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夫人微笑道:“不敢,本该晚辈主动去请安的”
宋氏淡道:“无需多礼”
孟续成站在刘黎初身后,侧过脸沉静的看着一个人,正是被丹凤拉进来的一脸不情愿的孟柿!
宋氏清了清喉咙看着他说:“这么说,成哥儿这两日都在陪客,书也不曾读了?”
孟续成把目光收回来,“孙儿并没有整日相陪,每日读书也不少于两个时辰”
宋氏笑道:“那就好”
话锋一转,“特地这时候过来,是有个事儿要说,之前你也自己来要过的,当时我牙疼犯了没精神,又忙着接待来客顾不上!今儿空下来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不行的”
孟续成表情慢慢凝固,说:“祖母既找孙儿,又跑到母亲院里做什么?若祖母知道孙儿在这,自然也知道有客人在,孙儿的事情明日说也不迟”
他看见面色苍白用眼神给他警告的孟柿,便已猜到宋氏把她带过来的用意了。
宋氏咳了一声道:“就是想着你要过来请安的,正巧啊”
郗氏忙说,“母亲,成哥儿的事还是到隔壁去说吧”
然后吩咐孟续成,“你自己领祖母过去”
刘夫人也觉出不善,“说家务事我们不便在场,孩子也该去洗漱了……”说着招手叫刘兵律过来。
宋氏坐着没动,半阴不阳说:“同知夫人不用急,说来也是小辈的喜事,你作为长辈听听也无妨,一起高兴高兴”
刘黎初拉过弟弟的小手,“律哥儿,你去把弹珠在盒子里放好,你不是刚说饿了吗,姊姊带你去吃冰糖凉粉好不好?”又对宋氏和郗氏笑笑,“那黎初就先走了”
宋氏看了满穗一眼,满穗立刻举了右手唤道:“刘小姐且慢,我这里有一样东西要叫你认一认”
说着从怀里掏出帕子打开,捻起一个豆子大小亮晶晶的东西,高高举起,灯火照得那东西清楚又璀璨,正是她丢了的那个海蓝宝石耳坠!
第23章 成全
满穗笑得深,“这耳坠子是你的吧!你来的第一日刚下马车,就有人说了,刘小姐那对海蓝宝的耳坠子漂亮罕有,我们家里还没有这样成色的东西呢 ”
刘黎初和琳吉对视一眼,没有时间让她犹豫,刘夫人也在不可能否认,只好点了点头,“是,我是有这样一副”
满穗笑道:“那姑娘你也太不小心了,这么贵重的东西竟然掉了一只!”
刘黎初道:“确实”
宋氏慢慢晃着扇子插了一句,“你可还记得东西掉在哪里了?”
刘黎初抿唇站得笔直,一双明眸看着耳坠,心里似鼓乱敲,脸上却保持着平静。
满穗将耳坠子托在手心,递到她面前,一字一字道:“居然是在我们二爷的园子里,兰花草底下!”
屋里顿时鸦雀无声,刘夫人和郗氏都睁大了眼相看,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了这时,孟柿完全猜到了事情的原本,她迅速转动脑筋,一眼瞥见抱着满满一盒弹子的刘兵律傻傻站着,便有了计谋,此刻所有人都在看那坠子,没人注意她,她伸手抽了盒子一下,盒子倾倒,弹子像雨珠争先恐后落到地砖上,立刻稀里哗啦滚了一地,这声音甚至没引得人多看一眼,但是刘兵律可急了,立刻蹲下去捡,孟柿假意去帮忙,看准机会俯下身在他耳边说:“快救你姐姐!说坠子是你拿的!”
说完若无其事走向别处继续捡。
刘兵律听了后张着嘴看她一眼,然后将盒子往乳娘手里一塞,突然对着刘夫人大哭起来……
众人见他哭了都去看他,刘夫人诧异问:“律哥儿怎么了?”
刘兵律朝母亲走去,抱住她的腰说:“母亲不怪我,我才敢说!”
刘夫人温和的摸摸他的头,擦他的眼泪,“说吧,我不怪你!”
“是我!我偷偷拿了姐姐的坠子玩,然后不小心弄丢了!我怕她骂我,不敢告诉她!”
宋氏听了不可置信的转头看他,“胡说!怎么是你?怎么可能?你知道成哥儿的院子在哪?你什么时候去过的?啊?”
刘兵律自然回答不了,把头埋在刘夫人怀里,“反正,就是我拿的!”
满穗笑着走向刘兵律,“小少爷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认得二爷的院子的?谁带你去的?是不是你姐姐?”
“是我带他去的!”
撂下积木的孟续永突然说。
宋氏怒道:“永哥儿不要乱讲话!你给我回去!”
孟续永坚持站到刘兵律身边,“是我带律弟弟去找二哥哥玩的”
满穗扭过头看他,“那五爷什么时候去的?”
