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电影说白了其实就三点。”老林叼着烟斗边抽边伸出手比了个“三”,“本子、票子、班子。”
见沈识和南风都有点懵,老林进一步解释道:“本子就是剧本,拍电影的第一步就是得有个好故事。票子简单,就是钱!拍电影本就是个烧钱的活儿,没钱啥也干不了!班子就是主创团队,团队给力了事半功倍,不给力到时候就有你受的!这三大块儿,缺一不可。”
老林在桌上磕了磕自己的烟斗,清清嗓子继续道:“除此之外,从立项到上映还有不少门道要学,虽然每个环节都有专人负责把控,但你作为牵头的还是要弄个明白才行。我帮你联系的几位朋友都是在行业里摸爬滚打了多年的人,成就大小不好说,但起码经验是够够的。你这次到了北京,挨个拜访一圈,我估摸着也就把大体的流程给摸清楚了,至于剩下的,还得边走边看……”
“太谢谢您了,林教授。”沈识诚恳道,“等三大块儿全都到位了,请一定多批评指正。”
老林从鼻子里喷了股烟,拍拍沈识的肩膀:“年轻人,好好干!”
……
顾岛回到北京后,花了几个通宵的功夫将两部自己曾经写过,却因后来各种原因最终没能成功上映的剧本重新修改了一遍,待自己彻底满意后才寄给了沈识。同样,他还复印了一份给邝游。
沈识接到顾岛的剧本,只刚读了个开头就被其中的情节吸引了。他废寝忘食地细细看过几遍后,心中对此人在创作上的才华更加认可。他觉得,顾岛应当是能够驾驭的了安城故事的人。
“识哥,你捡到宝了。”南风从剧本上抬起头来,隔着眼镜后的目光炯炯有神,“这么有才华的人居然被埋没了这么多年,实在太可惜了。”
“你也这么觉得?”
南风点头确认道:“我觉得是他了。”
沈识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成,我明儿就打算启程去北京。顾岛信上说他还有个朋友是个导演,也是因为运气不好,怀着一身才华,满腔抱负却只能靠拍广告维持生计。这次我到北京,他会带我跟那位朋友认识认识,如果各方面都顺利的话,我下一步就要考虑开影视公司的事情了。”他说完,转头看向南风,“你跟我一起去么?”
“我倒想啊,还没去过北京呢。也想看看故宫、长城……”南风笑笑,面露遗憾道,“可这几天刚好赶上画展,我答应了导师要帮他处理事情,实在走不开。而且,总让丁芃姐帮着照顾小兔,也实在太麻烦人家了。”
沈识打心眼儿里想跟南风一起,但心知他说的也对。只得遗憾道:“的确,那我尽快处理完,争取早点儿回来。”
“不急,把事情都了解清楚了,觉得有把握以后再回。”南风拍了下沈识的肩,“放心,安城这边有我。”
“谢了,南风。”
“别墨迹了,快买票去吧。我帮你收拾下行李,明天一早还要赶去学校,就不送你了。”
……
沈识离开安城前往北京的时候恰好是安师美术系举办画展的第一天。
南风一袭白衣,将油画专业某位同学临摹的雷诺阿的那幅《夏尔潘蒂埃夫人和她的孩子》挂在了相应的展出位置上,一会儿离近一会儿离远地调整着画的角度位置。
周围围满了前来参观的女学生和老师,只是老师看的是墙上的画,而女学生多数看的则是挂画的人。
不可否认,南风在安师相当出名。油画专业多数的男孩子普遍的长相画风都更倾向于印象派、抽象派,有些长得本身倒还不赖,但偏偏身上长年挂着油彩。他们将其称之为与艺术全身心的融合,但在多数其他系的女生看来却像是在搞行为艺术的神经病。像南风这样本身长得干净清爽,还没“搞艺术”的那些个“怪毛病”的人实在是少数。
“学长,我来帮你吧。”大一刚入学的同系师妹见南风身后还摆着几幅待展出的画,红着脸忙不迭地上前攀谈。
“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小学妹搬起画,在觉察到周遭女生看向她的目光时,还特意挺直了身板,扬着头从她们中间横插了过去,“麻烦大家让一让啦!”
