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帐中一捻娇春》TXT全集下载_23(1 / 2)

她儿子的命都在他的手上, 以萧欤性命相逼, 那人怎么可能反抗?

“那……”巫师咽了咽口水, 觉得喉咙间干涩难耐,顿了顿, 才试探性地问,“圣上, 您是要取谁的命?”

身着龙袍的男子将目光放远, 思绪也跟着缓缓飘远了。一时间,他仿若又看见那名已逝的宠冠六宫的先皇妃。美人宝髻高耸, 一根金步摇稳稳插于其上,她回眸,招手一笑。

“十一, 过来。”

彼时他还是十一皇子,未登皇位, 年幼稚嫩。

毓妃笑容明媚。

少年跑上前去,轻轻唤了一声:“毓娘娘。”

美人抿唇笑了, 将手摊开,她的手心稳稳当当地放着一包方糖。

“我们娘娘听闻皇子您又闹了脾气,不肯吃药, 特意出宫去邹记桃花铺子给您买了最爱吃的桃花糖。小皇子,您就莫再使小孩子脾气了。”

是了,父皇最宠爱毓妃,这后宫妃嫔们能自由出宫的,也只有她了。

少年将糖接住,微红着脸,看着眼前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美人娘娘,喏喏地应了一声。

“谢谢毓娘娘。”

她一身藕荷色的衣裳,将衣袖抬了抬,笑眯眯地抚了抚他的头。

眼里尽是怜爱之意。

毓妃心善,人又生的好看,他自然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她。

至少,他是不讨厌她的。

迎着女子明媚如春的眸色,少年有些拘谨咬了咬唇,将手中的桃花方糖攥紧了。

……

思绪慢慢收回,他回过神来,竟有些恍惚。

他记得,毓妃逝去的时候,他也曾跑到她的灵堂里,偷偷抹泪。

有人叹惋,这就是美人薄命。

皇帝转过头,看了将腰身沉沉弯下去的巫师,终于咬了咬牙,下决心,道:“怀露寺,步辛夷。”

已故先皇妃,毓妃的妹妹。

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皇帝记得,步辛夷的眉目神色依稀有当年名动六宫的步辛蕊的影子。她与她姐姐一样,都是位大美人。

“这……”

听了名字,那巫师一怔。

怀露寺,步辛夷?

那可是祁王萧欤的生母啊!

他怵怵地打量了一眼皇帝,却见他的面上并无任何玩笑之色,不由得身子一震。

心也猛地跳了几跳。

“怎么,不可以么?”

黄袍男子眯眸,朝他望来,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

巫人忙不迭连连摆头,“可、可以。”

只要是陛下想,谁都可以。

见状,皇帝这才心满意足地勾了勾唇。他上前一步,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那便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

巫人又抬起袖子,拭了拭额前的汗。豆大的汗珠却好像怎么也擦拭不完,顺着他的脸颊滑下。

滴落在他的鞋面之上。

皇帝迈足,雄声:“来人。”

便有太监上前。

“回长生殿。”

他要处理这次朝天圣台圣火突然熄灭的事。

轿辇已备,皇帝徐徐上轿,抓紧了轿手。

一双眼里,也露出狠厉来。

---------------------

长生殿内,众臣子纷纷跪倒了一排。

龙椅之上,男子微阖着眼,一手用手撑着头,一手放于桌案之上。

案上,有奏折被人摊开,正着面,平铺在男子肘下。

各文武大臣跪在殿下,打量着皇帝的神色,皆不敢吱声。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终于猛一睁眼,却是挥了挥手,只听“啪嗒”一声,桌案上的奏折全都落了地。

“圣上息怒!”

众人瑟瑟,连忙大呼。

上一次,朝天圣台的圣火突然熄灭,皇帝下令斩杀所有筑台之人。自此以后,修建朝天圣台的便换了一批人。

圣上盛怒,如此做法虽有人不满,甚至有不少百姓怨声载道,可却没有多少人敢去拦着他。

祁王上书,被皇帝驳了回来。

阮理正上书,被皇帝驳了回来。

谭御史深更半夜要求面试,搅到了皇帝和高贵妃睡觉,被皇帝一顿劈头盖脸给骂了回来。

众人百般无奈。

亦是不知晓皇帝这次深夜召集文武大臣前来长生殿,究竟所为何事。

萧欤离皇帝最近,见无人敢吭声,便兀自上前,将皇帝推倒的折子捡起来。

探出手,轻轻拂了拂上面沾染的些许灰尘。

却在不经意间瞟见折子上的内容时,两手一顿。

滨西大水猖獗,他是知道的。

他亦是知晓因为水灾,滨西出现了叛乱。皇帝命平北将军带兵前去剿灭叛乱匪徒。

一面是朝廷重将所率兵马,一面是没有经过什么训练殿下草寇。怎么会......

