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修济继续沉默。
周子轶没办法，试着撑了一下，自己不太起得来，只得自己慢慢开始挪。他背后还痛得很，腰背不好用力，一点一点的也不知道要蹭到多天荒地老。
严修济终于动了。
他单膝跪在到床上，伸手比划了一下：“我把你扶起来。”
“哦。”周子轶想配合伸手，但他往上伸，严修济就往上；他的手往下挪，严修济刚好跟着往下。两人的手总是撞上，也不知是太不默契还是太默契。
严修济终于道：“你不要动。”
周子轶老实了。
严修济的手臂伸到青年的后颈，稍微用了点力道往上撑：“你慢慢起来。”
大总裁半扶半抱的，周子轶终于起来了，挪到了床边。严修济还转身背对周子轶，蹲了下去，看样子是要背人。周子轶赶紧道：“不用了，我走着过去也行，劳烦严总扶我起来一下？”
严修济站了起来。
他起身的时候，顺手扶了一下床边，周子轶注意到他的动作：“你怎么了？”
严修济站起来：“什么？”
周子轶道：“你是不是有点站不稳……”
“你的幻觉。”严修济将他扶起来。周子轶以为这就完了，结果严修济还搀着他，慢慢走向卫生间。那速度是真的龟速，慢到周子轶都觉得没必要，忍不住道：“严总，你是觉得我们会平地又摔一跤吗？”
严修济：“你能自己走路再说。”
周子轶不服气：“我自己扶着墙可以走。”
“走到明天？”
“……”算了，别杠，越杠越气。
在和谐的（？）聊天氛围中，两人终于到达了隔壁的浴室。
严修济把周子轶扶到了马桶前面，缓缓松开手。但大总裁还没马上走开，站在原地确认青年能自己站住。周子轶没懂他在干嘛，面色古怪望着他：“怎么，你要参观我上厕所啊？”
严修济这才转身出去了。周子轶慢悠悠上了厕所，慢悠悠冲水，慢悠悠洗了手。正要开卫生间的门，门就忽地往里开了。
“！！！”周子轶一惊，瞪着站在门口的男人，“你差点扇到我了！”
严修济道：“我听着水声判断的。”
周子轶算是知道了，要得这个大总裁的一句道谢或者道歉，比登天还难。他只好忍住脾气，换了个温和一些的语气：“但你吓我一跳……至少要敲门吧？”
其实严修济也刚想起这茬。他之前不知道怎么了，关上门后就一直在门外站着。听着里面没动静好一阵后，心里忽地就升起一股冲动，下意识就直接开了门，甚至没想起先敲门问一声。
严总很少这么失礼，他认为一定是酒精的错。
所以周子轶放软姿态抱怨了一句，严修济也就顺着台阶下了：“……嗯。”
他又任劳任怨地把周子轶扶回去了。
周子轶坐回床边，没马上躺下去。严修济以为他没办法自己躺回去，又伸手扶他，周子轶却又提了个要求：“我想换睡衣。”
严修济和他对视一秒，就在周子轶以为要听到“你怎么这么麻烦”的时候，严修济转头走向衣柜，给他找睡衣去了。
周子轶看着他的背影，眨眨眼。
——果然。
——嘴巴上的死不认罪，行动上的愧疚自责派啊……
严修济从衣柜下面的抽屉里找出睡衣，起身的时候，腿上的动作僵了一瞬，然后又站直，扭头走回床边。他搀着周子轶站起来，下一秒，周子轶的裤子就滑了下去！
严修济：！！！
周子轶穿着四角裤，大腿光溜溜：“怎么？”
明明都是一个性别，对方有的配件自己也有，但严修济就是觉得那双腿晃眼。他下意识撇开眼睛：“你怎么就脱了？！”
“刚才坐着的时候我就解开了啊。”周子轶语气茫然，一脸无辜，“我现在不好弯腰，这样不是一下就脱掉了吗？”
说着话，周子轶还慢腾腾挪了两步，这下是彻底把裤子给脱了。
他说的话不无道理，但严修济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然而没等大总裁想清楚，周子轶又冲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严总……帮我穿一下呗？”
严修济眉头一皱：“什么？”
“我不好弯腰啊。”周子轶道，“严总，严哥，拜托拜托？”