南风掰了掰自己的手指,发出两声清脆的响儿,突然觉得拇指的地方有些刺疼,仔细一看不知何时竟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比起曾经被子弹穿胳膊、被人拿麻绳绑在仓库里来说,这实在算不上是受伤。南风毫不在意的稍微用力挤了两下,见流出些血来,便不在管它了。
“拿去。”一枚创可贴递到了南风眼前,伴随着的是个温柔低沉的声音。
南风循声望去,就见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陆老师?”南风有些意外,但还是接过了对方递来的创可贴,说了声谢谢。
被叫陆老师的男人本名陆栖桐,是南风导师相交多年的好友。此人年纪跟温阮差不多大,长年身居国外。凭着在艺术创作上极高的天赋,近几年在相关领域内极具威望。这次也是受了南风导师的再三邀请,才以嘉宾的身份出席了安师的画展。
“夏尔潘蒂埃夫人和她的孩子?”陆栖桐半眯着眼看向墙上挂着的油画,沉声道,“乍一看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可惜了……”
南风没搭话,他明白这句“可惜了”是在可惜什么。
墙上的这幅临摹画虽然在色彩与构图上基本算还原了原画的色彩,但画画的人似乎对雷诺阿的作品并没有下功夫仔细钻研过。
陆栖桐冲画扬扬下巴,回头看向南风笑道:“你觉得呢?”
南风低着头将创可贴撕开,包在了伤口上,这才抬头谦逊道:“陆老师您说,等我见了这位同学,一定转告他。能得到您的指教,我想他也会感到受益匪浅的。”
“雷诺阿在进行这幅画的创作时,将希尔潘蒂埃夫人的身形画的丰腴圆润,这源于他本身对女性的审美认知。而墙上挂着的这幅临摹作品,就不免清瘦了许多,甚至可以说是骨感了。”陆栖桐笑着摇摇头,“不过你们这些孩子能画成这样,已实属不错。想不到安城这地方居然也是人才辈出……”
陆栖桐在说后面这句话时,看向的明显是南风。
“我在温阮的画展上见过你的作品,那幅《云上的新娘》。看得出来,你很有天赋。”陆栖桐缓声道,“其实我这次来,主要也是想借机认识一下你,南风。”
“陆老师过奖了。”南风看向眼前的画轻声道,“雷诺阿说‘如果上帝没有创造女人,或许我就不会成为画家。’他真的是位很会塑造女性形象的大师。”
见南风悄无声息地转了话题,陆栖桐沉沉笑了声:“你好像对我有防备?南风同学。”
“怎么会,您是我导师的好友,又是行业里的名人,能认识您是我的荣幸。”南风微微颔首,礼貌道。
但他嘴上说着“怎么会”,心里想的却是“这您还真说对了。”
不知为何,南风自打见了陆栖桐,就觉得此人给他一种极强的压迫感。他也说不出具体理由,就是一种本能。
“那么,既然如此,晚上有幸请你一起吃个饭么?”陆栖桐问。
第77章 第 77 章
面对陆栖桐的邀约,南风打心眼儿里想要拒绝。但考虑到多少还要给自己导师些面子,只得点头答应下来。
“可我不能待得太晚,家里还有个妹妹要照顾,您别介意。”
陆栖桐好奇道:“你还有个妹妹,亲妹妹么?”
“不,是……朋友的妹妹。”
陆栖桐点点头没再多问,柔声道:“只是吃个便饭而已,用不了多久。之后我送你回家,嗯?”
南风在心里叹口气,找了个转角清静位置给‘迎客来’的小吴去了个电话,拜托他接小兔到‘迎客来’吃饭,之后就在那里等他。
他没沈识心大,放小兔自己在家实在不放心,也担心她一个人会寂寞。
“有什么想吃的么?”
“都好。”南风微微颔首。
陆栖桐盯着南风看了一会儿,弯弯嘴角道:“那就找家安静点儿的西餐馆吧。”
“听您的,陆老师。”南风搬起墙边的画转头礼貌道,“我先去忙了,一会儿聊。”
陆栖桐抬了下手:“等你。”
……
南风很少吃西餐,沈识总说牛排血呼呲啦的他看着心里隔应,而沙拉就是一堆乱七八糟的草胡乱拌了拌,像喂兔子的。南风倒还挺爱吃,但他一向口腹欲不强,便总由着沈识的口味来。
“先生,您的牛排。”穿着讲究的侍应端着铁盘放在南风面前,为其淋上酱汁的时候一不小心溅出一滴在了南风的衬衣上。
侍应生吓得赶忙不断道歉:“先生,实在抱歉、实在抱歉!”
