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
【你们说,弋羊有没有看到这一幕?】
【应该没吧,晚上10点,早睡觉了,而且报道里也没提现场有她。】
【可是她爸爸在打骂她妈妈呀,她能睡着?】
【......我不敢想了.......】
【问一句,她现在跟谁生活啊?】
【姥姥,奶奶那边不要她了。】
【想想也是,儿子被儿媳妇杀了,奶奶看见她够糟心的。】
【那满珍,她妈妈被判了多少年啊?】
【18年好像。】
夏满珍收笔,折叠好纸条,两手指夹着,正伺机准备把纸条重新塞给方一柔,潜伏暗中观察她们许久的张琦,猛地一探腰,把纸条抢了过来。
夏满珍却也没着急要还,随他看。
纸条上的连笔字乱七八糟,张琦认出七七八八,差不多能读懂意思。
【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细节?】
他回复后,又将东西扔到夏满珍桌上。
夏满珍翻他一个白眼,啐一口,“要你管。”继而把纸条递给频频回望的方一柔。
张琦将课桌往前挪,离夏满珍更近一寸。
用书挡住脸,说:“是不是吴明告诉你的?”
夏满珍瞪他。
张琦嘻嘻笑两声,一脸“我猜对了”的得意,随后他装牛逼说,“吴明平时见我都叫哥,你跟他处对象,是不是也要随了他的辈分,喊我声哥。”
“滚蛋。”
夏满珍不耐烦,她回复着再一次扔回到她手上的纸条。
而张琦继续死皮赖脸的搭话,拿吴明以前的“浪荡”行为开玩笑,就这样有一茬没一茬的聊到下早读。
女生各自散去吃早饭,张琦蹦蹦跳跳到后排看刘浩川等人下象棋。
皮九像只蛰伏的巨兽,坐在座位,静待所有人离开后,慢慢起身,缓缓走到方一柔课桌前,方一柔桌角固定着一个用硬纸壳叠的垃圾盒,皮九准确的从里面挑拣出那张被揉成团的纸,紧紧攥在手心里。
这一节早读,从张琦有所动静,他就开始神经敏感,疑神疑鬼,他猜忌张琦跟女生说了什么,会不会是昨晚宿舍他提的那事。
他无从知晓,张琦从哪得来关于弋羊父母的消息。
他心惊胆战,因为张琦大嘴巴的特点深入人心,他更不敢想象,如果弋羊曾经的苦痛成为班里所有人的谈资,弋羊以后如何在班里立足。
他惶恐难安,坐回座位,哆哆嗦嗦捋平那张纸条,“判刑”“杀害”“爸爸妈妈”等等与案件相关联的字眼随即直直戳进他的眼睛。
害怕的真实发生了,流言已经开始散播。
皮九先是骨头发麻,然后一昼夜积压的惧怕和担忧在胸腔翻腾,滚到极点,如河槽涨满洪水,突然崩开堤口,怒火爆发了。
他冲到教室后排,张琦彼时拄着膝盖,正吵嚷着给刘浩川出馊主意,让他吃对方的“炮”,皮九二话不说,攥住他的后衣领,一使力,将他重重带倒在地。
张琦算是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尾巴骨摔的狠狠一疼,懵逼两秒,“我操!”他爬起来,抡拳砸向皮九的脸。
皮九一个文文弱弱的好学生,完全没有打架经验,不会躲,结结实实承受这一砸,鼻子瞬间出了血。
“我他妈招你惹你了!昨天找我的事,我他妈大方没跟你计较,今天动起手来了,还耍阴的!”
如果说青春期的男生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那反之亦成立,更可况本身两人之间就存在余怒积压于胸。
“平白无故”这一摔,足以让张琦蹿火,他横眉呲目,“弄不死你我不叫张琦!”作势还要揍人。
刘浩川和孙兴文跳起,一搂一抱,及时拖住他,“琦哥,冷静点!”
范胡溜去厕所蹲大号,韩沉西杵在班等他,被惊动,扔下手机,忙跑上前去拉架。
念着上次治脚的情分,皮九在韩沉西心里多少有些不一样,他扯住皮九护在身后。
劝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行啊!”张琦手指着皮九的鼻子嚷,“你他妈给我个解释,摔爷一下是什么意思!”
确实是皮九先动的手,刘浩川和孙兴文能作证,他们也感到奇怪,看向皮九等他解释。
可皮九紧咬着腮帮,死活什么也不说,甚至憋足劲儿,推开韩沉西,还欲揍张琦。
嘿!没完没了了!
