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子尘,从开学到现在,完全没有站队的想法,像是对两方的争斗都完全不上心一样。
然而不站队的下场自然就是两边不讨好。
不过无论如何,听到西文在子尘感觉心里瞬间有了底,有这等粗腿不抱简直辜负上苍的一片心意啊!
一路上又出来不少戒奴,都被罗兰快刀斩乱麻地一刀砍倒,子尘跟在他身后看到没死透地再补上一刀。
“德尔科受伤了。”西文看着过来的罗兰说。
子尘的目光在手臂手上的德尔科和正在给德尔科包扎伤口的西文两个人之间不停回转着。
说好的……水火不容呢。
“他是?”西文看着罗兰身后的人问。
“子尘,把他一个人放那我怕他会直接死掉,所以带过来了。”罗兰过去看了看德尔科的伤口,“没什么大事。”
“别碰我!”德尔科对着罗兰大吼道,要不是他现在受了伤,他才不会和这些庶民待在一起。
“小少爷,要不是我,你早就被戒奴弄死了。”罗兰笑了笑,“这里的的戒奴没完没了一样,杀都杀不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走吧,天再晚一些戒奴就更不好对付了。”西文说:“趁着天亮,最好尽快把这些戒奴解决。”
“那到最后怎么算。”德克尔抬起眼看着西文。
“什么怎么算?”
“西文,你该知道的吧,这次选拔要的人不超过十个。这么四个人一起的话,到最后怎么算啊。”
“小少爷,你就那么想加入圣殿骑士团吗?”罗兰轻哼了一声。
“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只要是我要做的事情就必须做到。”德尔科说:“毕竟我可是布鲁图斯家族的继承人。”
德尔科是布鲁图斯家族的次子,但因为长子天生残疾,所以所有人都知道布鲁图斯家族真正的继承人其实是德尔科。
“你难道就只想着打败其他人,进入圣殿骑士团吗?”西文看着德尔科说。
“否则呢?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进入圣殿骑士团吗?别以为我不了解,你们这种庶民,不过是利用一切机会向上爬罢了。加入圣殿骑士团,你以为你就能彻底翻身了吗?”
“我只是为了杀死戒奴,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戒奴而死。”西文咬着牙看着德尔科。
“我只是为了打败其他人罢了。”德尔科满不在乎地对西文说。
我只是想活着走出这个岛……子尘低着头默默地心想道。
“先不要争了,我听见那边有声音,我们过去。”罗兰说。
“恩。”西文点了点头。
子尘赶紧跟了过去。
德尔科在原地坐着不太想跟着他们,然而看着他们都一起走了,像是有些愤懑一样呲了呲牙,然后拿起身旁的燧发枪跟了上去。
对于戒奴来说,它们已经失去了血液循环系统,只有两种攻击能使戒奴致死,一种是直接砍断戒奴的脖颈,另一种是直接用子弹穿破戒奴额心的焚焰纹章。
西文正在和一个戒奴缠斗,不防身后有另一个戒奴扑了上去,却被德尔科手中的燧发枪击中额心而死。
他看了眼德尔科,说了句,“多谢。”德尔科点了点头,“要不是本大爷你早就下地狱了。”
几个人聚在一起,不停砍杀着沿途的戒奴。
“等等,我们来过这地方!”子尘突然喊道。
“这些地方都是这个样子,全都是树,没什么区别。”德尔科满不在乎地击砍着面前的戒奴。
“不是,我们真的来过这里。”子尘喘着粗气说:“而且,就连出现的戒奴也一模一样。”
“这些戒奴长得也都差不多。”
“不是的,这里很多戒奴看上去都和西陆的船夫打扮很像,我怀疑这些戒奴原本就是那艘船上的船员。”子尘说:“而这个腰后别着望远镜的家伙已经出现三次了。”
说完之后子尘直接割下了那个腰后别着望远镜的戒奴的头颅,“他死掉之后,会从旁边的树上跳下一个瞎了一只眼的戒奴。”
子尘话音未落,一个蒙着黑色眼罩的戒奴突然从树上跳下。
“然后是只有一个胳膊的戒奴。”
罗兰直接将那个独臂的戒奴砍翻。
“然后会有很多戒奴应接不暇地出现。”
几个人不停砍杀着周围如同蚁群一样席卷而来的戒奴,西文看着周围,“没错,我已经杀掉这个揣着怀表的戒奴好几次了。”
“回刚才的地方,我们刚才在那里呆了很久也没有戒奴。这样的话,那里应该是安全的。”罗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
四个人再次回到了德尔科包扎伤口的地方。
“这里绝对有问题。”子尘大口喘着气说,他的体能向来不太好。
“……衔尾蛇。”罗兰突然说,“衔尾蛇。”
“什么意思?”
