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是假的,他知道。而这假象这样美好,破坏这一切的背叛者的逍遥法外更让他感到耻辱,愤怒。
轰隆隆——
天变了。乌云瞬时遮盖了天空。硕大的雨点紧接着就砸了下来。
哗啦啦的雨声铺满了天地。
雨点砸落,在湖面上激起了一弧弧的波纹,在脚边水洼里溅起水花。远处的同学们惊叫着拖着箱子向前跑,也有几个手忙脚乱地拔出魔杖试图念出一个还不怎么熟练的防雨咒。
这一切都离他们很远。整个世界只有小天狼星,和眼前若无其事的微笑的两个同伴。
“嗨。真的,你一想到我们,心情就变得这么糟糕么,西里斯?”詹姆没有改变动作,雨水从叶间垂落,连串地砸在他脸上,他固执地睁大眼睛,注视着黑墨一样的乌云在城堡塔尖之上翻滚着。
雨水将詹姆翘起来的头发打湿了,标志性的乱发服服帖帖顺在头上,唯有一撮还坚定地翘着。雨水弄湿了他的眼镜,詹姆索性将眼镜摘了。他的脸上生机独有的快意肆意散发,世上不会比他更有这般勃勃生命力的人了。莉莉,雨水使她看上去更清丽了,她的笑则是明艳而坚定的,柔韧得像一条决不会被阻挡住的清澈的河。
“西里斯,”莉莉的笑容那样美丽:“我们永远也不希望你想到我们的时候内心是充满痛苦和愤恨的,如果你总是这样,我们反而会感到更加的歉疚的。”
“你想起我们的故事的时候,心中应该是充满快乐的。”莉莉说。
“你让彼得那种人搅乱了,真是够蠢的。”詹姆轻描淡写地作出评价。
这两个人对自己的死亡看得太轻松了,满不在乎的态度让小天狼星觉得自己十几年来的执着都好像得到了否定。他愤怒起来:“你们觉得这是怪我咯?我做出了什么我自己知道,我有权力感到不快,感到暴怒。”他跳起来泄愤地一跺脚,雨水溅了詹姆一身:“你们——你们,死了,带走了属于我们四个的快乐,我现在连阴郁都不行咯?这不关你们的事!”
“我们没有觉得这件事轻松,”莉莉轻声道:“西里斯,但是发生的已经发生了。不应该让它持续下去,追赶着你,带来更大的损失。”
莉莉的脸庞悲伤起来。“我们也很难受……我知道,这真的让人奔溃……但你也得接受它。你是最坚强的,西里斯。我们知道你是最坚强,最勇敢的。”
小天狼星勉强扯起嘴角干笑了一下。
“真的,”詹姆笑着,认真地说:“你应该绕过你自己了。你瞧,你知道这件事是怎样的,而且我不会责怪你,莉莉不会责怪你,为什么你还要自己责怪自己呢。”
小天狼星轻轻地说:“是我将保密人……我信任了错误的人,一切的错误都是我——”
“哈,那算什么,”詹姆打断他说:“按照这样说,最开始信任你的计划的人还是我嘞,所以说我是害死我自己的罪魁祸首?唔,这样说倒也没什么大错。”詹姆做了个痛苦的鬼脸。
莉莉郑重地点头:“他说得对,西里斯。以后你再想到这件事,恶狠狠地诅咒波特就好了,他是导致这一切的罪人。”
“喂,”詹姆半真半假地无力抗议道:“不要推卸责任,当初你也同意了。”
“这不好笑。”面对两个好友的滑稽戏,小天狼星一点面子都不给。“我不知道死亡对死了的人是什么感受,但是对活着的人来讲……”
他打住了,十几年的遭遇太沉重,他说不出口。但是,和被夺去生命的两个人相比,这些折磨似乎又太轻……
詹姆抬头同小天狼星对视,他似乎在从他的眼神中读取这些年他遭受的苦难。阿兹卡班十三年的牢狱之灾:阴暗,尖叫,呻/吟,潮湿,诅咒;还有更可怕的,是所有人的误解,所有人都在咒骂他,对他投去失望的愤怒的目光,而唯一能给他无条件信任的人,就是世人误解他杀死的人。
“哦,西里斯。”莉莉叹道,“到我这儿来。”
