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一天两夜(1)
云连原本只是想跟过去看看,没想到刚凑到门边俞葆绮就发现了他,而潘有棠背对着自己不知道在干什么。
没看见也好,看见了八成也没什么好脸色,云连这么想着,举起胳膊朝店里轻轻挥了一下。
俞葆绮见对方盯着自己,脸一下子就烧起来了。
一个钟头前她在电话里有意无意地向他透露饭店定在百乐门,其实心里是有一点点期待的。而现在期待成了真,心上人真的在茫茫人海里追上了自己!
他也想见我,不然他大可不必跟过来,瞧他向我挥手的的样子,是多么好看啊!
人一旦有了指望就很难再安于现状,俞葆绮现在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店里多待了。伸出指头往马路上比划了一下,眼见云连心领神会地离开,她佯装胸闷道:“这儿好热,我先出去了。”
潘有棠正在指使店伙计用彩色绸带把项链盒子包起来。
“好,你去车上等我吧,我马上出来。”
半分钟后俞葆绮在马路上见到了等在车边的云连。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早就看见你们了,一路跟着过来的。”
“不是说,改天再见吗?”俞葆绮说这话时有点脸红。
云连没有发觉她的异状,随口道:“衣服都换好了,就出来了。”
“那,那现在怎么办?”
“没关系,你们吃你们的,吃完饭要是有时间我再找你。”
俞葆绮沉默片刻,突然下定决心似的抓住他的一只手:“不吃了!”
“啊?”云连愣了一下。
“不吃饭了,我们走吧!”
“走?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她往车里看了一眼,伸手抽出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提袋,又回头扯了扯云连的衣袖,“快点,别让潘先生看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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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连有些茫然。
他似乎无意间破坏了一桩事情,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当事人十分快活。
俞葆绮很乖巧地坐在副驾驶座上,心里既紧张又愉悦,捏得手里的纸袋子咔哧咔哧响。
“这袋子里面是什么东西?”云连问。
“潘先生给我准备的酒和生日蛋糕,本来打算在酒店里吃的。”
“不过生日了?”
“可以换一个地方吃嘛!”
“你就这么把潘有棠一个人扔在那儿,他不会生气么?”
“可是我想见你……”俞葆绮轻声嘟哝,说完扭头望向窗外。
云连握着方向盘的手抖了一下。
这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女孩的爱意,那么直白,却又小心翼翼,像花瓣轻轻落在他的眉间,又像尖刀剜过他的心口。
——早该说清楚的,是我对不住她,可是……再等等,等明天,等陪她过完这个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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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情况实在不方便往连人俊跟前凑,但除了家里又想不出别的可以安安静静坐下吃蛋糕的地方,思前想后,云连把俞葆绮带到了宝山路上的旧宅子里。
一月份的炮袭之后他把宅子翻修一新,看上去倒是比先前亮堂气派了不少。家具被褥全部补齐,隔段时间叫人收拾打扫,依旧是常年有人居住的模样。
两人坐在桌前分食一个奶油圆蛋糕。来的路上袋子受到挤压,表面上的奶油有些变形,但是不影响切成几块放在盘子里。云连又拿来一大一小两个搪瓷杯,依次往里面倒酒。
酒是红酒,照理说应该用玻璃杯盛的,可惜家里没有玻璃杯,也没有别的好看的餐具。
俞葆绮不大会喝酒,意思意思喝了两口就放下杯子去吃蛋糕。而云连不喜欢甜食,就一个劲地只喝酒。屋子里灯光昏暗,但女孩的眼睛里有星星在闪光,她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说起母亲,说起童年里为数不多的玩伴,说起她梦想中的情郎。
云连静静地听着,思绪飘到了很多年以前。
那时候母亲尚在,自己还是个遇事会撒娇的小孩,左邻右舍不乏年龄相仿的玩伴,但不知为何很少有人会主动找自己搭话。
后来他渐渐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知道独身带孩子的女人是要被人指指点点的,知道没有父亲的孩子是要受人欺负的。他哭着去找云榕,问他为什么没有爸爸,可是一直都没有得到答案。
云榕抱着他,安抚他,对他笑,可他在她的眼里只看得到忧伤。这忧伤一直伴随着她走过三十年漫长又短暂的生命,最后原封不动地传到云连手里。