南风挥挥手,也没想为难侍应,轻声道:“别介意。”
侍应生又赔了几句不是,这才面露愧色地离开了。
南风取过一旁的湿巾,低头仔细擦着领边的酱汁。可酱汁挂在衣服上很是顽固,总也擦不掉。
一双手从身后穿过来,抓住了南风擦衣服的手,将其按下去。
南风周身一凛,本能的就要反手去锁对方的手腕。
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开口道:“别擦了,这个送你。”
南风顺着声音朝自己的领边看去,发现那双手正在为他细心别上一枚精致的“维特鲁威人”徽章,徽章刚巧不巧的遮掉了油污。
这样的姿势让南风很别扭,但出于礼貌也不好直接挣开。他微微侧头,尽量与陆栖桐保持些距离。
“这是我从佛罗伦萨带回来的。在街头小商店里偶然看到,觉得有趣儿,就买了下来。”
“谢谢,陆老师。”
两人的姿势实属暧昧,南风就着举刀叉的姿势,摆脱了身后人的禁锢,开口道:“还真有些饿了。”
仿佛看穿了他的防备心思,陆栖桐适时抽走了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悠悠抖开了餐布,慢条斯理地开始切分着盘中的牛肉。
而这一切,都被坐在一株茂盛植物后的人看在眼里。
“邝总,在看什么?”对座的客户好奇道。
“啊,没什么。”邝游饶有兴致地勾勾唇角,回头冲客户举举杯,“干杯?”
……
这顿饭吃的南风始终有些不自在,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又的确有从陆栖桐那里学到了不少。
陆栖桐并没跟他聊过多生活上的事,更多都是在探讨艺术。南风觉得这样就挺好,不然自己可能真的要忍不住冷脸了。
“你这么有才华,待在安城实属可惜。”陆栖桐拿餐巾轻轻擦着嘴,看向南风,“就没打算出国深造么?”
这话温阮也曾对他说过,但到如今南风的理由也同当初一样:“暂时没打算,在这里我还有放不下的事。”
“这可不聪明。”陆栖桐审视着南风的眼睛,“难得有天赋傍身,如此未免可惜了些。”
南风笑笑,并不打算答话。
陆栖桐微微往后靠了靠,笑道:“你知道我也是惜才,才这么说。也罢,日后若是你改变主意了,随时来找我。在绘画方面,我想我应该还能帮上你不少。”
“谢谢您,陆老师。”
陆栖桐点点头:“那么今天就先这样,我送你回去。”
两人起身,并肩走出西餐馆。
汽车开锁发出两声清脆的“嘀嘀”。陆栖桐绅士的让南风先上车,帮他关上门后才回到驾驶座。
车灯闪了几下,驶向夜色。
“咔嚓——”
这边的邝游按下了新手机的快门,看了看照片后满意地对客户点头笑道:“拍的还真清楚!等我回去就想想咱们后续怎么个合作法。”
他边说边将手垂在桌下,发了个彩信连带照片一起传给一个名叫“沈狗”的联系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
与此同时,沈识的手机响了一声。他刚洗完澡正斜靠在宾馆的床上看电视,闻声按亮了手机。
看向名叫“小人”的联系人后,沈识皱皱眉,但还是打开了对方传来的照片。
“呵,真他妈无聊。”沈识从鼻子里哼出声冷笑,将手机甩在一边。但没过多久,他就又把手机够了回来,犹豫半天还是按下了与南风的通话键。
电话响了几声,那边传来南风疲惫的声音:“喂,识哥。”
听到南风的声音,沈识只觉得心里一阵柔软,不由得放轻了语气:“干嘛呢?听你声音好像很累的样子。”
电话这边的南风正牵着小兔的手,往渔火巷走。
“晚上跟导师的朋友吃了个饭,这会儿正带小兔从‘迎客来’往家走呢。”
“哦……导师的朋友?你导师也在么?”
“不在,就我跟他朋友两个。”南风顿了顿皱眉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就问问。”沈识讪笑两下,“我今天按林教授给的地址挨个拜访了他那几位朋友,大体也熟悉了下拍电影的步骤和影视公司注册资质的问题,这会儿刚回宾馆洗了澡。”沈识停了一会儿轻声道,“想你了。”
南风弯弯嘴角,逗弄说:“你是想我了,还是要查岗?”
沈识被南风说中,忍不住在电话那头笑了。
“老师老师,我、让我跟他说!”小兔在一旁边跳边叫。
南风将电话递给小兔,她马上接过放到自己耳朵边上:“喂,臭沈识,我今天可是第一个到班上去的,没有迟到!你跑那么远都还要查我岗,真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