怎么会让那些草寇杀了个片甲不留?

萧欤将眉头蹙起了。

“祁王,你也看到了罢。”

皇帝斜斜地瞟了他一眼,声音里尽是不满。想他也是未曾料到平北将军会落败而逃。

萧欤点了点头,将折子呈上。

“爱卿,你看,这该如何处置?”

皇帝转过头,这句话,显然是在问他。

萧欤缄默不言。

见他不再言语,皇帝也不再追问,只将那道折子又向上抬了抬,而后摔到身后的小太监面前。

“去,拿去给他们看。”

太监领命,将那折子呈给文武百官。

百官一见,皆是大惊失色。

平北将军平反未定,败归。

如此荒谬之事,说给人听,谁愿相信?

一时间,众人都明白皇帝面上的怒气究竟从何处而来。

“那依陛下看,这平北将军该如何处理?”

“杀。”

皇帝吐出一个字,却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文武皆是一惊。

杀了?

谭楷文率先反应过来,直接拔高了声音,反问道:“陛下是要杀了平北将军?”

“怎么?”皇帝睨他一眼,语气与神色之中,皆是不耐烦,“依谭御史的意思,朕难道要放过他不成?”

谭楷文一噎,连忙辩驳,“陛下,臣并非这个意思。”

只是重难在前,斩杀大将,这……

萧欤也站出来,道:“平北将军虽败归,但其先前也是战功赫赫,为大萧立下汉马功劳,罪不至死。依臣看,不若让其再率兵平反,将功折罪。”

不等萧欤说完,坐在龙椅上的男人又将折子一摔,怒道:“将功折罪?怕只是罪上加罪罢!”

皇帝冷笑:“他可是平北将军,他所率的可是朕悉心培养的精兵良将!竟败给草寇之手!他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即便是朕免他一死,他又有何脸面面对那些逝去的兵卒?”

那些兵卒,吃的是朝廷的米,骑的是朝廷的良马,拿的是朝廷的利器,接受的是朝廷严苛的训练。若不是平北将军的问题,他们又怎会死于倭寇之手?

为国捐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这些本就是光彩之事。可如今,他们却死于地痞流氓的枪下。

怎能叫他不怒?!

越想,皇帝便越觉得恼火,于是将手一挥,“莫再劝朕!朕已决,若有人再替他求情,便同其一齐处置。”

他说得坚定,丝毫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言罢,又一挥手,“此事已定,你们都退下罢。”

不容他人反驳,皇帝从龙椅上站起身,转入身后屏风另一侧。

众人悻悻,只得无奈作,各自叹惋平北将军之处境。

走出长生殿大门,踏过门槛与台阶,文武官员各自作揖,而后散去。

萧欤身后,却紧紧跟着一人。

他转过身子来,“谭大人还有何事?”

谭楷文比他低了半个头,因此要微微抬起头,望向萧欤。

却是不言,只作叹息。

萧欤知晓对方心中所想,亦是在心底里暗暗叹息,随着他并肩慢慢往宫门外走。

越过宫门,谭楷文突然顿足。

“王爷,您说,这回陛下做得对么?”

天子之意,即便是错,众人也需叩首拥戴。

萧欤亦是停下脚步,凝视着他。

紫衣之人虽未说话,谭御史也不甚在意。他知晓,祁王此人一向严谨小心,更不会做出妄议圣上之事。

绯衣男子却分外失望,止不住地摇头,道:“自从滨西发了大水之后,国库便一直紧缺,现下边境异域也对我大萧虎视眈眈。如此情况之下,陛下却执意建造朝天圣台,以此保佑我大萧之国运。”

建造朝天圣台开销巨大且不说,最令他失望的是圣上消极应对政事的态度。朝天圣台能治理滨西大水吗?能赶走异域怀有狼子野心之人吗?

杀劳工、斩良臣……

经过这么一串事,他的一颗老臣之心,早已寒透。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萧欤全程都在凝视着他,却缄默不言。一双眉微微蹙着,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王爷,您说,臣如今的坚持,是对的吗?”

萧欤一怔。

“王爷,臣亲眼看着先帝如何将大萧治理得海清河晏,亦是看着先帝如何平倭除寇,保百姓安定无忧。不过百年,甚至不过二十年光阴,天下怨声已起。前些日子,臣曾去民间一观,愤愤民意难平啊!”

紫衣之人将视线挪开,目视前方。在他的正前方恰好有一颗大槐树,虽已至秋天,可枝叶仍旧郁郁葱葱。

“御史大人这是何意?”