她不等孟续永说,突然问了孟续永的奶娘, “阿芬你来说,什么时候?”
阿芬是个老实人,突然被诘问,顿时吓得结结巴巴,汗都出来了。
冬娘一把拉开阿芬说:“阿芬没去,是我带着两个孩子去的,太太不放心,怕阿芬管不了!”
她对满穗说:“昨天晚饭后,天还亮着,永哥儿说要去找二爷,律哥儿自然就跟着去了”
孟续成马上接口道:“是,那时候我正要去练剑,既然来了,就陪着他们在院子里玩陀螺,想是陀螺滚到兰草丛里去,律哥儿跑过去捡的时候掉了吧”
“嗯,玩陀螺!”
“是的!”
两个孩子和冬娘一起点头。
宋氏在几人脸上看来看去,从腹中笑出短促的一声,“好!不错!都接得上……我可开眼了,严丝合缝跟做榫头似的”又看向刘黎初,“看来愿意护着刘小姐的人还不少,让自己的弟弟帮着说谎话,难道是刘家的家风不成?”
“我没说谎”
刘兵律嘟哝,耳廓有点红,也不敢抬脸看她,他当然被教导过不能说谎,但是保护姐姐更重要!宋氏摆明了一副上门寻麻烦的架势,纵然不明白为什么,作为孩子的他也感到了危险,他姐姐是世上最好的姐姐,姐姐绝不会做错事的!
满穗换了和气的笑脸,把坠子还给刘黎初,“好生收着,可别再掉了”
琳吉替主子接过屈膝道谢。
刘夫人面色有些僵硬道:“想必你们还有事要谈,我们先走了”
宋氏笑道:“刘夫人请留步,正好我还有事想要问你”,她转头对阿芬说:“你们把小爷先带出去,这里娘们几个要说说话!”
她喝了口茶又说:“成哥儿的事说与你们听料也不妨的,听说刘夫人的长子已经成婚,你们青州的风俗不知怎样,爷们房里一般放几个人?”
刘夫人脸色已经不好看,但她性格柔和,在府里又被夫君保护得好,没有同刁妇拌嘴斗心眼的经验,闭着双唇不说话。
刘黎初为母亲解围,“家里的事都是我在管着,老太太就不用问家母了”
宋氏看着她笑:“你们青州都是未出阁的姑娘管家么?这倒是稀罕。”
刘黎初扶着母亲的胳膊让她坐下,“青州民风自然,一家里主母可管家,媳妇可管家,长女也可管家,总之能者多劳,只要家里人都认可就没什么不可以”
“既这样,那你兄长婚前有几名侍妾?”
孟续成忍无可忍站起来,“祖母,这种话即便是母亲也不方便问的,刘小姐也只是帮着刘姨母管管日常事务,她兄长院里的事自有专人打理,她作为妹妹如何知道?莫要再问了”
宋氏被堵了一句,自知过份,便又说:“也是也是,我不问”
然后看向孟柿,招手,“你好几天没见着二爷了,不是惦记的很?站过来些!” 孟柿绷着嘴站在原地不动,她已经打定主意了,今天不管下场会有多惨,都不能坏了孟续成的事。
“就这么个水灵灵的人,谁看了不喜欢,你是我孙子,不给你给谁?今天我把人带过来就是答应了!”
原以为孟续成会尴尬害臊甚至恼怒,谁知他突然青着脸说:“好,一言为定!谢祖母成全”
郗氏急了,立刻叫起来:“混账胡闹!绝对不行!”
想想气的不行,冲到宋氏面前,“有道是一家子互相给脸,哪怕水底下大鱼吃小鱼,至少有客人在时面上还是和乐的,老太太是长辈,一屋子儿孙都看着你,你怎么连这一点也做不到?难道你给儿媳没脸,你自己就耀光了不成,人家笑话的是一家子!谁撇得了?”
宋氏当然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对,她就是气孟续成气走了徐二太太,却又对刘家这么上心,她的人回来说,二爷似乎颇得意刘小姐,两人一见钟情,眼看就要定了!
这才把她激怒了,气的晚饭也没吃几口,为了搅黄和刘家的联姻,她便连桂小伴都带上了,不惜当着刘家人的面将她转赠孙子,她这人要赢永远是第一的!一辈子最怕输给其他人,尤其不能输给儿媳妇。
现在目的基本达成,她觉得是可以撤了,至于桂小伴的归属,想必正对刘小姐满意着的孟续成不会在这时候盯着她拍板,等刘家人走了,她再找个借口反悔就是,不然,儿子那里还是不好交差。
谁知孟续成早就洞悉她的心思,既得了这场从天而降的羞辱,那宋氏也须得付出代价!他大步走到孟柿身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拉到宋氏面前,和自己并排而立,他脸色冰冷话语却字字清楚道:“既然祖母来不及的要把人给我,孙儿岂能辜负你一片慈心?多谢!”
