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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容易把人抛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40(1 / 2)

她也曾奇怪于姑母的奇怪行为。巣洲地处天涯海角之地,做一个安心一隅,坐食俸禄的逍遥闲王岂不容易,为何又要掺入这个时局之中,且坚定不移的站在端木王府之后,为卒为车为马?

只是还未等出言相询,她心中自然恍然。

何需问呢?所有答案也不过仅仅四字:母子情深。

当日巣洲王元白站在崖壁之下,但闻海风吹过椰林所付出的嗡鸣之声,细细吩咐,“定要将信送到。更别忘了……去看元生。”

姑母声音细细密密,仿佛椰林低语。天地更如一线,一年四季从不更改的海风依旧恣意吹拂潮岸。

她答应道,“是。元枚知道了。”

元枚清楚姑母殷切的心和一切遗憾的源头。更深知即便身处天涯海角,这位巣洲王的全部心神也被独子元生牵挂着。

巣洲王性情慷慨,一生富贵安泰,唯一的遗憾只是她的孩儿。

生儿寝食是否安康,心情是否愉悦,生活是否舒适……少时被父母宠溺珍爱着视之如命的孩子,现今又是否被那尊贵骄傲的妻主爱惜善待?

她的生儿总是长不大的小孩心性,纵情单纯又善良,那深沉如海的王府后院岂能容得下她单纯娇贵的孩儿?

元生趁巢洲王远行之际偷逃出府,遇险时蒙端木王女所救,而后其一见倾心,更随之偷往今城,嫁入王府之事,巢洲王虽全力隐瞒,元枚到底还是知晓一二。

这个自小承欢父母膝下,享受无尽宠爱而不知忧愁的元生弟弟啊……

他一生最任性的抉择,便是一眼认定了一生的良人,而不顾父母的反对痛惜。偷逃巣洲,独自远赴今城,终至木已成舟。而其母,虽贵为巣洲之王,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儿绯红着脸,带着天真的幻想最终嫁入端木王府。

巣洲王在千里之外回想自己孩儿明亮的眸,良久却只能无言。

天真的孩子并不知道自己所有的幸福并不因为爱。自己的母亲自私的赌上了阖府人的性命和元家百年的门楣,尽力维系他幻梦中不真实的幸福。

一切从头至尾,与爱和幸福从无关联。

…………

…………

——“枚定不负使命。”对于南湘的回应,元枚只能称是。

只是元枚千里迢迢,若不带去南湘回信此类信物,未免有未尽职责之嫌,她稍一考虑,还是犹豫的说出了口,“若无书信,恐怕……”

南湘笑了,“两家亲眷,何以如此累赘。”南湘又将袖中通体皎洁浑然一体的玉璧取下,由金色纹凤宫缔系着,递交给元枚,“请以此为信。”

元枚得偿所愿,遂欣然躬身道,“谢殿下。”

末了,南湘当面将来信摺叠成一折,随手倾在火烛上燃了。两人注视着此封书信慢慢燃至漆黑,成为一捧灰烬,方抬起眸眼,相视微笑。

*********

元枚内眷在后院探望元生之后,抱琴引领他走入正院,轻轻叩了叩门。

“知道了。”南湘挥了挥手。

南湘也与元枚谈完正事,元枚在座椅上欠了欠身子,“元枚告辞,感谢王女招待。”两人起身又寒暄一番,也一齐离开。

南湘将元枚送至秋水院门之外,元枚屡屡返身请南湘无需送行,南湘笑着携了她手径直往前走。

最后两人在王府门口作别。

“殿下还请留步。”

“元世姊慢行。”

南湘则站在檐下,目送二人在府内仆役引领之下走入轿中。

此时抱琴方轻轻走了过来,“殿下,元生公子正在侧院候着呢,您看……”

“哦,那我去看看他吧。”南湘一笑,“回头再听你细说。”要不留他在那作甚?

抱琴嘿嘿两声笑了。

她轻轻松松的走过去,没想到看到的是两个水泡一样的眼睛,一张哭得都有些肿胀变形的脸,怎么了这是,好好一个唇红齿白色比春花的小正太,咋变成了这样——?

元生正抹泪呢,见自己王女过来了,想也不想,直接转过身来,加快脚步飞身投向南湘怀抱。

南湘将在冷抽闷在心里,只叹这小破孩撞得还有点疼呢。

只见元生愈发大声的哭了起来,那简直是别水泛滥寒江决堤一般的嚎啕大哭。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南湘衣襟半湿也无法顾及,只得轻声哄道。

元生一边抽噎一边抹泪,“殿下殿下,枚姐姐来了是吗?我母亲托人来看我了是吗?她终于不生我气了,她还肯认我这个不孝子,是吗?”

——你娘为了你整个巣洲都可以卖了你还担心她不要你?

南湘苦笑,轻轻摇了摇怀中少年,越发放柔了声音道,“乖元生,傻元生,你母亲多疼你啊,你这么想,不怕伤了你娘的心?”

