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红今天下午刚好有空，就拿着张文娟给的地址找上门去。她家住在市政府的大院里面，还没上楼呢，给李卫红指路的几个阿姨就七嘴八舌的把张文娟家发生的事情学说了一遍。
原来是为了张文娟回城后的工作问题。张文娟上面有三个哥哥，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张文娟母亲在供销社工作，准备提前办退休，让张文娟顶职。供销社这么好的工作，要让给插队回城的小姑子，三个嫂子都急红了眼。
于是某一天在张文娟家，本来同仇敌忾的三个大嫂 ，因为分账不匀，大打出手。也难怪，供销社只能去一个人，三人都想去，最后谁都不让步，几句话不合，干脆就直接动手了。而张文娟的母亲，就是城门失火后被殃及的池鱼。
张文娟母亲喊三个媳妇住手，可是没有一个听她的话。最后不知怎么的，张文娟母亲被推到在地，扶着腰喊疼就是动弹不得。
人一倒霉喝凉水都渗牙，张文娟母亲这一跤直接把她给摔残废了，医生说刚好摔到了脊柱神经，总之一句话，张文娟的母亲从此必须卧床，就是人们常说的瘫痪了。
三个哥哥听说母亲出事了，得知是自己的媳妇打架时碰到的老妈，三兄弟毫不犹豫的开了家长会，每个媳妇都被教训了一顿。现在三个媳妇都不争供销社的工作了，怕要了这工作还得附加一个瘫痪在床的婆婆。
最后三兄弟和父亲商量后，工作还是归张文娟，但是瘫痪在床的母亲必须由她伺候，张文娟没有一丝犹豫，即使没有这工作。其实母亲生病以来都是张文娟在服侍，三个嫂子只是偶尔问两句，很少沾边。
“造孽哦，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嫁都嫁不出去了，嫁出去还得附带一个瘫痪在床的娘。张股长做的这事啊不地道！”几个阿姨最后总结了一句。张文娟的父亲在政府某一部门任一个小股长。
“管不到儿子媳妇，女儿孝顺，就拼命的折腾女儿，哪里有这么偏心的父亲。哎，文娟这孩子造孽哦！”一个阿姨叹着大气。
李卫红说完，眼里都是泪水，“小叶子，我到张文娟家里去了，看到张文娟，起码比以前瘦了十斤。她妈妈躺在床上直流泪，拉着我的手说，‘姑娘，我怎么不摔死啊，摔死了就不连累文娟了！’我听得心酸，在门外，张文娟抱着我哭了一场，还不敢哭出声，只是大颗大颗的掉眼泪。”
叶绿听了，心里也不好受，问道：“那白天文娟上班去了谁照顾她妈？”
“文娟请了一个帮忙的人，在她上班的时候帮照顾。就这开支，就去了小半个月的工资，她妈妈还要继续吃药，又是花她的工资，好像他父亲和哥哥都不管她妈妈一样，我觉得特别奇怪。”
“文娟姐精神状态咋样？”叶绿问李卫红。
“精神还不错，就是人特别瘦。”李卫红怎么也想不到三人之娟会经历这样的事情。
回来不到一个月，家里人的所作所为不断的刷新着张文娟的认知，让张文娟看清楚人性的善恶，也逼着张文娟迅速的成长起来。
第25章
叶绿听了张文娟的遭遇唏嘘不已, 和李卫红两个都不知道说什么好。“难道真是文娟命不好？”李卫红和张文娟是一年插队的，在大树屯两人一直互相帮助互相扶持坚持到了回城，她们的感情比亲姐妹还要深厚。所以张文娟出了这样的事情, 她感同身受，最气愤最伤心最为她感到不平。
“文娟姐的父亲怎么都不照顾她妈妈？”叶绿听了半天觉得最奇怪的地方就是这里, 好像从头到尾张文娟的父亲就是置身事外的。最后妻子瘫痪了和儿子商量的结果就是由女儿照顾，好像就没有他的事情，按说正常的夫妻不该如此啊？
“我也觉得奇怪啊，为什么她爸爸不能照顾妈妈啊？”李卫红其实心里也有疑惑。
“周六娟姐吧？”叶绿想给她送点钱, 好歹自己现在也有点稿费收入，手边也存了点钱了。虽然对于张文娟来说是杯水车薪，但总是比没有强, 治病本来就是个无底洞, 多少钱都花得掉。
