颈之际,在他耳畔提醒道:“不眼熟么?”
十年前,他受肩伤, 她也是如此姿势帮他换药缠纱布, 炭火密室,情愫暗生。
经她一点,他的动作慢下来,一声加重的呼吸由耳边过……
她正要得意,“手抬高!”他的声音若冷水。
带子再次拽至身前, 许竹与她拉开距离,脸上看不出一丝缓和, 甚至更严肃了。
系紧之际,许竹忽然挑起眼皮,冷冷道:“玩够了么?”
亦俏把头歪向一边,装不解。
许竹不吃这套, “敢再叫一声,把你扔海里喂鱼!”
“……”
他的眼神令她膝盖发软。
亦俏在嘴上打了个叉,一声不敢吭了。
当许竹低垂眉眼, 专注打结时,亦俏望向窗外,三姑六婆已经是第三趟假装不经意的路过了。
刚才她就发现了。
三姑每次经过店前,瞪着一双金鱼眼往里张望,亦俏瞪回去,她心里有鬼的仓惶闪躲。
原来是因为……昨天。
亦俏抬头端详许竹,疑惑道:“难道看不出这帮人仗着年纪大只想占便宜,拿的比买的多?”
他帮她整理好颈带,看向她,神色认真的说:“他们的儿女早早出岛生活,一年都不见回来一次,他们只能一个人守着空屋度过剩下的时间……”
“所以你可怜他们,就由着他们倚老卖老占便宜,不做生意了?”亦俏瞪着他。
“我经营蛋糕店不是为了赚钱。”许竹淡淡的说。
“哈!不为赚钱?那为什么?你这么送送送的,哪有钱给我开工资?”
许竹轻笑一声,“这个你不用担心。”
不担心?!你想过跟着你混吃喝的我的感受吗?
亦俏忽然想起鞋柜里那些价值不菲的手工鞋,暗自思忖:他真的只是个普通甜点师吗?
围裙都系不上的主儿,许竹有点头疼。
他环视一周,没有找到适合亦俏的位置。
不知为何,在他那些宝贝工具旁加上亦俏,画面顿时不和谐了。
“算了,你先做鸡蛋糕吧。”他递过来一只不锈钢盆。
“额……”
许竹见她迟疑,忽然有丝不祥的预感。“你该不是……不会吧?”
“会~当然会!怎么可能不会?!”说着把盆子拉了过去。
就算把脸打肿了,她身上没料也是露馅啊~~这下完了,鸡蛋糕要怎么做啊?爸爸~
她在心中呐喊时,许竹翻开一本食谱,笑着推了过去。
亦俏愣住,迟疑着要不要。
要,等于承认自己不会呀;不要的话,我连个鸡毛都做不出。
“哎~瞧我这猪脑子,鸡蛋糕大王的女儿做鸡蛋糕,还需要食谱?”说着许竹要把食谱收走。
亦俏不顾形象的一扑,恶犬扑食一般,抢过食谱。
她一抬头,见许竹歪着头坏笑,眼中别具深意。
“我……我就……参考参考……”亦俏心虚的解释。
许竹了然的一挑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双臂交叠在胸前,等着亦俏露一手。
亦俏稳了稳神,装作不经意的扫一眼食谱,开始打鸡蛋。
对于一个长年不进厨房,手指根本没碰过鸡蛋壳的人,让她分离蛋清蛋黄,不如让她去奔月,可能还简单点。
亦俏分的蛋犹如一首歌唱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一旁的许竹,震惊得说不出话。鸡蛋糕大王的女儿竟然不会分蛋?!
许竹气的拧开一瓶水,一口气咕嘟咕嘟喝光了。
这时窗口传来一阵鹅叫“鹅鹅鹅鹅……”,谁家赶了一群鹅路过?
亦俏和许竹一齐回头。
只见傻弟半个身从外卖窗探进来,指着亦俏狂笑拍桌,道:“鹅鹅鹅……连分蛋都不会,你是不是傻?”
她举起鸡蛋要打,许竹赶紧制止,“今天浪费的蛋已经够多了。”
他把鸡蛋小心的放回篮子,向窗外一勾手,“来,进来,教教她怎么分蛋。”
“什么?你叫个傻子教我?!”
许竹丢开瓶盖,漫不经心的说:“这种lenver……用不着我。傻弟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