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刀痕的铠甲被取下挂在架子上,桌案上摆着一盆降暑的冰块,萧幼清伸手褪去皇帝身上被汗水染湿的衣裳,旋即便看见旧伤旁边又添新伤。
皇帝握住她颤抖的手,盔甲没办法挡住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轻伤,姐姐别太担心。
轻伤就不疼了么?
官家嘱咐臣妾照顾好自己,那自己呢?萧幼清将铜盆里的白绢拧干,轻轻擦拭着皇帝身上的汗水,官家食言的可不止是在海棠花谢了之后才回京这一点。
姐姐要是气不过,皇帝伸出胳膊,就打我一顿吧。
萧幼清倒是想,看了这一身的伤便又不忍,你觉得我舍得么?
皇帝便转身将人搂过,耳侧紧紧贴着萧幼清的腰腹蹭了蹭道:让你挂心让你担忧,对不起。
不要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
皇帝抬起头,姐姐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卫潜能拿得出的。
萧幼清伸手抵在皇帝下颚处托起,对视道:那位姓没藏的皇后官家打算怎么处置?
姐姐知道了?
萧幼清放下手。
皇帝坐转身子,我不杀无辜的女眷,她是西夏的皇后,所以也不能就此将她们放了。旋即又侧头道:那我单独见她的事姐姐应该也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难道我还能栓着你?
我...
我不是不信任你。萧幼清低头再次对视上皇帝深邃的眸子。
皇帝站起走上前将其搂进怀中,姐姐不喜欢我单独见旁的女子以后我都不见就是。
没藏思柔的风流往事臣妾也听说了...
姐姐是怕我也被她将魂勾了去?皇帝搂着萧幼清的腰,姐姐对自己就这般没有信心?
萧幼清扭过头,谁知道呢。
卫潜知道呀,皇帝凑到萧幼清耳畔,她说男人都好色,我说不然,我的姐姐是天下最好看的女子,在我眼里在我心里,姐姐的好都是无人可替代的。
一年过去,官家的嘴依旧像抹了蜜一般。
皇帝贴紧道:我对别人可不这样。
萧幼清伸手轻轻推开,热。
这么久了,姐姐难道就不想我么?
萧幼清转身替她披上一件干净的衣裳,一身的汗,先沐浴再说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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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十二年六月,皇帝凯旋归京于集英殿设宴封赏功臣,论功行赏先锋郎将萧云泽复侯爵,六月三日与群臣商议在河西之地设都护府,六月四日派遣文臣充任都护、副都护、长史、司马至都护府赴任,掌统管诸蕃军政之事,至六月中旬,端午抵达进贡朝贺之国多达六百余国,六月下旬命工部腾选京城闲置的屋舍,昭告天下赐战俘宗室府邸居住,但无诏令不得离京,追封河西旧主为河西侯,封其妻为河西郡夫人。
都堂
内侍拿着翰林院起草的诏书走入东府,吕相,官家有一道关于安抚李氏族人的诏书需要您签署。
吕维抬起头,旋即提起笔迟疑道:官家就没有其他话么?
内侍回道:官家只说让吕相签署。
吕维握笔的老手僵住片刻,旋即在诏书盖印之处写下名字。
枢密院
两鬓皆是白发的紫袍迈着稳重的步伐走入西府。
吕相。
吕相。
吕维连连点头又问道内侍,陈枢密陈相公可在?
在的。内侍领着吕维进入枢密院办事的屋中。
相公,吕相来了。
陈煜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走出拱手道:今日吕相怎有空亲自到枢密院来。
吕维摇头随着陈煜一道坐下。
如今朝堂中的老臣接连请老,你我也到了该致仕的年纪。
陈煜理了理紫色的广袖,指着冷清的枢密院,自改制后枢密院诸多琐事皆并回兵部...陈煜盯着老翁,这朝堂之上如今没有人敢说真话,下官实在有负先帝,吕相是元老,论朝野声望无一官能及...
吕维摇头,六月初官家班师回朝,突然在万胜门前鸣枪使得百官恐慌,这便是官家对众人的警告,这个朝堂如今已是官家一人的朝堂。
陈煜垂下搭在桌案上的手叹气道:罢了,都是半只脚踏进黄土里的人了。
乾元十二年七月,尚书左仆射吕维及知枢密院事陈煜呈札子请老,遭到皇帝挽留拒绝,七月中旬陈煜与吕维再次上表请辞,在皇帝再三挽留下以老病请求皇帝应允归家静养。
同年七月,吕维以尚书左仆射、门下侍郎致仕,赠中书令、太师、恭国公,陈煜以知枢密院事致仕,赠侍中、温国公。
七月下旬迁尚书右仆射刘书柏为左仆射,进中书侍郎王文甫为尚书右仆射、中书侍郎正式拜相,迁方之彦为知枢密院事,自此东西二府执政皆为改革派。
八月,将作监奏报。
内侍迈入垂拱殿,官家,将作监丞求见。
宣。
将作监丞步入殿内,拱手道:臣将作监丞叩见陛下,陛下圣躬万福。
何事?
皇子宫室汉王府已建造完毕,将作监丞从袖子里拿出一卷图纸呈上,请陛下过目。
依照旨意及后来汉王所要求,府邸建造一切从简,汉王监国时让将作监将府邸缩小一半,所节之资皆投以军费。
皇帝拿起内侍转呈的图纸展开撇了一眼后放回,节俭是好事,但也不能疏忽大意了最为重要的安全。
臣明白,大王乃是官家的嫡长子,大王的安危臣等不敢疏忽,工匠建造时砖瓦皆有加固可屹立数百年不倒。
皇帝拿着图画院绘制的汉王府回到内宫。
汉王府建好了。
萧幼清替她将外袍解下,官家是打算让大郎现在就开府置属?
对,只是开府而已,他每日还是要定省问安不会见不到的,皇帝握起萧幼清的手,他身侧那个宫人我似乎自回来后就没看见了。
臣妾让她出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