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有人提议禀报皇后娘娘,他点了点头,强撑着说:“不错,是该禀报……”
然后,“噗通”一声,他也倒了。
跟着出来的小太监都吓傻了,清醒了之后就慌脚鸡似的,急急忙忙地回宫来找皇后了。
五皇子是被胡御医的银针给扎醒的,醒了之后才知道,自己这会貌似玩大了呀。
他不敢再耽搁,当机立断就回宫向父母请罪来了。
此时此刻,含光殿外。
五皇子一边打着腹稿,一边焦急地等着宣召。
父皇很快就让他进去了,以前所未有的速度。
难得敏感一会的五皇子心里“咯噔”一声,觉得这回父皇一定是被他给气得狠了。
满心忐忑地进去之后,他快步走到殿中央,“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父皇,是儿子胡闹,引得父母担忧,请父皇责罚。”
他说着,深深地磕了一个头,并暗暗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我主动认错认罚,父皇看在我态度良好的份上,一定会从轻处罚的。
还一无所知的齐覃:“……哦?你倒是说说,你都错在哪里了?”
还没想好怎么避重就轻地替他开脱的齐晟,绝望地捂住了脸。
——哎哟,五哥诶,不是弟弟不帮你,是你跳坑跳得太快,我想拉都拉不住哇!
偏五皇子一点都没有听出齐覃的语气很微妙,噼里啪啦就把自己卖了个干净。
随着他的讲述,齐覃的心情就像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
虽然五皇子明晃晃地就在眼前站着,可齐覃还是止不住地担忧后怕。
到最后,这些情绪汇聚到一起,就都化作了愤怒。
“好你个老五,你竟敢背着朕去烧丹炼汞?”
齐覃左右看了看,一把抓起御案上的镇纸,就要砸过去。
“诶,父皇?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啊。”
齐晟赶紧拦住了,“御医说了,您不能动怒的。您要是真的气五哥,怎么罚他都便宜,可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五皇子所缩着脖子,怯怯地跟着齐晟说:“是呀父皇,您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要打要罚,儿子都认。”
齐覃深吸了一口气,松手让齐晟夺走了镇纸,指着五皇子道:“你……你先去给你母亲请安,然后就回东三所闭门读书去。没朕的命令,不许出来!”
这就是禁足了。
虽然没有具体期限,但第二只靴子总算落下来了,五皇子还是松了口气。
“多谢父皇。”
五皇子轻轻巧巧地过了这一关,张阳可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
齐覃直接就让人把他送到了宗人府,命礼亲王严加看管。
估计,这件事落幕之前,张阳是别想从宗人府出来了。
东四所里,四皇子3一直都没有睡。
他装做早早睡了,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实际上却知道的一件都不少。
“五弟真的没事?”
一个瘦弱的小太监说:“奴婢看的真真的,五皇子中气十足,没有半点不好的。”
四皇子3松了口气,“那就好。”
先前得到消息,说是五皇子歿了,他可是吓了一跳。
不过,这样的谣言是怎么来的?
“你去查一下,五弟歿了的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
“是。”
那小太监应了一声,很快就消失在了烛光昏暗的屋子里。
不多时,又有另一个小太监进来了。
“奴婢给主子请安。”
“行了,不必多礼了。”
四皇子3直奔主题,“东宫那边怎么样?”
那小太监答道:“太子殿下好像是在张家喝醉了,一路上都是被人抬着回来的,回到撷芳殿就睡下了。”
“哦?睡下了之后,就再没动静?”四皇子3玩味地笑了笑,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主子英明。”
那小太监奉承了一句,就接着说,“实际上,太子殿下根本就没有睡,他好像一直在等什么人。”
四皇子3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他先下去。
过了许久,四皇子3才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他不是在等人,只是在等消息而已。”
而后,他突然嗤笑了一声,嘲讽道:“等到了又如何?一切又岂会如你所愿?”
不过,他很快就把太子的事情抛到脑后了。
毕竟,已经预料到结局的事情,还有什么关注的必要?