小天狼星沉浸在过于激动的情绪里,反应慢了半拍,莉莉便迎上来,给他了一个拥抱。
一个好久,好久没有过的,朋友的安慰的拥抱。
“不是你的错,西里斯。不是你的错。”
小天狼星轻轻颤抖起来,莉莉加深了这个拥抱,安慰他。
“我们最好,最好的朋友。”莉莉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一首飘渺的歌。
雨下的更大了。
哗哗声几乎要盖住莉莉在他耳边的话。
“我们爱你。谢谢你二十年来一直惦记。这么久了,够了。现在,你该有另一伙,另一伙能让你放不开手的人们了。”
莉莉放开他,仔细看了看这位老友,又在他脸侧留下一吻。
詹姆的眼睛里似是有感动和悲伤,不过很快被戏谑遮盖住了。他也狠狠地抱了小天狼星一下,然后捶了他一拳。“伙计,别丢我们的人。当初霍格沃茨我们是最风光的,你和莱姆斯活成现在这个糟踏样,是要把我气得再死一次嘛?”然后他也说不出什么,于是又打了一拳。
“至于彼得和伏地魔嘛。找不着这两只阴沟里的家伙,就别费劲;可如果真的有机会你却放过了,那——”
詹姆威胁地一笑。
然后恢复了真挚的神色,说:“那也无所谓,我们依旧是你最忠诚的朋友。”
朋友。
年轻时候朝夕相处的七年,打造的最坚定最牢不可破的友谊。
冒险,在打人柳下穿行,在休息室霸占最好的位置,翻开上百本书只为查到更多一些狼人的资料,坐在后排嘲笑对着莉莉看发呆的詹姆。
还是冒险,
冒险,
冒险。
白天,夜里,踏遍霍格沃茨每一个角落,看完每一幅画里奇怪的肖像和打听它的来历,和雕塑们打听小道消息,探听到每一处盔甲的窃窃私语。
小天狼星笑了。
是啊,这么多可以回忆的东西,怎么能因为彼得而打上了阴冷灰暗的记号?
想到最幸福的从前的日子,应该微笑。复仇的事情不用一直想它,因为自己忘不掉。
也没有道别,也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没有最后环顾一下童年时候的霍格沃茨——因为这一切早就牢刻于心——小天狼星最后望了一眼詹姆和莉莉,自然而然地眨了眨眼,再睁开眼睛,头顶上是他自己挑选的壁纸,装饰着霍格沃茨的热烈颜色,窗外平原的风吹得叶子哗哗响。
他在自己家。霍格沃茨毕业后第十八年,一生的挚友被谋杀后第十五年。
海伦早上冒出来的话仿佛就在耳边。
我这算是,放下了吧。
小天狼星这样想道,心中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释然。
第107章
文森特对现在这个状况很满意了,虽然生活有挑战,但是不算很急迫,给他一定的时间,他有把握化险为夷。
后来想想,他是太过乐观了。一帆风顺的日子怎么会一直伴随着他,他之前应当好好珍惜才是。
那天在南河三树下举行的乔迁庆祝的特点不是盛大,而是欢乐。凤凰社的成员们,以及包括文森特的拉文克劳的四个学生,虽然都也知道伏地魔崛起在即,动乱即将到来,但在和平的当下,都是怀抱着隐隐的不安而在享受派对的。
假期结束,回到霍格沃茨,这个通常来说能够将外部局势的影响隔绝的坚固的堡垒,现在也出现了些不好的苗头。斯莱特林的学生们趾高气昂,嘴边挂着刻意的坏笑,和别的学院的学生起冲突的时候会骂出“反正你们也快活不了几天了”之类的句子。
教授们表示不喜欢这样,内部的孩子们散播着局势的阴影。可乌姆里奇在当中胡搅蛮缠,一时间也没人能下达绝对的命令威慑斯莱特林们闭上嘴巴。