“尘世巨蟒,耶梦加得。”德尔科一边给自己的燧发枪装上子弹一边说,他的燧发枪上用秘银烙印着布鲁图斯的家族徽章。
“在古神话中,洛基被奥丁斩杀于第一次黄昏之役后,他的孩子耶梦加得从他的尸体中得到了可以让拥有着灵魂不灭的凤凰血,而后便自沉于巨渊之中,化身为巨大的尘世巨蟒。”
“据说耶梦加得身躯巨大得可以将整个中庭环绕,而后衔住自己的尾巴。”
“而在古宗教中耶梦加得也就以衔尾蛇的形象出现。”德尔科继续说着:“而衔尾蛇代表的就是无尽的轮回……”
第28章 被弃者
02
“那我们岂不是要一直待在这种地方, 一遍一遍杀那些杀不干净的戒奴。”德尔科说。
“找到衔点。”西文说:“所有的轮回都必须有一个衔点,否则这个轮回又是从哪里开始的呢?而只要打破这个衔点, 就能结束轮回。”
“怎么找?”德尔科问。
“我不清楚。”
“那不和没说是一样。”德尔科轻哼了一声。
“既然不清楚,那我就先找找看吧。”罗兰说。
“既然不知道怎么出去, 就先去送死是吗?”德尔科说。
罗兰没理德尔科,“我来的时候觉得那边有问题,我想去那边看看。”他用指了指刚才过来的方向。
“我倒觉得那边有点问题。”德尔科说了个和罗兰相反的方向。
“那西文你和德尔科去那边, 我带着这家伙。”罗兰用下巴指了指他口中的那家伙。
子尘跟在罗兰后面,不停有戒奴从阴暗的不明处突然扑上来,他们身上有一种死亡一样的气息,像是地狱里挣扎而出的幽魂, 狰狞而凄厉。
最开始的恐惧过后是疲惫,像是永远不会终结的疲惫, 没有尽头的厮杀。
“我劝你还是放弃加入圣殿骑士团。”罗兰对身后的子尘说:“你这样会死得很惨的。”
“可我……至少想试试。”子尘喘着气说。
“你为什么加入圣殿骑士团?”
子尘愣了愣, 他的右手已经因为不停的厮杀而有些颤抖。
为什么要加入圣殿骑士团?
其实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他是鬼迷了心窍。
可是在寒夜里行走了那么久的人又怎么可能对温暖视而不见,就算知道是望梅止渴,也想要拼尽全力靠近那份温暖啊。
他还记得那个夜晚维希佩尔将他抱在怀里……
“维希佩尔殿下, ”子尘像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气突然说:“我只是想跟在维希佩尔殿下身边。”
罗兰回头看了眼子尘:“你知道吗,十个加入圣殿骑士团的有九个这么说。”
“啊……是,是吗?”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在绿色的岛屿上,高大的古树遮天蔽日。
“那你呢?”子尘问, “你又为什么想要加入圣殿骑士团?”
“因为我的父亲。”
“……是想要你的父亲以你为荣吗?”
“不,他在我十四岁那年被人骗入了异端宗教组织,然后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戒奴。在他意识丧失前, 他在一个雨夜跑过来见我,对我说——他不想杀人。”
“于是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我杀了他,一枪爆头。”罗兰说:“我觉得那样对他更好。他的尸体被军方带走了,所以那个男人到最后连个墓碑都没有,当然,就算有,除了我也不会有人去拜祭的。”
“那家伙当年是个混蛋来着。”罗兰像是自嘲一样笑了笑。
子尘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其实向来很笨,从来不懂得如何安慰别人,他也不敢说什么他理解罗兰。
每个人的悲伤都是不同的。
对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情说什么感同身受对于真正经历过的人来说是种侮辱。
“无所谓啦。”罗兰吐了口气,周围很安静,像是所有的戒奴都消失不见了一样,他从怀里掏出来一盒雪茄,递给子尘,“要来点吗?至少能精神些。”
子尘摇了摇头。
罗兰把雪茄点燃,叼在嘴里,“你应该试试雪茄的,真的不错,我至少每天一根的。”
“那样对身体不好。”
“谁知道死了是不是种解脱。”罗兰无所谓地说:“或许你死掉的那一瞬间会觉得为什么不早点死呢。”
“不是死掉,是身体变得很差。”子尘说:“其实大部分的东西不会让你一下子就死掉的,它们只是会一点点摧毁你,让你活得非常痛苦,可你仍然活着,而不会死。”
“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就自己去死。”罗兰说:“活得那么痛苦,还不如死掉。你呢?是打算那么痛苦仍旧活着吗?”