因为张文娟的事情，叶绿这几天心情都挺郁闷，当初她一穿来书里这个世界，就是和李卫红、张文娟一起呆在大树屯，两个姐姐对她的照顾和陪伴是最初的温暖。想到大树屯那个爱说八卦整天笑眯眯的姐姐, 叶绿心里一阵难过。
周六高卫国来接她放学，叶绿忍不住和他说了张文娟的事情, 张文娟这个名字高卫国也听叶绿说了不少次，知道她和李卫红都是叶绿在大树屯插队时住在一个屋的知青。
叶绿让高卫国送自己到李卫红家，准备邀李卫红一块去。李卫红正在家等着叶绿，刘剑辉下课了就直奔李卫红家, 这下他和高卫国两个室友又碰头了。
“参谋长，又碰头了啊？”刘剑辉讪笑。
“下课跑得比兔子还快！”高卫国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刘剑辉摸摸脑袋，决定不和参谋长一般见识, 谁让自己进展神速后来居上呢？！他觉得，高参谋长这是在□□裸的妒忌他，妒忌他要先结婚进洞房了。
两个大男人把两姐妹送到张文娟家楼下，就没有上去，怕张文娟尴尬。
“卫红姐，我想给文娟姐送一百块钱。”叶绿想还是先和李卫红通下气。
“我和你想法一样，送钱最实际，我自己就只有五十块存款，刚才我爸爸给了一百，我想都给她，先让她拿去给阿姨治病。”李卫红第一次嫌弃自己有钱就用，没有存钱的习惯。
两人走到张文娟家门口，却见门大敞着，一个男人正提着行李包往外走，边走还边回头说：“文娟，你妈以后就靠你照顾了，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实在是对不起她！”
看到李卫红和叶绿，他还楞一下，脸变得通红，然后低着头提着行李下楼去了。
叶绿和李卫红面面相觑，不知道张文娟家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俩进了屋，就听到里屋传来压抑的哭声，“娟儿，你让妈去死了吧？妈不想活着拖累你！妈一辈子给你爸生了四个孩子，到老了他却嫌弃我年纪大了，找了个年轻的，妈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活着干什么，活着拖累了你！”
“妈，你别这么说，他们都不要你，我要你！”张文娟带着哭腔的声音。
李卫红和叶绿轻手轻脚的退回到门口，李卫红敲了敲门，喊道：“文娟文娟，在家吗？”
“在家！”张文娟擦了眼泪从里屋走出来，看见是李卫红和叶绿，“小叶子，好久不见了！”
“是呀，文娟姐！我听卫红姐说阿姨生病了，今天下课就和卫红姐一起来看看阿姨。”叶绿笑着说。张文娟真的瘦了很多，照顾妈妈的责任压在她一个人身上，劳心又劳力，还要上班赚钱。
张文娟招呼她们坐下，“小叶子，回到琴岛后我家的事就特别多，都没空去找你。”
“没关系的，我来找你一样的。”叶绿装做看不到张文娟脸上的泪痕。
“文娟，咱们三个都是好姐妹，我也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话，我这里有一百五十块钱，你先拿去给阿姨治病。”李卫红从口袋里取出钱放在张文娟手上。
“是呀，文娟姐，我这里有一百块，你先拿去救急！”叶绿也从包里取出钱放在张文娟手里。
张文娟看着手里的钱，眼里的泪水大颗大颗的掉下来，砸在钱上。从大树屯回来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彻底的颠覆了张文娟以前对人对家的认知。首先是父亲居然和一个比她大几岁的回城知青成了“忘年交”，谈上了恋爱。母亲为了面子为了保住父亲的工作为了这个家，选择无视，却天天在家以泪洗面。
然后就是她的工作，三个嫂子都想要妈妈给她安排得供销社的工作，最后还在家里大打出手，害的母亲受了伤。瘫痪在床。最让她感到寒心的是三个哥哥的态度，虽然教训了嫂子们一顿，但也是雷声大雨点小，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做出来看的。然后一个哥哥给了她三十块钱，说是给母亲看病的，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嫂子们知道张文娟一边上班一边照顾母亲，却没有一个来帮忙的。
