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想到,吴全德的一席话倒叫他颇感意外。
“古来做太监的,得善终者少。老奴只求侯爷能向新君求情,允许奴才这副老迈之躯安享晚年,得侯府两份照抚便是。”
若说富贵与风光,他当了十余年的总管太监,早就厌倦了这些。余生慢悠悠地安度,不必干这伺候人的活计,又不必时时担忧惹主子不快丢了性命,难道算不得神仙一般的日子吗?
卫枢望向这位总管太监的目光,不自觉地添上了几分欣赏。
鲜花缀锦之时愿意善始善终,他倒是有些大智慧。
“好,本侯允你。”
作者有话要说:文文预计还有几章就完结啦,很快就到甜甜的番外,持续招收姥爷们的提名哦,想看哪个番外就在评论区告诉小作者吧~
第94章 糖分超标啦
针锋相对的场面散去, 贺归年亦同嘉元帝的遗体做了最后的了结,他们剩下的事情,变少了些惊心动魄, 只是繁琐的磨人。
安抚后妃, 训诫宫人,待到二人协助穆皇后打理好宫中上下,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镇守宫门的禁卫军在新皇左右安定之后, 这才连夜打开宫门,宣读新皇口谕,召见听见先帝大行的钟声之后, 便一身素服候在宫外的诸位大臣。
卫枢抱剑站在小皇帝身侧,冷眼瞧着这些素日里衣袍华贵的高官, 小心翼翼地避过太极宫前的刀枪剑戟, 行跪拜大礼的身子唯恐不够虔诚。
这是让人不禁感叹时过境迁, 世态炎凉。
小皇帝□□脸, 卫侯爷唱白脸,这场与老臣们的初次较量,便在双方的不动声色之中展开。
一个是温言细语地对着一众老臣征求意见, 一个是满脸冷肃地抱剑在旁, 恨不得当场血溅太极宫。
这般阵仗之下, 对于嘉元帝大行的祭礼推行的格外迅速, 冗肿的官僚机构纷纷一改往日的推诿。
待到月上中天之时, 小皇帝便正式颁下了登基之后的第一道圣旨,以贺氏先祖成例, 为嘉元帝举国丧三月,谥号成宗。
……
当马蹄声声在侯府外院的时候,得意院中尚且灯火通明。
直到听见丫头的通报声, 道“侯爷回来了”,简祯这才匆匆站起,冲到外间去迎久久不归的丈夫。
今日下午便听见皇城方向传来的九九八十一下丧钟,向燕京上下通报嘉元帝崩逝的消息。她自清晨卫枢出门便揪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急切地盼望他快快回家。
谁成想,这一等,便到了三更时分。
此刻看到完完好好出现在她面前的丈夫,简祯再也顾不得还有丫头们在场,环住他冷冰冰的一身甲胄,一下子扑进丈夫怀里。
卫枢被她这反应逗的轻笑一声,反手揽住她的脊背,在这个心尖尖额头上亲了一口。
春夏秋冬四个丫头红着脸匆匆退下。
“我回来了,平安无事,半丝血迹也没沾。”
他大大方方地展开双臂,要担忧的妻子亲自检查一番。
简祯才不跟他客气,伸手便去卸他那一身沉重甲胄,把人上上下下查看了一圈,确定人没事之后,这才戳戳他硬邦邦的胸膛,拉着人到小桌前坐下。
桌上摆着早已备好的宵夜与茶水,正是她早早便命人备下的。冷冷热热了几次,总算平平安安地等来了享用它的人。
夫妻二人相携在这张温馨的小桌之前坐下,守着那一盏明灯,边用饭边叙话。
简祯虽没有吃夜宵的习惯,然而这大半夜的折腾下来骤然放松,一时之间也觉得腹中空空荡荡。卫侯爷就更不必说。
故而这些简易的食物,在二人看来竟也津津有味。
用罢一碗杏仁露之后,简祯似是想起一桩事来,一边为丈夫夹了块糕点,一边开口问他:
“万氏一族果真连同淑贵妃,到了太极宫前篡位?”
“正是,”卫枢点头,“我结识万老将军多年,他走到这一步也算可惜。”
当年威震西北的英雄,竟也为了给子孙挣一条出路,落得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是可惜。”简祯默默一叹。
“阿祯在可惜什么?”