很多年过去,当记忆中的温情逐渐变得模糊,那冥冥之中的孤独和宿命感却愈发清晰,也许这是云榕唯一能够留给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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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云连顺着声音转过头去,看到一张清甜动人的年轻女孩的脸。
头顶上的灯光微微跳动,屋子里的空气突然变得燥热。云连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仰头喝干瓶子里的最后一口酒,火苗从胃里一路烧到了头顶,又慢慢浸透到四肢百骸。
女孩靠了过来,微凉的手指抚上自己的小臂,淡粉色的嘴唇开开合合,在说着一些无关紧要但十分动听的话。
——她说她喜欢我,她说她非我不可。
云连不能自制地回握住那双手,将女孩拉到自己跟前,犹如溺水之人索取空气般地吸食她身上的味道,那股清凉香甜的能让他安心的味道。
搪瓷杯被碰翻在地,发出一串脆响,云连受惊搬地收紧胳膊搂住怀里的身体,随后站了起来。
耳边传来细不可闻的惊叫,还有从自己嘴里溢出的沉重的喘息。他转身走到床前,闭着眼睛一头扎进被褥,两具炽热的身体贴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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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命作话:这段只是为了情节需要,云俞不会成的!不会成!!不会!!!(重说三)
第96章 一天两夜(2)
云连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从老宅子里出来的。
魂不附体地在街上游荡了一阵,他想起汽车还停在院门口,于是又折回去开车。冷风从大开的窗口灌进来,刮得他脸颊发痛。
几个钟头前他衣衫不整地从床上醒来,立刻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俞葆绮侧对着床铺坐在桌前,听见动静转过身来,见云连愕然看着自己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就又不声不响地低下了头。
男人的反应足以说明一切,他不爱她,甚至从未想过要碰她。
俞葆绮虽然初经人事,但也看出昨夜对方的异常举动是药性使然。这酒是潘有棠给自己准备的,往年都是象征性地尝几口,云连一口气喝了大半瓶之后突然变成这副样子,想想就能猜出是怎么回事。
然而即便心里明白,她也还是没能拒绝,或许是因为自己也喝了那酒,也或许是因为根本不想拒绝。
说到底,是她接受了他。
云连心觉此时此刻自己必须说些什么,可是,能说什么呢?他趁着酒劲占有了一个善良清白的女孩,一个倾心于他但他不愿回应的女孩。
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还是俞葆绮先开了口。
“昨天的事,就当作没有发生过。”
“怎么可能当作没有发生过?”云连脱口而出。
“我不会告诉爸爸的。”
“不说,就不存在了吗?”
俞葆绮猛地抬起头来。
云连知道自己现在这模样一定丑陋极了,也恶心极了,但还是强撑着弯起嘴角,笑得简直比哭还难看:“我这就去跟你爸爸说……没事的,我跟他说……”
“云先生……”俞葆绮听了这话却突然崩溃似的抽噎一声,眼泪从眼眶中滚落,“你肯这么说,我就,我就满足了……”
话未说完她捂着嘴站起来,转身消失在了门口。
等云连穿好衣服追至门外,迎接他的只有清晨空荡荡的马路和一地残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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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人俊早晨起床没看见云连,心中略有不满。
尽管再三叮嘱不回家要提前告诉他,但对方似乎不怎么放在心上,经常毫无征兆地夜不归宿,虽然大多是因为生意上的事,但依旧是令他心烦。
傍晚从诊所回来依旧不见云连的踪影,连人俊有些急了。奈何小金等人淡定自如,一致认为老板失踪个一天两天算不上什么大事,于是他也只好不骄不躁,坐在家中干等。
等到十点多钟门外终于传来响动,云连拖着脚步慢吞吞地踩进玄关。连人俊下楼迎上前去,忽然发觉男人不太对劲。
“云连?”他试探着喊了一声。
“嗯……”
“你干什么去了?”
“没有……”
“没有什么?”
云连手一松把外套扔到地上,抬头做了个没听清的表情。
连人俊见他连站都站不稳,忙伸手搀住他的胳膊往屋里带:“你到底去哪儿了?怎么醉成这个样子……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回应他的是一串意义不明的嘟哝和满嘴的酒气。
屋子里瞬间布满了异味,连人俊实在受不了,把云连连人带衣服的塞进了浴缸里。正调着水温身后传来几记干呕,等回过头去浴缸里已是一片狼藉。
“你,你就不能等脱了衣服再吐吗!”