在试图阻止他们搅乱人心的同时,文森特他们还希望能够搞清楚他们父辈到底在暗地里谋划着什么。伊夫说马尔福肯定知道些什么,马尔福抗议,说他父亲还在阿兹卡班关着呢,那里基本算是伏地魔的后院了,要他完全为凤凰社这个阵营打探消息,他至少要保证家里人的绝对安全。
这方面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于是没过几天,魔法部的人就突袭搜查了马尔福庄园,在里面查出了一大堆严重的违禁物品,纳西莎·马尔福被带走调查,卢修斯也从阿兹卡班调出来。因为违禁物品据说事关神秘事务司,所以他们被关到了这个行事诡秘的部门自己的牢房里。
这下巫师界马尔福的高贵老牌子是彻底砸了,不过如果凤凰社最终击败了伏地魔,马尔福家会以更光荣的姿态回归上流巫师界。
在此之前,马尔福还得承受斯莱特林以埃勒宁为首的人的铺天盖地的嘲讽和愈发不加掩饰的嘲讽。
一次D.A.集会中,大家谈到了这一点。鉴于头几年马尔福经常带领着斯莱特林对哈利做同样的事情,他没有在大家的口中得到多少同情。
“狗咬狗罢了。”一个赫奇帕奇学生不无快意地说,其他学生们嘻嘻哈哈笑着赞同。
伊夫比其他人知道得多。因为马尔福投靠了凤凰社阵营,才彻底放弃在斯莱特林之中争取地位,马尔福夫妇被特别拘留也是一种保护的方式,这样彻底地成为了己方的人,却在霍格沃茨混得更惨了。
当然,最开始强迫他背叛伏地魔的头号人物就是伊夫自己,但后来马尔福一家的行为都非常主动,但就伊夫能接触的德拉科而言,这位间谍表现出的诚意要比斯内普教授还让他信服得多。
四年来学生们对于马尔福为首的斯莱特林恶霸们积怨已久,小小座谈会的批判言语就让知道内情的伊夫听不下去了。
他回头找文森特,后者和贝利尼靠在房子另一头柔软的墙壁上,两个人脑袋挨在一起,认真地研究着一本巨大的厚书上面的文字。
伊夫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回归到他的拉文克劳小团体中。
“嗨,你们在干什么?”伊夫懒洋洋坐下,把脑袋也挤过去看书上的字。
然后他放弃了。
“你们在看什么玩意儿?”
“麻瓜的历史,政/治斗/争。”贝利尼头也不抬地说,飞快的又翻过一页。
“贝利尼想研究阴谋和斗争,”文森特说:“还有什么比看历史书更有用的吗?”
“你们可以看巫师界的历史啊。”
“我们已经看完了,”贝利尼又翻了一页:“不得不说,巫师界自从成规模以来,都是乱成一团,要么在和麻瓜斗智斗勇,完全不像麻瓜们那样有组织有谋划地勾心斗角。我在这里学到很多。”
文森特低声指着某处讲解了几句背景,然后他们又翻了一页。
“哦,是吗?”伊夫也来了兴趣,他把文森特往中间挤了挤,也一起看。
于是,三个拉文克劳以令人嫉妒的速度飞快阅读着一本和他们知识范畴几乎毫无瓜葛的专业书籍,这对他们来说很轻松,翻页之余还有闲暇讨论一下。
D.A.成员们结束了下午的短暂聚会,陆陆续续离开了,伊夫头一个意识到他们被留在了最后,他揉了揉眼睛,等着贝利尼收起那本大书,他们三个起身也准备回拉文克劳塔楼去。
离开有求必应屋之前,他对文森特说了一句:“我要是你,我就去看看我们那位小间谍的情况。他的处境听起来很令人担忧。”
“我不知道。”文森特抓了抓头发,跟在贝利尼和伊夫之后小心地离开了有求必应屋,三个人一起注视着门扉渐渐消失。
文森特说:“我以为我应当避开他一点呢——你那天忽然突发奇想叫他攻击老高尔,我觉得他估计得很恨我了吧,毕竟是我强拉他去白瑞森林的。”
“那你更应该去道歉了啊。”
文森特被伊夫的理所当然噎到,然后翻了个白眼:“是你想出的糟糕点子好吗?非要逼他叛离食死徒,一个五年级学生能做什么内应?”