“咳,”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自打那日那个万家的小少年见过宁儿一次之后,便似赖上了咱们家。”
今儿送一对讨喜蝈蝈,明儿送一只金刚鹦鹉,后天又亲自前来拜会侯府长辈。
小胖子每每涨红着一张白白嫩嫩的包子脸,不好意思地揪着衣角,跟自己间接打听宁姐儿的消息。
日积月累下来,她还真觉得这孩子有几分憨憨的可爱,对待宁姐儿也完全是一片赤子之心。
若真是自家小姑娘同意,她倒也是乐见其成……
谁知卫侯爷听罢皱起了眉,“万家的所做所为,便是新君手下留情不愿取他性命,也不会再有往日里高门大户的风光。”
“骤然遭此家变,这孩子的心性经不经得住考验,还未可知。”
“我也忧心这个。”简祯失了兴致一般放下筷子,“到底是个好孩子,若是为着长辈的事情毁了他,倒叫人难受。”
其实不论宁姐儿中不中意这个小胖子,她是真的时不时便被这孩子羞羞的小脸儿给逗笑。
四舍五入,倒也算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不是?
……
卫侯爷是既爱妻子心善,又有些酸她这一颗心全落在了别人身上,只得无奈地向她许诺:
“我会看着些清算的差役,罪不及家眷妇孺。”
长睫带着些不满地微微一撩,墨色的眸子透着一股子醋意。
这下可以不用满心眼地想着别人家的娃了吧?
简祯“扑哧”一笑,像是照顾小孩子一般拍拍他的头以示安抚。
“好嘛,不生气了,小孩子的醋你也往自己肚子里灌。”
“夜已深,侯爷还是快快沐浴休息才是,明日还有的事情要……”
“啊!”
“你干嘛,快放我下来!”
她半句话被吓的吞了回去,一边惊呼出声,一边用力捶打忽然把她拦腰抱起的卫枢。
可惜她这点子力气,在常年习武的卫侯爷看来,跟猫儿似的。
一路畅通无阻得把人抱进浴房,他利落地俯身低头,堵住妻子喋喋不休的嘴巴,逐渐加深的吻一路向下。
透过那朦朦胧胧的屏风,也只瞧见二人一件件滑落的衣物。与美人被欺身而上之后,楚楚细腰弯折成的诱人弧度。
…………
一番事了,简祯晕晕乎乎挂在浴桶之上,再没有力气去计较丈夫的莽撞。
眼见的丈夫一双眸子泛着沉沉的绿光,她急忙收回自己搭在桶壁之上玉足,试图把这人踢开,用力保住两条又酸又软,还直打颤的腿。
卫枢的眸光一暗,把玩着手中骨肉娇软的脚掌,顺着肌肤细腻的纹理一路向前走至终点,带着些薄茧的指腹磨得她险些瘫软。
“别……”飞满红霞的小脸难耐地咬唇,讨好地去亲他,“我好难受。”
今天就偃旗息鼓好不好?
卫枢抽回手指,落在她脸上的吻又重又狠,把人密密匝匝地亲了两个来回,这才勉强收住自己的冲动,改为低声念她的名字:
“阿祯……”
“嗯?”简祯有些疑惑地应他。
“叫我名字好不好?”
“怎么忽然要这个?”她有些不好意思。
“可第一次,你便喊了不少。”这人有些委屈,“此后便再也没有,难道是我不够努力不成?”
“不不不,”简祯连连认怂,她可受不住再再再来一回,当下乖巧地喊道:
“卫……枢……”
“还有呢?”
“卫仲道!”“夫君!”“心肝宝贝儿甜蜜饯儿!”
喊就喊嘛,谁怕谁!
她酝酿半晌,一鼓作气地喊了个遍。
实在没了词汇之后,脸红地躲到水中吐泡泡,不敢去看卫枢的反应。
至于她是否躲得过,单看那日浴房里一尺深的积水,连带上被浸得透透的席子,便可以窥知一二。
二人胡闹到天色蒙蒙亮之时才相拥睡去,可惜卫枢朝务在身,只象征性地陪着妻子眯了一个时辰,便不得不起身前往宫中。
俯身在妻子安然睡去的脸颊之上落下一吻,他轻手轻脚地自衣物中取来一个玉色物件儿,打算挂在妻子胸前。
小心翼翼地摆弄了半晌,终于系到了自己满意。
给妻子掖好薄被之后正欲离开,却被人没什么力道的抓住了衣摆。
拉伤过后的大腿过于酸痛,使得简祯睡得很不安慰,即使卫枢足够轻手轻脚,还是难免惊扰到她。
看着妻子一脸困倦,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乖巧模样,他俯身揉了一把她红扑扑的脸,吻了吻她当做是告别。
“这是什么?”简祯虽迷糊,却还是察觉到了自己脖子里多了什么东西,在丈夫有些紧绷的脸色之中低头查看。
竟是当年那副不慎摔碎的双鱼玉佩!