他直觉五皇子的消息,才是自己目前更需要的。
索性,因着皇后关心则乱,五皇子的消息,封锁的并不算严密。
四皇子3原本就在宫里布了眼线,后来又接手了贵妃残余的势力,想要从现在的坤宁宫打听一些消息,难度并不是很大。
于是,还不到第二天早上,五皇子“笑死了”的乌龙,就已经传入了四皇子3的耳中。
“笑死了?”
四皇子3心中一动,只觉得老天都在助他。
“你过来。”
四皇子朝给他禀报消息的小太监招了招手,“帮我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
此时此刻,五皇子还不知道,自己就要惊爆京城的八卦圈了。
在坤宁宫接受了来自母亲沉重的爱之后,他几乎逃也似的回到了东三所。
不是他不识好歹,实在是母后太热情了。不但叫三个御医轮流为他诊脉,还企图给身体倍棒的他开一大堆补药。
幸亏王御医医德高尚,劝住了母后,让母后明白“是药三分毒”的道理。
要不然,估计接下来的半年,他都要在清苦的药香里度过了。
实在是太可怕了!
五皇子打了个寒噤,问被皇后训得灰头土脸的袁润,“六弟还没有从乾清宫回来吗?”
“回主子,还没呢。”
袁润陪着小心笑了笑,一转身就端了一盅汤品进来,“主子,这是皇后娘娘吩咐的,叫您晚上入寝前一定要喝。”
五皇子心里有无数的槽想要向自己的六弟吐,心不在焉地问:“那是什么?”
“哦,是药膳,很滋补的。主子您还是趁热喝吧。”
“药膳?”
五皇子一惊,“我好好的,吃什么药膳?”
袁润赔笑道:“这是皇后娘娘吩咐的,娘娘也是担心主子您的身体嘛。”
五皇子道:“我身体好得很。再说了,御医不是说了嘛,是药三分毒。母后难道没听进去?”
“瞧主子您说的,皇后娘娘当然听进去了。”
袁润把汤盅放在桌子上,替他盛了一碗,笑眯-眯地端上前,“娘娘特意派人来传话了,这是药膳,不是药,有病治病,无病强身的。”
五皇子:好深沉的母爱,我能拒绝吗?能吗?能吗?
第151章 套路
苦逼的五皇子在想念他的六弟, 但比他更苦逼的他的六弟,却没功夫想他。
按理说,信阳长公主被变相软禁在了公主所,驸马张阳被关进了宗人府,暨阳侯张敷也被禁足在了府中。
涉案的源头张家都已经被处理了,就只需要等后续的严查就好了。
那么,今日天子刚解了毒, 正是元气大伤的时候, 这个时候,就该早早休息了吧?
但他却怎么都不愿意。
“今日信阳出降,压下的奏折还不曾处理。”
齐晟拦住了要去叫人去搬奏折的田保,坚持自己的观点。
“父皇, 身体要紧。身体是革……咳, 是治理天下的本钱。您先把身体养好了, 多少政务处理不了?”
齐覃咳嗽了几声,中气不足地说:“这天下这么大,天灾从来都没有断过。朕这里耽误一日, 于自己没什么打紧,但万一正有哪一处遭了灾…………”
齐晟急道:“可是您这样, 也没法处理呀。”
“无妨。朕只是眼晕,看东西耗神而已。咳, 咳咳……”
齐覃又咳嗽了几声, “田保, 让他们搬过来吧。”
含光殿伺候的小太监效率很高, 田保前脚传了话,后脚他们就搬来了好几摞奏折。
齐晟见劝不住,他自己也不敢就这么走了,只能在一旁盯着。
毕竟,他这个做儿子的都劝不住,像田保这等伺候的人,就更不敢开口劝了。
“儿子陪着您看一会子,差不多了您就得去歇了啊。”
“嗯,嗯。”
齐覃胡乱应了两声,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田保给父子二人上了茶,隐晦而怜悯地看了齐晟一眼,低着头就要退走。
“等一下。”
齐晟拦住了他。
”啊?”
田保本来就因为怕齐晟看出来自己主子的套路而心里发虚,被他这么一喊,登时就吓了一跳,干笑道,“殿下有何吩咐?”