“那不一定哦,”伊夫哼哼一笑:“食死徒那边防范得很警惕,凤凰社的成员怎么都套不出话来,是正常的。但是这帮学生满身都是漏洞,即使我们找不到直接的情报,他们家族成员那里透露出的小细节也会很管用的……”
“慢着。你叫我找他道歉,最终是还想要我叫他去套情报。”文森特忽然回头,挡住了伊夫的路。走廊里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了,任何声音都显得格外明显,文森特放低了嗓门,皱眉道:“这是你早就想好了的计划吗?你在之前就准备利用他获取斯莱特林的情报?”
“我怎么会想的那么远?”伊夫摊手说:“难道我还能掐着时间叫丹其给你发信息、叫马尔福听见,然后算准了你会把他带来么?放轻松,只不过我恰好很想有一个斯莱特林的内应,boom,他又撞上来了,被逼到灰头土脸的家庭条件也很适合,所以——”
文森特盯着他,过了几秒,他说:“我不知道你们真是怎么想的。这种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学生搀和进来。你们在白瑞森林的挫折很明白地说明了这一点——”
“那又如何?”伊夫抱起双臂,语气也不再和善了:“斯莱特林都是一群怎样的人,你不会不清楚。也许,我们这位小同学在接受了凤凰社的橄榄枝之后表现的很好,让我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但这也不能改变他是一个斯莱特林的事实——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都和我们不一样,说到底我们不会是一种人,没必要把他当成真正的同伴考虑一切。”
“我爸就是斯莱特林教育出身的,如何?”
“但是他是个格兰芬多啊。”
“所以这也能支持你的观点?马尔福还没有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你已经把他当炮灰来用了。”
伊夫无可奈何,做出向下压的手势,要气氛能平静点儿。“不得不提醒你一下——这都是你的设想,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如果过程得当的话,也许谁都不会受到伤害。”
“你能为自己的阴谋尚未实现而脱罪吗?”文森特哼道,他转过头拍了拍贝利尼,叫他接着同自己沿走廊回去。贝利尼目睹两个好友忽然爆发了一场争执,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却也没出言劝说什么的,跟着文森特就继续向前走了。
“ok,”伊夫被咄咄逼人的文森特弄得很烦,口气略软了一些,他追上文森特,一边走一边打量他:“你到底在纠结什么?斯莱特林的一群人确实无药可救,你不要假装不知道。我也清楚你不是一个饱含善心的圣人,好吧,比如,布鲁斯,你看你面对他的时候就没想起自己有这么多正义凛然的原则——”
“好吧,挑开说吧,”文森特说:“你从没想到他是我带过去的人吗——我带过去的,我的人,你这样贸然动手,事后只是潦草的解释,没想过会把我的人际关系搞得多糟糕么?”
伊夫瞠目结舌:“我不知道你和他真是朋友。”他眨了眨眼睛:“你们的关系总是很僵啊。要我说,表面上和他最有敌意的人除了哈利他们三个,就是你了啊……”
“所以没让你看出来,真是我的错了。”文森特讥讽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