韩沉西踉跄一步,心想,皮九也是一根筋够冲动,凭他的气力和身高根本不是张琦的对手,真放开了让他俩打,张琦保准把他揍进医院。
“把人分开!”
韩沉西吩咐一声,仗着身高力气大,把皮九拖出教室,强行拎着他下楼,到水管洗鼻子。
“张琦这人就是嘴巴快,但心眼不坏,要是他真说什么难听话得罪你了,你别憋着,当面把话跟他讲清楚,他听得进去的,何必用拳头呢。”
韩沉西手袖擦了几滴血迹,他用水打湿洗干净,然后拧紧水龙头,手掌随意搭在上面,看着皮九如此劝说。
他不了解事情全貌,但猜想,皮九公认的性格沉闷,能让他突然爆发,估计就是范胡的碎嘴得罪人了。
皮九只洗脸并不吭声。
韩沉西知道他还在气头上,公道话讲完,就闭了嘴。
等鼻子止住血,皮九的外套前襟因全是稀稀拉拉的血迹,他回宿舍换衣服,韩沉西没跟着,他给范胡发短信,说2号窗口汇合,起脚朝食堂走。
没两分钟,范胡跑来,他方才回班,已经从刘浩川嘴里听说了皮九和张琦打架的事情。
他问:“我同桌呢?”
韩沉西:“回宿舍换衣服了。”
“两人又因为什么事闹起来了?”范胡着实困惑。
“你是他同桌,你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韩沉西跟皮九平时几乎没交集。
说话间,他要了一碗豆腐脑,刷过卡,端着碗,站在窗口旁,慢慢喝着,想想又问,“张琦最近背后有没有嘴碎他?”
范胡绞尽脑汁思索片刻,摇摇头,“没呀,刘志劲最近盯张琦盯地紧,张琦老实多了,现在下课也很少去别的班窜门,他就....”顿了顿,减低音量,犹豫说,“昨天,跟我们八卦了几句冷面大姐头的事。”
韩沉西攸得一脸警惕,“羊姐有什么好八卦的!”
“家里的事。”范胡觉得没必要瞒着他哥,翻手机调出张琦搜到的新闻报道拿给韩沉西看。
韩沉西看了两遍,第一遍看完,脑袋一片空白,稍缓片刻,读了第二遍,这才明白“弋某”和“羊某兰”指代的是弋羊的谁。
震惊、难以置信,随后情绪叠层,翻转为无名的恼火。
“张琦他妈没事干,扒人家的家事干嘛!”
“不是张琦扒的,咱班女生传的。”
范胡明显发现韩沉西情绪不对了,一是他语气冲,二是因蹙眉,他眼睑下压,双眼皮折成一条平线成了单眼皮,平常温和清澈的一个人,眉宇间却生出几分戾气。
“谁?”
“夏满珍。”
“已经传开了吗?”
“看样子,南边这排的女生差不多都知道了,我们...宿舍的人...嗯,估计张琦宿舍的人也都知情了。”
范胡越说越发不确定,与其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别告诉别人。”这句话是保证,不如说它是接力赛的暗号,一传十,十传百......
“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内涵一个女生,真他妈好意思!”
韩沉西面色阴沉,他撂下手里的碗,转身往外走。
范胡没来由地不敢跟过去,只弱弱问了声,“你吃饱啦?”
“吃个球!”
韩沉西疾步向班里走,冷风透过衣领灌进他的衣服。
他脑子很乱,人却极度清醒。
弋羊的怪脾气不合群有了解释,他也明白了,皮九为什么要揍张琦,又为什么闷声不解释打他的缘由。
他以前,恍惚觉得皮九对弋羊的情感有越界,现在可以确定了。
心里的一角起了涟漪,泛酸带苦。
不过,回班的路程实在太短,没有给韩沉西足够的时间细想这心角的涟漪因何而起,又因何泛酸带苦。
韩沉西走到弋羊座位旁的窗户旁。
室内外温差大,窗户凝结着哈气水。
他屈指擦去水珠,弋羊朦胧的身线渐渐变得清晰。
他笃笃敲两下玻璃,弋羊闻声侧头。
韩沉西就瞧见她习惯性蹙起眉毛,眼神含威。
他冲她一笑,春光灿烂。
弋羊以为他有话要说,思忖一下,抬胳膊作势开窗,谁想,韩沉西一个蹦跶,闪身从后门进了教室。
弋羊:“...........”
韩沉西兔子似的蹦跶到桌边,坐到凳子上,腰抻向前,语气轻松地打招呼说:“羊姐,你吃早饭了吗?”