齐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今日的田保不太自然。
但想想齐覃今日遭的大罪,他又觉得情有可原,便把那疑心又去了。
然后,他把齐覃面前的茶拿走,对田保说:“茶水解药,父皇刚用了药,不能喝这个,去换一碗凉白开来。”
田保暗暗松了口气,虚心请教,“殿下,什么叫做凉白开?”
“就是白水烧开了晾凉。”
“哦,哦。”
田保应了两声,索性把两杯茶都端走了。
齐覃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拿起一份奏折,看了大约有四五行,就停下来揉了揉额角。
然后,接着看。
又看了大约三四行,他又停下来揉了揉额角。
然后,再接着看。
他自己还强迫着自己看得下去,齐晟却是看不下去了。
“父皇。”他一把夺了他的奏折,“您还是先养好了身体再说吧。”
齐覃露出苍白的笑容:“朕没有大碍,只是看东西耗神罢了。”
“那就先睡一觉,养养精神,明天再看,岂不是事半功倍?”
齐晟觉得,自己替他打算得挺好,又能休息,又不怎么耽误事。
可是,他打算得再好,都没用,当事人不听劝,再好的话也是白费口舌。
“今日事,今日毕。待到明日里,还有明日的折子要看。”
是了,他怎么忘了,他的父皇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像个花孔雀似的,除了开屏就没有别的事了。
但实际上,他是一个敢担天下的明君。
整个天下的兴衰都压在他的肩上,他都默默担了,非但不曾叫过一句苦,还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以至于所有人都忘了,就算是天权神授的天子,那也是会累的。
齐晟一冲动,脱口而出,“既然您看东西耗神,那儿子帮您念吧。”
一句话出口,他反应过来,难免懊恼。
——他已经大了,这种近乎觊觎皇权的话,实在是不该说出口。
但懊恼过后,他却也没什么后悔的。
眼见得这些折子处理不完,齐覃是不会去休息了。就齐覃如今这看几眼歇一歇的效率,得弄到什么时候去?
若是因为这个,天子就要猜忌他,那就猜忌好了,反正他也没想过谋大位。
要是因为这事,降低了他在天子心目中的好印象,那他还求之不得呢。
田保正好换了白开水进来,听见齐晟的话,迅速低下了头,掩去了眼中的怜悯。
——可怜的睿王殿下,这世上最长的路,就是陛下的套路呀!
“主子,有现成烧好的泉水,您和睿王殿下将就着喝吧。”
“唔。”齐覃应了一声,对齐晟道,“你要是困了,就先回去吧,我这还不知道弄到什么时候呢。”
听听这话,齐晟能走吗?
必须不能啊。
“父皇。”
齐晟语重心长地说,“熬夜不但影响颜值,还容易变老。像您这样的盛世美颜,若是因着熬夜折损了,那真是暴殄天物啊。儿子若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于心何安?”
齐覃面色微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田保眼观鼻,鼻观心,表面波澜不兴,内心的戏却很足:啧啧,陛下的套路是深,睿王殿下的手段也不赖。打蛇打七寸呀这是。
齐晟可不知道田保正在吐槽他,他见齐覃神色松动了,便再接再厉地劝道:“由儿子给您念着,您决定如何处理。咱们早早弄完,您也能早早去休息不是?”
“好。”
齐覃被他说服了,“你念。”
“诶,好嘞。”
齐晟高兴地应了一声,拿起桌上的奏折就念了起来,“臣江苏巡抚…………”
就这样,父子二人一个念一个批,齐覃时不时还顺嘴问一句:“如果是你,会如何处理?”
一开始的时候,齐晟顺嘴就答了。
但几次三番之后,他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父皇。”
在两本奏折的间隙里,齐晟觉得,自己有必要就自己的疑惑试探一二。
只是……
“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之后,才是齐覃明显中气不足的声音,“怎么了,晟儿?”
齐晟:“…………”
——好吧我认怂您别咳了行吧?
“没什么。儿子是想说,您都批了这么久了,要不还是歇歇吧。”
“咳,咳,咳…………”
齐覃又咳嗽了一阵,温和地说,“晟儿要是累了就先回去睡吧,朕把这些看完了,自会休息的。”
齐晟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