他冷声,道。

似是料到祁王的反应,谭楷文也不慌乱。他又凑近一步,几乎要贴到祁王的耳前。

突然出声:“臣知晓王爷冰清玉洁,臣先前何尝也不是愿尽一生为大萧肝脑涂地。这段时间,臣却突然明白了一个理儿。”

“什么理?”

“臣追随的是大萧,并非某个人。臣兢兢业业的是为大萧的百姓,而非昏君。”

萧欤微愕。

“这天下,是百姓的天下,而臣,也应该追随大萧百姓以及心系百姓的明者。”

绝非是那个位置上的人。

祁王将目光从槐树上收回,“你就不怕本王去圣上面前揭发你,定你个怀有祸心之罪?”

话虽这么说,可语气之间,却无半分凌厉。

绯衣男子笑了,“王爷是什么人,臣很清楚。”

萧欤闻言,又定睛瞧向他。

“王爷,”谭楷文打量一下四周,见着四下无人,便又将身子靠近了一些。他压下了声音,低到恰好只能让他们二人听见,“这天下姓萧,那个位子姓萧,可您,也姓萧!”

“御史大人!”

萧欤连忙低唤出声,“你可知,你这说些什么?”

谭楷文笑了,笑声倏然放大,爽朗恣意。

似是将压抑这心头许久的事,尽数宣泄出来。

萧欤微皱着眉头,静静地瞧着他。

他怎么觉得,谭御史这些话,像是在何时听过。

竟然十分熟悉。

忽然有疾风刮过,带着闷热的潮湿之气,扑到二人面上。

吹得萧欤一个激灵。

树叶簌簌作响,带着马蹄声,朝二人转来。

“何人?”

谭御史转眼望向来者,厉声。

那人骑着马,孤身一人,神色慌乱。

“王、王爷。”

见了萧欤,竟犯去结巴来。

“阿靳?”

萧欤认得他,“你不是在怀露寺照顾母亲吗?”

怎么看这身行头,竟是要奔往皇宫?

还这般行色匆匆。

阿靳闻言,立马从马背上翻下来,扑倒了萧欤身前,“扑通”一声跪下。

萧欤的心也扑通一跳。

“王、王爷,夫人她……”

“母亲她怎么了?”男子呼吸一促。

阿靳哭道:“夫人她……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和小姐妹出去做头发,剪了个巨丑的发型。大家剪头发一定要事先找好图,不要让托尼老师自由发挥。不要和他商量!要你觉得!不要他觉得!痛心!!!今天怀着特别悲愤的心情码了这一章 ,明天悲愤双更。

第67章

怀露寺步辛夷病逝, 圣上念其在寺庙为国祈福之功,追封其为楚侯王夫人,以重礼下葬。

步辛夷的葬礼庄重而盛大,其子祁王萧琼之护柩,一袭素白寿衣, 护母亲灵柩出城。

葬于京城城外连崖山上。

因为仪仗浩大, 队伍走了整个京城。不少人站在道路两侧, 缄默不言。

队列最前端,萧欤衣衫粗白, 神色也有些疲惫。他两眼望向前方的目,神色未有任何波动。

旁人无法感受到他的悲痛, 只觉得他周遭寒冷, 如覆寒冰。

在无人看见的地方,他将右手收回袖中。衣袖之下, 他的手心紧紧攥着一个巫符。

黄色的符纸已被他捏得发皱。

按着规矩,他要一直留在连崖山,为其母守灵。

但因为他是朝廷重臣, 加之朝中有难,皇帝便令他早日归京。

故此萧欤返京时, 已经快到冬天了。

虽还未至寒冬,可他回京的前七日, 白雪飘飘,不曾停歇。说也奇怪,满城的雪恰巧在他进京的前一日止住, 就连天色也放了晴。

初冬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华枝再见着萧欤时,他正骑在一匹马上,他身后跟着神色疲惫的无水。无水见了她,明显是愣了愣,而后偏过头去。

不知晓他在萧欤耳朵旁边说了些什么,萧欤面无表情地转过头,这才终于发现了她。

华枝身后也跟着一行宫人,她今日方从慈肃宫向太后娘娘请过安出来,谁知竟在这里遇见去长生殿复命的萧欤。

许久未见,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时,她的心跳还是会漏掉一拍。

她欲上前,却见身侧有轿辇驶来。

男子收回目光,神色淡淡,朝车中之人一揖。

从车马衣着来看,那人是皇宫内的皇子。

那人见了萧欤也是十分客气,知晓其丧母之痛,便下轿辇安慰了他几句。

二人所述之言,华枝无从得知,只见萧欤一直神色淡漠,对于皇子的关怀也是淡淡点头。

她忽地就想起来,萧欤待人一直都是这般,冷淡而疏离。这一世如是,上一世也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