“我不知道。”子尘说:“没有真的到那一天,我也不知道。”
“要是我,我就去死。反正我这样的人,估计会和我那个混蛋父亲一样,死后连块墓碑都没有。当然,也不会有人过来拜祭。”罗兰说:“这么想想,我好像比我爹还要惨些。”
“你有没有觉得,现在安静得有点过分。”子尘说。
“确实,那些烦人的家伙突然都没了,总有种隐隐地不安感。”罗兰环视着周围。
突然,整个地面开始剧烈的晃动。
高大的古树开始倾倒,地上蜿蜒着的所有的藤蔓都被扯断,整个地面从中间分开,世界分崩离析。
海水开始倒涌,仿佛是神话中的那条中庭巨蛇开始苏醒,将整个世界破坏殆尽。
“快跑!”罗兰大喊。
然而子尘还没等反应过来就突然失去了意识。
03
子尘从昏迷中缓缓苏醒,周围是折断的古树,巨大而破碎的岩石。整个世界都仿佛被刚才的那场灾难所摧毁。
“醒了。”冰冷如同玉石一样的声音。
子尘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那个人站在海边巨大的岩石上,双臂环在胸前,目视着远方,背后是无尽的天空和海洋。
像是一幅极为简洁而壮阔的画卷,没有任何多余的色彩,所有的色调都是冷的,所有的颜色都正好处于温度的零点。
维希佩尔从岩石上走了下来,他的腿很长,从巨大的石块上直接迈下来也显得很轻松。
“怎么回事?”子尘问维希佩尔。
“我和维尔本来以为这不过是一起简单的戒奴爆发事件,所以就直接安排成了圣殿骑士的选拔试炼。不过,维尔发现这个岛屿可能和耶梦加得有关,我就赶了过来。”
“整个岛屿都是耶梦加得制造的幻境,但耶梦加得现在恐怕已经不在这里的,所以这个幻境并不稳定。刚才的地震应该就是因为幻境的坍塌。”
说完之后维希佩尔看了看子尘,“还有,你没有关系吧。”
子尘赶紧摇了摇头,“没有。”
维希佩尔上下看了看子尘,确定子尘没有受伤,然后把手搭在子尘的后颈,像是安抚一样拍了拍。
“起来吧。”维希佩尔把子尘从地上拽了起来。
“接下来怎么办?”
“所有的幻境都不可能凭空存在,必须要以念力为支撑,念力越强所能构建出的幻境也就越强大。”维希佩尔说。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幻境并不是很稳定,这也就说明构建出这个幻境的念力并不强。”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以念力支撑着整个幻境的人。”
“怎么找?”子尘问。
“能构建出这样充满杀戮的幻境,那么这份念力要么是杀念,要么是怨念。”维希佩尔说:“而这两种念力都是最为容易暴露。”
他缓缓闭上眼,如同深渊一般黑暗的气息逐渐将他笼罩,那些黑色的气息化为黑色的乌鸦,飞入被遮天蔽日的古树之中。
那些黑色的乌鸦不停穿梭着,维希佩尔用手遮住自己的左眼,然后缓缓睁开自己的右眼,那双眼由冬季湖水一样的蓝逐渐沁入血色。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变成浑浊的灰色,而那些黑的像是暗夜一样的鸦鸟就穿梭在这样灰色的背景中。
——看见了啊,在岛屿的深处。
——就在那里啊,正在挣扎着。
那些乌鸦用古老的如恩语对他说,像是祭司的咒言一样。
“好了,我们过去吧。”维希佩尔放下遮挡在他左眼处的手,对子尘说。
“我刚才在这里走的时候,发现无论如何都会来回绕圈,就连那些戒奴都是出现了一遍又一遍。”子尘说。
“是,因为耶梦加得想要用这个幻境困住闯入者。”维希佩尔说:“但既然他构建了这个幻境,就说明这个幻境中一定藏着什么,而且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所以这个幻境一定是有入口的,这个入口就是幻境的缝隙。只要沿着幻境的缝隙行走就能不被卷入轮回中。”
维希佩尔看了看子尘,“乌鸦会为我们引路的。”
黑翼的鸦鸟穿飞着,它们用只有维希佩尔才能听见的如恩语说着:
——就是你身旁的那个小鬼吗?看上去还真是弱小啊。
——你护不住他的。
——他会害了你的。
那些乌鸦在两个人周围穿梭着,像是要在两个人周围织成一张网一样。
维希佩尔只是握紧了子尘的手腕,向前走着,“跟紧我。”
而那些乌鸦仍然在用古祭司一样狰狞凄厉的声音在维希佩尔耳边说着:
——永不复焉。
那些乌鸦飞入一个昏暗的洞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