“你还留着这个?”她既惊喜又意外。
当年卫枢潜心学习,亲手做了块双鱼玉佩给她,却不慎在她面前摔了匣子。
奈何自己当时并未觉察到这个清清冷丈夫的心思,倒是白白辜负了卫侯爷一片真心。
谁又能想到,他这般锲而不舍,不仅修复为了一对锦鲤玉佩,还完好无损地珍藏了四年。
“是。”
卫枢抽出自己贴在心上的那一尾锦鲤,正正巧与简祯那只凑成一对儿。
“这些年我一直盼着,能有一日为你亲手带上。”
“若是我真的铁齿心肠呢?”她圈住丈夫的脖颈,努力贴近他长而微垂的睫毛。
“一年不成便十年,十年不成便一生一世。”
“阿祯,我从来没有想过停下。”
停下去靠近你的脚步。
幸而,我等到了这个机会,得以走进你。
“傻子……”简祯鼻头发酸,泪光盈盈地去亲他的下巴。
“我不要只你一人一直走,一直走。”
“我也会一步一步地向着你跑过来,直到……”
我们终于相遇,然后牵着手走过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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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燕京城送别
六月之下烈日炎炎, 正是每年日头最长的时候。往年上至天安长街,下至街坊酒肆,无不一派繁华的景象, 熙熙攘攘直到天明。
可惜由于成宗皇帝的骤然崩逝, 整个燕京城下俱是一派素缟。
好容易挨过七七四十九日的停灵哭丧,待到嘉元帝出殡那日, 上上下下的人们无不松了一口气。
祖有功而宗有德, 可先帝这些年了这般荒唐的做派,又有几个人是真的为他伤心呢?
抬棺出灵的路上,跪在道旁的百姓, 也不过是好奇地偷瞧一眼那浩浩荡荡的引幡人,留作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人们的注意力, 很快转到了那身量未足的新君身上, 心下怀揣着对国运的隐忧。
先帝这些年祸祸进去不少家底, 国库空虚之下, 偏偏又养了不少贪冗的官员。新君这般稚嫩的年纪,能稳住局势吗?
可惜贺归年的一番雷霆之举,彻底粉碎了那些不怀好意的猜测, 也让朝中一心为国的大臣们安心不少。
自茂陵归来之后, 他便下令给太极宫那些来路各异的牛鼻子道士们来个秋后算账, 并且严令各州州牧打击四处林立, 欺压盘剥百姓的野路子道观。使得上至皇家, 下至民间,举国上下一洗多年忍受道士作恶的苦楚。
此事末了, 又以铁血之策处理了在嘉元帝病重期间,意图夺嫡上位的各个党派,以安定朝野内外。其中, 最为令人瞩目的,当属万氏一族。
历经惴惴不安的等待之后,他们终于等来了新帝的宣判。
淑贵妃与五皇子,以冲撞先帝的罪名,被送至茂陵为先帝守灵。万家奴仆皆被遣散,主子们黥面刺配宁州,终身不得回京。
日夜难以安枕的万老将军听了这旨意,只觉自己忍不住浊泪两行。
到底,新帝还是手下留情,信守当日的承诺,给了他们一条活路。
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恭恭敬敬地俯下身子,带着感激与敬意朝宫城的方向跪拜三次。随后,回身看着身后跪着的一众儿孙,朝着他们挥了挥手,不必围在他面前哭哭啼啼。
一朝行差踏错,铸下这般大错,将军府的百年基业都被自己赔了进去,甚至全家老幼都将被一路羁押,吃尽苦头前去苦寒的宁州,他的心里有怎么能不愧疚?
不与儿孙们待在一处,反倒好些……
万成章看出了父亲的消沉,悄悄扯了扯小儿子的袖子,打算把这孩子带走。可没想到万佑安却一把挣开了他爹的手,跑到万老爷子跟前,扑进了阿爷的怀里。
他这阵子也一下子瘦了下来,原本白胖红润的小脸一下子清减下去,整个人脱去了幼儿的稚气,多了几分稳重懂事。
“阿爷,没事的,这说不定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呢?只要我们一家人还在一处,日子总会好过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