元生将脸埋进南湘怀中,闷闷的摇了摇头,后又回过神来,匆忙点头。

南湘又道,“你亲人来看你,你可欢喜?”

元生不开腔,埋首怀中,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好似猫咪在南湘脖颈处轻轻磨蹭。

“那有没有好好招待别人呀?”南湘只觉自己声音跟幼儿园阿姨没啥区别,她这是在养儿子还是在哄小朋友啊。

“人家……我,我就跟做梦一样……也顾不得……”

元生只觉心中酸楚欢喜疼痛茫然尽混在一处,打倒了酱油醋糖盐一般,五味俱全,他品尝不来,肺腑中沉积了太多复杂难言。

“我只想着母亲恼我擅作主张,又私奔今城,让母亲没脸……父亲更是被我气得病卧床榻……我不孝之极,从不敢奢望母亲会原谅我,也不奢望母亲还认我这儿子……更没想到,母亲还会……还会牵挂我,遣人来看我是否安好……我真没想到……我都没脸见他们……呜呜人家都不想去见的……呜呜……”

南湘先是被那个脆生生的“人家”二字雷得个外酥里嫩,后又被一连串小猫一样的哭声惹得心里有些发毛。

稳了半天心神,方才抖了抖嗓子,轻咳了一声,道,“乖元生,莫哭莫哭,把眼泪擦擦。做母亲的哪有不认儿子的理,别胡思乱想。”

元生只顾着哭了,来不及反驳,又被塞了一张手绢在手心里,软塌塌的棉布吸进了他不知多少泪水仍未干涸。

南湘见他哭得没有尽头似的,决定换个法子试试,她又道,“你为主人家,不好好招待客人,只不定别人怎么看我端木王府呢,——更会误会乖元生性子不谦和,元生岂不冤得慌?”

元生抬起头来,更是满腹委屈。

哟,抬头了?见效果不错,南湘又继续加油点火,“所以下次若有亲人探访,元生自可放开心好好招待一番。要显得元生精神好生活不错,方能让亲人放心。他们更会被元生姿态所折服,赞扬当初孩子气的元生公子已经变成了个彻头彻尾的贵公子了,这样不仅巣洲王脸上有光,元生也让别人刮目相看,为我端木王府扬威不是。”

一席话绕得元生晕乎乎,只是能听出南湘语气间的温和回护之意,心中郁结也逐渐轻松起来。

末了,他倒是不哭了,却扯着南湘衣襟不放,撒娇讨要百法尽出一直要,“亲亲~~”

语调娇软,浸在蜜糖汁里一般,甜蜜的拖长了音调往上升:

“元生要亲亲~~~”

元小儿绯红着脸,扯着南湘衣襟不放,桃花一般的眼睛润湿清凉,源源不绝的亲热依恋铺面而来。

亲亲——?

元生无限乖巧的点了点头。

他又厚着脸皮继续讨要,“元生还要抱抱~~”

南湘闭目半晌,终于是支撑不住,半蹲在地上,耷拉着眼皮,用手捧着脑袋,语气沉痛,“你赢了,你赢了……你就饶了我喂……”

第134章 屡屡见奇景,柳暗花明又一村(三)

元生痴缠,南湘犹如被细软粘稠的蛛丝密密实实的牵绊住,挣也挣不开,只得苦笑无奈,辗转闪躲。

实在招架不住。

好说歹说,总算是逃了出来。

元生倚着廊柱委屈吸鼻子,“王女又欺负人家,每次都不留下来,让人空欢喜一场……”

“我还有正事,元生要乖,下次再来看你。”

摸摸元生头顶,南湘落荒而逃。

王女背影总归走得匆匆,盼来的总是一场空。

“王女上次也答应来的,可总是食言……”元生将眉毛眼睫耷拉下来,像是猫儿小小的耳朵委屈的弯折,“……总有时间见谢哥哥,怎么就没时间来看看我呢……”

元生用袖口擦了擦眼睛。

又擦了擦。

谢园里的谢若莲躺在床上,不知为何突然猛打了一串喷嚏。

一声接一声不停歇是为一串。

“是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呢——”谢若莲莫名其妙的揉了揉鼻子,只叹自己人缘当真不太好。

……

一路分花拂柳,迤逦而去。

南湘回去路上让抱琴跟着,方便她问话:“你一直在旁边看着?”