“……好好说话。”严修济嘴上这么说，但人已经抓着睡裤蹲了下去。这个姿势多少有点尴尬，他尽量垂着视线不往上看，捞好一条裤腿，凑到周子轶右脚：“抬脚。”
周子轶乖乖穿进去。
然后左边也如法炮制，左脚也进去了。严修济抓着裤头，一不做二不休，一口气帮人把裤子直接提了起来。
“谢谢严总。”周子轶可算重新坐回去了，然后又朝严修济伸出手。严修济现在心里毛毛的，说不上什么滋味，下意识就道：“又干什么？”
周子轶语气特别自然：“我的手抬不高，不好脱T恤，严总帮我薅下来呗？”
严修济感觉他有点得寸进尺，但动作快于思考，还是高抬贵手帮了忙。先前周子轶在医院时医生帮忙上了一次药，现在衣服一脱，味道还挺重。严修济帮他再穿上睡衣、扯好衣服的时候，看到他背后青紫一片，心里的毛躁又多了几分。
周子轶是好心扶自己上楼，摔是自己先摔的，周子轶反而当了垫子，纯属于遭了无妄之灾。
虽说检查结果没什么大问题，但看着这撞出来的一片颜色，严修济也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
相比起严修济的心情暗暗起伏，周子轶倒还情绪不错，甚至还有心情调侃：“这个药味道好大，估计之后床单都要全换了吧？可别渗透到床垫去啊……”
“沾上了就一起换。”财大气粗的严总回了一句，给人穿戴好，重新站直，“还有什么名堂要搞？”
周子轶将这句话自动翻译成“还有什么事要帮忙”，望着他道：“还真有。”
严修济还真任劳任怨：“什么？”
周子轶道：“严总，你膝盖应该磕到了吧？”
严修济：“……”
“我看出来了，你有一点点逞强。”周子轶看着男人的腿，“应该挺疼，我就不多说嫌你烦了，但你记得上药，别不当回事。”
严修济起身的动作不自然，光是周子轶注意到的就有三次。一开始周子轶也以为是酒精问题，但后来一琢磨，觉得应该不是。
可这男人太死要面子，就是不承认。周子轶也不知道他倔点什么，只好看在严总今晚忙前忙后的份上，加上人道主义精神，又提醒了两句。
严修济的回复是：“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周子轶已经猜到他不会直接承认了，也不恼火，冲他笑了笑：“严总自己有数就好。”
“你先管好自己吧。”严修济扶着他躺回去，语气实在不怎么样，但又问他，“床头灯留不留？”
周子轶：“不留。”
严修济起身往门外走，刚抬手啪地一下关了灯，周子轶忽地“啊”了一声。
严修济又开了灯：“又怎么了？”
“我就是想起，还有一份三明治在冰箱里，最迟明早要吃了。”周子轶眨眨眼，望着他，“浪费食物不好，严总。”
严修济道：“你不能起来之后自己吃吗？”
周子轶理直气壮：“我背疼，想睡晚点，不想早起。”
严修济：“……”
周子轶又马上道：“严总晚安！”
“……晚安。”
严修济关了灯，关了房门，可算是隔离了那个麻烦精。
他到这会儿领带都没脱，边拧着领带边往楼梯走。看到台阶，他还忍不住感叹：折腾。
也不知道是说楼梯折腾人，还是某人折腾他。
严修济抬脚上楼，膝盖刚使劲，那股刺痛又来了。
“……啧。”
还是上点药吧。
***
第二天早上，严大总裁准时出现在公司里。
李菲刚好在走廊上碰到他，下意识就道：“严总，早餐给你订……”
严修济塞给她一个袋子。
李菲：？？？
“微波炉热一下给我，早餐不用订了。”严修济淡淡道，“叫杯咖啡。”
李菲摸到纸袋里可能是吃的，顺口就回道：“好的。”
严修济继续吩咐：“你协助一下小李，让他快点把轮椅和看护送去家里。送完记得把钥匙还给我。”
“……啊？”李菲满头问号，“轮椅？看护？”
严修济又道：“还有，最近周子轶不方便，婚礼的事有什么你能决定的直接决定，一定要问、但是可以推迟的就过一阵再问，必须马上决定的重要事情，可以问我。”
李菲：“啊？？？”
严修济却不再解释，转头朝自己办公室去了。
徒留李秘书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下意识打开纸袋看了看，发现是一个手工三明治。
——这……怎么又开始带爱心便当上班了？