又看向郗氏,“人我是一定要的,也请母亲成全。”
郗氏一甩袖子坐下,拍着桌子道,“反正我是不同意的,你若一定要添人,也得我挑给你合适的,这个不行!”
孟续成又冷笑,“如何不行?我的人当然是自己挑”
说完又向刘夫人深鞠躬:“姨母第一次来家里就让你看见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叫你看笑话了,我在这里赔罪!”
刘夫人已经不想说什么,到底又不是她的女婿,便摇头,“不曾,成哥儿不必如此”
再看刘黎初,只是静静的打量着孟柿,就算以女人的眼光来看,这也是个非常俏丽的脸孔,从孟柿打翻弹珠叫刘兵律说假话开始她就在关注她了,实在是想不通这个被当作礼物的小姨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而且,孟续成执意要纳她时她面上并无喜色,反而有点焦虑,而孟续成护着她的姿态也有点怪,像……从别的鸡窝里抢回自己鸡崽的母鸡,并没有半点旖旎或是暧昧,两人并排站着也是一种不属于那种关系的和谐。
孟柿发现她在看自己,忙投以一个歉意的目光,尽管这样,她还是不卑不亢的。
孟续成扭过头对孟柿说:“你回去收拾收拾,今天就往我那里去了!”
孟柿惊道,“我,我不去呀!……怎么能”
孟续成皱眉,沉沉看她一眼低喝道:“叫你去你就去!我的话你也不听?还嫌不够乱?”那口吻完全同孟柿耍脾气他耐着性子教训的样子一模一样。
“去啊!”
说完又满屋子找香草,“你这就陪着她去!今天要用的东西带上,其余的明天慢慢拿……”
香草快步过来,看了孟柿一眼,拉了她的手就往外走。
第24章 就计
宋氏彻底哑了,她发现自己来这一趟实在是不智!她得了什么了?怎么还赔出去一个人?这不是偷鸡不着蚀把米?孙子到底是读书的,确实是脑子好啊!反将自己一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还不能反悔!
满穗一看事情急转直下,上前拦着二人,“急些什么?哪能这么草草了事?哥儿纳人可是大事呀!”
孟续成嘲讽道:“凡我们家的事都急,等不得!不然祖母也不会这时候还赶过来,莫说到了明日,就是当晚上有变数也是难说的”
“那……总得同老爷说一下吧”
孟续成冰凉的目光也射来,警告之意明显,她顿了一下闭嘴了。
“后院的事,怕还轮不到你当家吧,我收房同老爷有什么关系?”
宋氏咳了一声,这事已经够丢人的了,若还把桂小伴进孟家的来龙去脉抖出来,岂不摆明了是她自己居心不纯颠三倒四,把给了儿子的人又送给孙子?
尽管原来根本没打算真送。
“也,总得选个吉日”
“今日就是个好日子,刘姨母出门前都看过黄历的,会客收房都可的大吉大利日子!”
刘黎初听了他这句吊儿郎当的话忍不住笑了,孟续成越是坚持,她越觉得有隐情,这种大家族利益错综人情复杂,怎么可能没点看不懂的事。
郗氏还要开口,孟续成挪到她面前诚恳道:“母亲还记得儿子说过的那个理由?你相信儿子一回可好?从小到大,儿子可曾口是心非遮遮掩掩过?”
他那双眸子清亮无私,站在这屋里也是最顶天立地的一个,怼起宋氏也不含糊,坚持而有担当,不因为事情面上难看就缩手缩脚,这是自己儿子啊,不能半点面子不给他!
便将反对的话咽了下去,眼前不打算再啰嗦了。
夜灯点上,洗漱完毕的刘黎初来到刘夫人卧室,在她床边坐下。
“娘,您叫我?”
刘夫人拉她一起上床,自己拿过一把扇子给她扇着风。
“今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坠子不是弟弟弄丢的吧……”
事到如今自然不能再瞒着她,刘黎初便简要说了一下经过,刘夫人听了,手停在空中,脸上一阵白一阵青的不太好看,“我没听错?你郗姨母怎么能叫人这么做?”
刘黎初摇头,“我看她多半不知情,那坠子刚拿出来时,她比我还吃惊,但面上并无愧色,她性子直装不来的,就想到八成是冬娘自作主张了”
刘夫人猛扇了几下风,恨道:“她身边的人也太没规矩!……多亏了律哥儿机警,不然可不白白背了这锅也坏了清誉。”
刘黎初又说:“弟弟他,是有人教的”
“啊?这又是怎么回事?”
“就是二爷收房的那个那女子,是她让律哥儿说的”
“?”
刘夫人发现自己是彻底糊涂了。
“那永哥儿呢?也是她指使的?”
刘黎初后来去问了刘兵律,他说,孟续永说的,“你是我好朋友,你要帮你姊姊,我就要帮你,你是在我家做客,不能让人欺负你!就算我祖母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