刚才提着包出门的父亲是回来取换洗衣服的，他要和母亲离婚，因为那个女知青怀孕了，父亲说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片深情。就算被单位处分也要和母亲离婚，家里的东西他都不要，张文娟看了看家里的几件旧家具，讽刺的笑了笑，不知道这家里还剩什么东西他可以要？家里本来就没有什么积蓄，现在给妈妈治病，家里的存款都用光了。
看着手里的钱，张文娟想硬气的退回去，却想到妈妈的病，还是握紧了手中的钱，轻声说：“以后有钱了一定还你们！”心里对两个雪中送炭的姐妹充满了感激，几个哥哥都是妈妈亲生的，每人都只肯拿三十块钱出来，深怕给妈妈治病拖累了他们的小家，而自己的两个姐妹却是倾囊相授了。
张文娟感到一点温暖，啜泣着把最近家里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当两人听说她爸爸和返城女知青成了忘年交还谈恋爱，才知道他爸爸为什么不肯照顾生病的妻子，原来在外面有人了。再听到说那女的怀孕了，张文娟爸爸为了不辜负女知青的深情拼着被处分也要离婚，李卫红和叶绿两人听得目瞪口呆。
真是不折不扣的渣男啊！叶绿深深的为张文娟的母亲感到不值！
看家里只有张文娟两母女，即使她不说叶绿和李卫红也能猜到，三个哥哥肯定是不肯管母亲，怕自己的小家庭被拖累了。两人一阵无语，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张文娟好。
“文娟姐，当务之急是给阿姨治病，你先拿着这些钱用，后面如果需要，我们大家一起商量想办法凑，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阿姨的病治好！”叶绿说。
“是呀！到时我们大家一块想办法，你别啥事都一个人扛着！”李卫红也劝道。
三人又一起进到房间里劝说张文娟的妈妈，千万别想不通做傻事。“阿姨，你千万别说什么死了就不拖累文娟姐的话，你要知道，文娟姐的爸爸已经靠不住了，要是你再有个三长两短，文娟姐就变成孤儿了！你不想文娟姐一个孤零零的吧？！”叶绿对憔悴不堪的躺在床上的张文娟母亲说。
“我和卫红姐回去就到处找人打听，看有没有好大夫，用中医治治，我觉得这些骨头上的毛病中医可能跟更有效！”
李卫红忙点头称是，“我叫我爸妈打听一下！阿姨你先安心养病，到时咱治好病了再去找那对*夫*妇算账。”
一时气愤的李卫红忘记了“*夫”是张文娟的爸爸。
两人下了楼，看到高卫国和刘剑辉在楼下都快等成了雕像，一路上，叶绿都在和高卫国说张文娟家的事。看着气愤的骂张文娟爸爸做“渣男”的小丫头，高卫国觉得小丫头特别可爱。
叶绿很认真的拜托高卫国帮打听一下擅长骨科的医生，张文娟的妈妈真的是可怜，要是下半辈子还要瘫在床上，真是老天不开眼。
把叶绿送回家，约好明天上午去中山公园拍照。高卫国就去军区宿舍取照相机，这个还是他一时心血来潮买的，用了几天没兴趣了就放在家里。高卫国用口袋把照相机装好，看抽屉里面还有胶卷就都放在口袋里。又到上回兑现外汇送的外汇券，放在家里过期了，不如带小丫头去逛友谊商场买衣服用。快换季来了，也要给小丫头买几件新衣服穿。高卫国已经自动把小丫头的衣食住行都管起来。
高卫国推着单车出门刚好碰到政委也要出去，两人就在军区大院里边走边聊，政委主要是问他个人问题解决得怎么样了？高卫国对政委说结婚报告已经写好了，过几天来交。
有的人你不想看见嘛却总是碰到她，就像高卫国对汪丽娜一样。高卫国和政委聊着，看到汪丽娜和几个文工团的姑娘正从外面回来。
高卫国扫了一眼，根本不想打招呼，就当没有看到这个人。汪丽娜却是又惊又喜，怪不得今天早上出门碰到喜鹊呢，原来应在这里，汪丽娜喜笑颜开。她几步快走到政委和高卫国面前，细声细气的喊了声，“政委好！表哥--”