——真要变天的节奏？
第19章 ——冷漠的人和热情的人
周子轶觉得，自己这跤没白摔，人肉垫子也没白当。
因为严修济对他的态度，明显比以前好了一些。
首先就是两人不像前几天萍水相逢的室友一样，打个招呼就不说话了。最近两天，严修济要是下班早，会来看看周子轶的情况；周子轶跟他说什么问题，他也都一一回答。
周子轶觉得这有点像小朋友莫名其妙吵架、又莫名其妙和好一样，但这个比喻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其次就是，严修济居然放了他几天“假”。
本来周子轶是没啥感觉的，但他忽然意识到李菲好几天没找自己确认事情了，就发信息问了一下李菲流程上到哪里了，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
李菲回复：【严总说等你康复了再说。】
周子轶一看信息，笑了。
这天晚上严修济来看他情况，周子轶还专门道谢：“谢谢严总关心我。”
严修济眯了眯眼：“没头没尾的，说什么胡话？”
周子轶猜想自己要是说了实话，严修济估计又要恼羞成怒，于是话锋一转：“对了严总，今天王姨熬的鸡汤，专门留了你的份，你喝了吗？”
严修济淡淡道：“太晚，不吃东西。”
“这么自律啊。”周子轶眨眨眼，“那你明天带去公司当午饭？或者我要是起得来，就用鸡汤给你下面条……”
严修济不赞同地看他一眼：“你嫌不够痛？不要多事。”
周子轶道：“没有前几天痛了，慢慢来应该问题不大。”
“你都没法把盛水的锅放上灶台，不要折腾。”严修济皱眉道，“我中午吃。”
周子轶心里发笑，面上点头：“嗯嗯。”
诸如此类小事，不胜枚举。
严修济态度不错，周子轶也就轻松。休息了几天，他就基本能自己自理一切了。就是动作比较大的时候还会疼，但换衣服、上厕所、洗澡之类不再需要人帮忙。
护工撤退了。
周子轶正因为疼痛症状大大减轻而高兴的时候，接到了周雯雯的电话。
“哥哥，我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了，我给你点赞了，再次祝你订婚快乐哦！”
周雯雯在电话里语气轻快，听着状态不错：“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呀？”
周子轶想了想：“过一阵吧，最近不太有时间。你想找我聊天的话，可以发信息、打电话，我有空都会回你的。”
周雯雯又道：“那你会带你的未婚夫来吗？我还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呢，他帅吗？他是什么样的人？”
“如果他不忙的话。”周子轶道，“你最近情况如何？我看了疗养院发给我的报告，说你最近胃口不是很好？”
“啊，那是因为他们最近的餐点不太合我的口味嘛。”周雯雯道，“这里的食物味道总是很淡，我都吃腻了。我好久没吃烤串了，都快忘了什么味儿了。”
周子轶道：“下次我去看你的时候，带点东西给你吃吧。我会先问医生你适合吃什么的。”
“好呀好呀。”周雯雯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哥，那个……最近你过得怎么样？我看你好像没怎么发你的商稿了，你最近没接搞赚钱吗？”
周子轶道：“我准备结婚了，在忙婚礼的事，不是很有空接搞了。”
“哦……”周雯雯想了想，又开始敲边鼓，“那你的未婚夫条件怎么样啊？你们在一起，谁花钱比较多啊？”
毕竟是亲妹妹，周子轶听出了点味道：“雯雯，你直接说重点吧，想干什么了？”
“呃，就是……想要一笔零花钱。”周雯雯讨好道，“不多的，就一千，可以吗？”
“雯雯，我上次去看你的时候，才给了你一千块的零花钱。”周子轶闭了闭眼，淡淡道，“你吃住都在疗养院，也出不去，钱都花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