弋羊微不可察地扯了下嘴角,把手臂放下,说:“吃了。”
“吃的什么?” 韩沉西发现弋羊有变化的另一个点,是她愿意跟他有简单的交流了。
“......包子。”
“几个?”
“.....两个”
“什么馅的?”
“.........”
弋羊绷直唇线,看着韩沉西。
她因为白,瞳孔偏棕色,眼神不是深幽幽而晦暗不明,反而她的眼睛格外会说话,代替表情传达所有情绪。
韩沉西知道她嫌他没话找话,搓搓鼻子,嘿嘿笑两声,说,“逗你玩呢。”
弋羊坐正。
韩沉西探头,还想再说什么,余光扫到她桌上摊着一张揉搓出许多折痕的纸条,上面横七竖八写着字,他尚没看清其中一两句话,弋羊拿课本将它盖住了。
韩沉西心下一咯噔,觉得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看弋羊神色如常,埋下头学习,又琢磨是不是自己多想。
他变得敏锐。
待7点50,预备铃响,夏满珍和吴明腻歪结束,踏着铃声进班,弋羊默然起身。
她绕过后排,在夏满珍的座位前,截住她。
对立而望,夏满珍态度极差地说了句:“干嘛?”
弋羊面无波澜盯着她。
全班寂静。
韩沉西心揪紧,预感不好,拔腿跑过去。
只听,弋羊说:“打你,知道什么原因吧。”
话音一落,扬手,甩了夏满珍一个耳光。
第29章
夏满珍疯狂扑向弋羊要撕她时, 韩沉西赶到,一把抓住弋羊的胳膊,将人拽离攻势范围。
他侧身斜上前, 罩住她半个身位。
“别还手!她打人不对, 但也不是无缘无故打你。”
韩沉西够聪明,稍微动动脑筋, 就明白了弋羊为何甩这一巴掌。
但夏满珍此时哪有理智听得进去劝阻, 她没挨过巴掌,疯了似的挥舞手臂,想要从弋羊身上讨要回来所受屈辱。
范胡怕他哥俊脸挨挠, 在同学们瞪大眼睛尚处于懵逼状态时, 率先起身,拦住夏满珍。
可女生抓狂起来, 气力也是相当大, 范胡明显招架不住, 向卢俊杰寻求帮助。
“老卢,搭把手啊。”
卢俊杰应声,揪着夏满珍衣服,缚住她的右手。
夏满珍见还手不成,气疯了, 不顾场合, 改为破口大骂, 言语粗鄙,不堪入耳。
弋羊站得笔正, 脸上表情寡淡,韩沉西垂眸看她,判断不出, 她有没有生气,只觉她眼睛像蒙了层冰,很凉,也很亮。
韩沉西心口一颤,直觉弋羊还会做些什么,忙说,“羊姐,够了。”
他攥着她的手腕,想拉她回座位。
弋羊扭着没动。
韩沉西又轻声说:“班里的学生都看着呢,别过分。”
打人即有错,闹这一出,必定会传出风言风语。
“我知道。”弋羊动动手腕,“你松开。”
皮肤并未相贴,韩沉西是隔着衣服抓着她,可也不妥,韩沉西想想,松手了。
熟料,他手还没收回呢,弋羊转脚三步并作两步走向夏满珍,“啪——!”扬手又是一巴掌。
动作极快,快到眨眼间。
全班倒吸一口冷气。
韩沉西:“.........”
骂骂咧咧的夏满珍懵了,她嘴巴微张,定在原地,难以相信弋羊会第二次扇她。
“你再敢胡说八道,下一次,我也不知道我会做什么。”
弋羊给出警告。
化学老师踩点进班,看到相互拉扯的一幕,楞半响,问:“怎么了这是?”
夏满珍忽地眼圈一红,落了眼泪,不是蓄意告状,是怒火攻心后情绪攀登到顶点,却发现,她像个跳梁小丑,骂再难听恶毒的话,对方的反手一掌,轻松将她的屈辱数千倍的放大,她没捞到半分好处。
很委屈,委屈到彻底没了气势,她像个小孩儿似的,啼哭说,“老师,她打我。”想让大人评评理。
化学老师看夏满珍下颌骨及耳廓通红,生气地问弋羊:“为什么打同学?”
弋羊抿唇,嘴巴绷成一条线,不答。
韩沉西晃过神,偏向性的说了句:“小摩擦,老师,您先上课,事情等课下解决也不迟。”
他攒眉,给弋羊使眼色,示意她别把事情闹大,神情变得严肃。
弋羊微微动容。
可夏满珍满腹委屈,她哭的很伤心,显然不肯就此作罢。
化学老师感到头疼,她最不会解决学生间的纠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