“打住，汪丽娜同志，我早就和你澄清过了，我们没有亲属关系，请不要叫我表哥！”高卫国听到汪丽娜叫“表哥”就觉得恶心，那是他对汪家人根深蒂固的厌恶。
“那好，参谋长同志，我想找你汇报一下个人思想！”汪丽娜改变了方针战略。
“打住，汪丽娜同志，我不是你直属领导，没有义务听你汇报思想。另外我现在正在学校进修，手上的工作已经移交，请不要找我汇报!”高卫国对这死缠烂打的女人厌恶到了极点，“汪丽娜同志，我刚才和政委汇报，已经准备向领导提交结婚报告了，我对除我对象之外的女人都没有兴趣，请你离我远一点。”
高卫国讽刺的笑了笑：“当然，我见了你肯定会绕道走的！”
汪丽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好钻进去。军区大院内人来人往，很多人都听到了高卫国和汪丽娜说的话，男同志觉得高卫国心真狠，一点不怜香惜玉！女同志觉得这高参谋长不仅人长的帅，还专一，连文工团的一枝花追求他，他都没变心，真是个好男人！
政委在旁边觉得很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政委，我周一到办公室来交结婚报告！先回学校去了！”高卫国向政委敬礼，然后骑上单车飞快的飚出大院。
第26章
回到宿舍, 高卫国看到刘剑辉百无聊赖的在擦皮鞋，问他：“今天没在丈母娘家吃饭啊？”
高卫国脱下军帽，脱下军装挂在架子上, 开始摆弄他的照相机。
“吃了饭才回来的，不过卫红正为她朋友难过呢, 没心思理我，我就回来了!”刘剑辉顺便把高卫国的皮鞋也擦的贼亮。
“参谋长，你认识啥骨科医生吗？”刘剑辉还是挺把李卫红交待的事情放心上的。
“我明天或者后天有时间去军区医院问问。你嫂子也拜托我这事呢!”高卫国上好胶卷，打开镜头盖, 对着刘剑辉，“抬头，笑!”
“咔嚓”一声, 刘剑辉一手拿刷子, 一手拿皮鞋傻笑的样子就留在了胶片上。
“参谋长，让我穿好军装，摆个姿势，来张帅气的，我好送给卫红!”刘剑辉忙放下皮鞋, 去洗手。
“刚才那张就不错，挺自然!”高卫国接着说, “再说，你小子穿军装也不帅!”
“参谋长，别打击人行不？我虽然比不上你，但也可以抹倒一大片啊!”刘剑辉挺有自信。
看在他不怕麻烦又穿衣服又戴军帽的份上, 高卫国又给他拍了两张照片，“好了啊，胶卷有限, 明天还要去公园照樱花的。”高卫国把相机收了起来。
“参谋长，你和嫂子明天去樱花大道照相啊？捎上我和卫红行不？”刘剑辉脸都笑烂了，“我还可以帮你们拍合影!”
高卫国斜着眼看他，“我随便叫个人都能拍!”
“那也没我拍的好啊，像您这么帅气，嫂子那样漂亮，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拍丑了不是太毁坏形象啦？我和卫红一起去，可以帮忙啊！”
这还象句话，高卫国听到“天造地设的一对”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
刘剑辉看高卫国仍然不松口，实在没辙了，最后下了好大的决心，“那中午饭我请客，行不？”
“这还差不多!”高卫国说，“铁公鸡终于拔毛了!”
“嘿嘿!”刘剑辉傻笑着，想到明天可以和李卫红合影，心里美滋滋的。
叶绿在家里还在想着张文娟母亲的事情。唉，为家庭为男人奉献了半辈子，最后自己出点事情才发现，不仅男人靠不住，连一手拉扯大的三个儿子也放弃了她，估计这才是对她最大的打击。
今天叶铁刚难得在家里，他现在已经学会开车了，在外面已经可以单独上路。在新单位如鱼得水，混得不错，人也变得开朗自信起来。
“我听我师傅说，他岳父家以前是专门看跌打损伤的，解放前十分有名的。”叶铁刚听了叶绿说张文娟妈妈的病，吃着饭突然冒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