抱琴答道,“是啊,尴尬得很。”

南湘瞅他一眼。

他继续说,“先是两个人默默无语,鸡同鸭讲,到了后面,居然抱头痛哭起来……我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咳……”

“他们说了些什么?”南湘问道。

“元生母亲的原谅,惦念,希望公子好好保重身体之类的……还说了一句,常回家看看。”

抱琴挠挠头,南湘笑了一声,常回家看看?这句话真是有意思。她继续托腮听。

“元生公子起先抗拒,定是觉得自己无颜面对,以为自己母亲依旧责怪他的叛逆,惶惶不敢面见家人。而后僵持。可元生公子哪里遭得住这厢亲眷的苦苦相劝,垂泪盈盈,嘴边的温柔惦念,手里还捧着巣洲王夫替他缝制的衣衫,咳——最终两个人竟抱着脑袋相对痛苦,那哭声震天的仗势,咳咳……”

抱琴摇摇头,打了个寒噤。

“算了,不听你胡扯,我还有正事呢。”南湘笑着摆摆手,让他退下。

抱琴委屈得很,“王女真是……真是……”抱琴只得眼睁睁看着南湘走了,自己哀叹今日定是犯了太岁,自个回去了不提。

*********

南湘是真有正事。

前番她把月寮那个访而不见的雨霖铃抛下,先见了元枚又安抚了元生一番。

巣洲事毕,北国事未歇,她可还得回去。

她匆匆走入月寮寒渡大门,未歇息,便询问:“进展如何?”

杏敛眉,答道,“禀王女,虽仍未找到雨公子,却在月寮寒渡的地道中有所发现。”

南湘直入地道而去。

暗卫已经将通道清理干净,又在周边墙壁上燃点灯火,照亮路途。

南湘再访此处,看着宽阔的洞穴,流通自如的空气,隐蔽的藏秘,心中突然萌发奇想:若在此囤兵囤粮,囤积兵器,天地不知,岂不方便?

到底是一处帝王的行宫,到底是个有心皇位的野心王女呵——

南湘静静掩藏住含义复杂的眼眸,将心潮汹涌按捺。

不管此处真正作用是什么,她并不上心,只要找到那雨霖铃便可。

先前被南湘留守此处的几名暗卫早已将此处搜索一圈,此时回报,“左路深处是一处洞穴,其间仿佛有火焰蒸煮,炎热难耐。中路正如王女所见,冰天雪地,内有冰泉。右路岔路却多,属下粗探之下,并未见人影。”

正如暗卫所说,左面这个洞穴古怪得很,火炎蒸煮,炎热难耐。

南湘慢慢走来,先脱了斗篷。

接过杏递过来的水一气喝完,犹不解渴,后又扯了扯领口,只叹息装束复杂,没有纽扣委实不便。

待走到洞穴较远的深处,南湘已顾不得仪态,站定远处,擦拭满额的汗水。

杏替南湘将外袍敞开,南湘顺势脱了外袍,递交她手。

“你们也不必拘礼,此时特殊,我不介意的。”

暗卫谢了南湘美意,却无一人动弹,更没人解衣。满额汗珠水粒一般滴下,滴落眼中亦只觉清凉。

南湘心赞这些暗卫不愧是悉心培养出的精锐,到底有规矩。左手一面不停歇的扇风取点凉意,右手则试探着向墙壁摸去。

“嘶——”

不等触及,只刹那间南湘便已飞快的抽手离开。

疼痛倒是其次的,她不可置信看着跟正烧火一般的锅底一样的滚烫墙壁,奇道,“怎么这么烫。”

等走穿这个漫长的通道,入眼是一个远比隧道宽阔的洞穴,南湘瞅见烧得通红的岩石与带着浓浓的硫酸味道的烟雾,便知自己问了个废柴问题。

这洞中绝对有眼温泉,墙又怎么不烫?

此处厅堂不如前面岔口那处大,更有烟雾不知从何而来却肆意蒸腾,坚硬的石头似乎随时可被这不可思议的热力所蒸煮溶化,流淌淹没。

金铜色的矿石随处裸露,在烟雾中好似狰狞的兽首窥探。

热气氤氲蒸来,此时的水雾非但没有清凉解暑,更像一层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铁幕阻拦下来。

这定是那“炎穴”。

即便是口温泉,却有人敢在这里泡澡么……南湘擦擦额头汗。

…………

…………

待回到岔口,南湘又朝右路试探着走去。

按暗卫探过后的回报,此处不比前面坦荡明了,这里有分岔口和诡异拐角,突如其来的死路,最后的出口处似乎也并非仅有一个。

上穷碧落下黄泉,谁晓天上地狱人间。

南湘一群人钻进钻出,她则在原地等着。

身不动,思绪却异乎寻常的活泛。各种思虑担忧猜想交杂,让她心中顿生一股疲惫。

惯性之下,她不由倚向墙壁。

有浑厚后土支撑,南湘慢慢呼出一股长气。却微微蹙起眉头,这墙怎么靠着这么难受?

她用手一摸,触感微有凹凸,凹陷虽小,去到底让人如鲠在喉一般的不舒服。

南湘背着身子,用手继续往旁边摸索着,只希望找一片平缓之地。

却突然摸到一块特别的凸起物。

犹疑的把玩一二,这块凸起越发像个把柄一把被捏在手中。南湘心中异样之情高涨,她慢慢转过身去,凑近眼睛仔细观察。

用手慢慢将石灰擦去,南湘不由向下一拉。

石穴中顿时响起沉厚的石器开启之声,沉郁的声响在不大的空间里响彻周身。

南湘疑惑的抬起头去,不知何处有门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