连人俊有苦难言,又忍着酸臭将沾满呕吐物的衣裤从他身上剥下来扔进盆子里。
云连侧头光溜溜地蜷缩在浴缸里,意识模糊地哆嗦了一下。
“别急,一会儿就不冷了。”
不出片刻浴室里漫起了水雾。连人俊举着花洒上上下下一顿猛冲,将浴缸里的秽物尽数洗净了,然后架起云连的上身给他洗头发。
大概是被水流喷地有些痒,男人左躲右闪不停地扭动脖子。
连人俊从背后托住他的下巴,洗着洗着却忍不住低头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遇到什么伤心事了,需要借酒消愁?”他低声问。
其实就算对方不说他也猜得到,多半是因为俞葆绮。
最近这阵子云连一直在找机会和俞葆绮断绝关系,昨天上午刚提起过晚上要一起吃饭的事。现在见他如此失魂落魄,想必是话说绝了,断得干净彻底。
“拒绝一个女孩子而已,怎么伤心成这样?我真要怀疑你爱上她了。”连人俊自言自语道,“什么时候你也能对我这么上心?”
云连醉得不省人事,自然也听不见他的埋怨,只在被水流冲到痒痒肉的时候才皱起眉头抽搐两下。
头上的泡沫都冲干净了,连人俊又放了半缸热水,开始慢条斯理地往他胳膊和腿上打肥皂。伤疤掩盖在白色的肥皂泡下,裸露出来的肢体还算光洁细腻,连人俊用毛巾搓过他的膝盖和小腿,看着腿肚上柔嫩的皮肤慢慢泛红。
“你答应过我,等俞葆绮的事解决之后就接受我的,现在算是解决了么?”
“我真怕到时候你又想出别的理由来。你好像很抵触我碰你,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其实对我没那个意思,幸好你从来没有承认过……只要你不承认,我就相信你是要我的。”
“你到底要不要我?我受不了了……你不知道我这两年是怎么忍过来的,每天看着你,明明离得这么近,却什么都做不了。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好玩?你难道就没有需要发泄的时候吗?你是不是变态?”
“我真的不想再忍下去了……我想要你,现在就想要,你给我好不好?”
“这样吧……我数六十下,六十下之内如果你不反对就当作是同意了,好不好?”
没有回应。
当浴缸里的水排干之时,六十下也数完了。
连人俊又打开花洒冲净粘在云连身上的泡沫,弯腰用浴袍他裹住他抱了起来。
男人看上去骨架小巧,抱在手里也很有些分量。这份重量叫他感到安心,令他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就是此刻,在他的怀里,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连人俊就这么抱着云连走上两层楼梯,穿过走廊进了卧室,房门在他身后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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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连不知道自己被下药了,以为是酒后乱性。
第97章 陆公馆
连人俊在睡梦中被巨响惊醒,起身看见一床凌乱的被褥和滚落在地上的枕头。
云连赤身露体地跌坐在床下,仰面望着自己的脸上满是惊恐。
“早……”
连人俊迷迷糊糊地下床想要去拉他一把,后者却惊喘着往后退去,紧接着又一骨碌起身扯过床尾的睡袍往身上套。
连人俊瞬间清醒过来,察觉到对方的异样。
“你怎么了?”
云连充耳不闻地穿上睡袍扎紧腰带,伸手在被褥里来回摸索翻找内裤,但是没有找到。发现男人在扯自己的胳膊,他触电般地抖了一下,挣开他转身就往外跑。
连人俊愣了两秒钟之后撒腿追出门外,云连已经下了楼梯。
他被这一连串的动静吓得有些出神,不明白对方为何反应如此激烈,简直像中了邪似的。
是,他是自作主张与他同床了一夜,做了些不该做的事。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他们早晚会走到这一步的,不是吗?
更何况确切说来他们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关系。昨天夜里云连酒醉不醒,状态极差,连人俊担心他身体不适,怕他又突然呕吐起来,于是忍着没有做到最后。
到了后半夜他果真闹腾起来,浑身冒汗睡不安稳,连人俊为了安抚他几乎当了半晚上的奶妈,直到凌晨才得以相拥而眠。
——他莫非是气我趁他醉酒占他便宜?可是……至于吗?
云连躲进了一楼卧室。连人俊想跟着进去,却发现门被反锁了。
“开门!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拍了几下房门对方没有反应,他只好贴在门边往里叫喊。
“昨天晚上是我不好!你喝醉了,我帮你洗澡,就有点忍不住!”
“你自己说的,等俞葆绮的事解决之后就接受我!”
“又不是大姑娘,这么一惊一乍干什么?”
屋里始终没有回应,安安静静地像是在听一场独角戏,连人俊有些不高兴了。
“出来吧!我又没把你怎么样!”
“就用嘴帮你弄了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你那半死不活的样子,我也不好干什么啊!”
“真没怎么样……我没进去!你自己走路感觉不出来吗?哪儿不舒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