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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子科举养家[种田]》TXT全集下载_2(2 / 2)

“我听说吕老太婆啊,是二房克的!”

“哎哟她说的你也信?这老婆子是什么人呐,可鬼了。”

“看那个灰!变了变了!”

在这短短几息内,黄符燃烧后落下的灰烬由黑变红,透着股诡异。年轻道士上前一看,大惊失色:“师父!此地邪气甚重,徒儿法力低微,恐不能拿下。还望师父出手,助徒儿一臂之力!”

顾玉成再也听不下去,黑着脸推开最前面的俩人,跨步过去,将书生筐重重摔在地上,厉声道:“哪里来的道士?是四平镇的无名观,还是清平县的冲虚观?”

众人哗然,私语声瞬间高了两度。王婉贞哽咽地喊了声“二郎”,哭得说不出话来。

吕老太太被这动静吓一跳,当即怒道:“你个小孩子家家,胡咧咧什么?”

那年轻道士正志得意满,回头就见一个瘦瘦高高的小少年盯着自己,两只眼灼灼如火,顿时心里一虚,被师父悄悄掐了一把才反应过来,高声道:“休得无礼!我师父乃是天灵道人,从京师云游至此,哪里是什么无名小观可比的?”

顾玉成并不理他,反而转过身对四周围观的人拱拱手,道:“各位父老乡亲,我是顾家二房的顾玉成,今天这道长烧了道黄符就说我顾家有邪气,我倒要请问道长,什么是邪气?什么是正气?”

今天这阵仗,绝不可能是空穴来风,八成跟吕老太太有关系。如今老太太和大房三房联合在一起,指正他们二房邪气祸家,恐怕很难善了。当务之急,还是要破了这歪理邪说。

“我顾家祖孙三代,都在溪口村踏实务农。我大堂兄,更是溪口村近二十年来第一个秀才。”顾玉成边走边说,尽力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我不敢夸口说顾家是什么洞天福地,却敢说绝没有邪气!各位想想,这秀才公,是邪气能养出来的吗?!”

“不是!”有好事者在人群中大声应答,惹出一片哄笑声。

呸!

周氏气得脸色发青,这个小兔崽子,竟然又攀扯她家名祖!

往日里也没发现顾二郎这么能言善辩,周氏简直想扑过去撕了那张嘴。但是天灵道人之前露了一手神通,她并不敢当大师的面胡来,只好狠狠地瞪了顾玉成几眼。

年轻道士随天灵道人行走,虽是个副手,也没人敢小瞧,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诘问,气得涨红了脸:“你不是方外之人,没有天眼神通,当然不知道什么是正气,什么是邪气!”

“居士既有疑惑,我辈方外之人,正可解惑,扬我道门。”那老道士缓缓伸手,止住了面红耳赤的徒弟,拂尘一摆,对顾玉成施了个礼,端的是不急不缓,气质出尘。

“贫道三岁入道,十五有所得,三十而大成,得师父赐号‘天灵’,至今已四十三载。我道门缘法,讲究清静无为,得窥大道。天地之间,正气浩然,然邪气隐匿,贫道……”

天灵道人洋洋洒洒讲了一通,声音抑扬顿挫,直念得众人鸦雀无声。末了拂尘一挥,指向顾玉成,“正邪二气,不外如此。小友可有见教?”

“不愧是大师啊!”

“人家是天师!一般人还请不来呢。”

“我刚悄悄在心里祈福,会不会被大师听见?”

“你这人真不厚道,祈福怎不叫我们一起?”

“我也求大师保佑了,保佑我媳妇生个大胖小子。”

“人家是天师!”

现在是宝华二十六年,天子在位已经四十年了。自二十年前,这位天子就开始拜佛问道,寺庙和道观势力也逐年壮大,京师甚至供奉了不止一位国师。

上有所好,下必效之,权贵豪富人家争相求仙拜佛,民间也是信众颇多。哪怕不信,也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姿态,宁愿花钱消灾。

换个人被老道士这般连消带打以退为进,就该顶着一头雾水见好就收了。然而顾玉成可是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的唯物主义者,对这些东西一概不信。他看着老道士,宛如在看被洗脑后误入传销的智障,将身经百战的老道士都看得暗自发毛。

“见教不敢当,只是还有疑惑。”顾玉成朗声道,“道长方才说,清静无为,方成大道,那为什么做一场法事还要收粮食收银钱呢?我在镇上学堂,也曾听说有人为了消灾破财,最终家破人亡,人财两空,这是何缘故?”

“道长修道有成,年过古稀,为什么还不能餐风饮露,羽化升仙?”

“佛家有口吐莲花、净瓶出水的把戏,道长这符灰变色,可是同样妙处?”

顾玉成一句一句慢慢问出,满意地发现围观村民开始动摇。

他没见过什么净瓶出水的表演,也没见有人信道破家,但不妨碍他将这些听过的拿来用。毕竟这僧道之说,民间虽也信众颇多,但庄稼人到底是要吃饭的,每日里辛辛苦苦耕种劳作就占去大部分时间,再让他去潜心问道、虔诚礼佛,既没有时间也没有银钱,这信仰也就大打折扣。

何况这老道开头还有几句人话,后半截几乎全是念咒,他一个读书人都听得似懂非懂,何况是溪口村众人?

和咒语相比,还是顾玉成这大白话简单明了,直击人心。这会儿就有不少人交头接耳,说起各种见闻,不乏因为道士受灾的。

顾玉成看着天灵道人,表情平静内心警惕,殊不知天灵道人也在暗自叫苦。

他怎么就接了这么个买卖?

原以为这家子孤儿寡母,不用他出面就能摆平,正好让徒弟练个手,谁知竟能碰上了硬茬子。那瘦弱少年年岁不大,人却着实机敏,根本不进他的套,绕过去就开始煽动人心。

这没用的孽徒,跟他说了多少次,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一个稳,怎的没吓住别人,还自己抖起来了?

再这样下去,别说信徒,怕是溪口村这一季的供奉都收不上来!

要顺着这少年答下去,就进他的套了……天灵道人眯眯眼,哈哈大笑两声,道:“看来小友是不信贫道了!徒儿,请油锅!”

看他眼色,那年轻道士急忙打开旁边的一个大箱子,开了三层锁,才将里面的物件搬出来放到供桌上。

赫然是一个小小的铜炉,其上放置着一口成人脑袋大的锅,里面是冒着热气的油。

那铜炉里显然是有炭火的,年轻道士吹了吹,没一会儿油香味儿就四散开来。

“好香啊!”

“猪脑子就知道吃!这可是油锅啊!”

“是十八层地狱的油锅吗?传说能把人炸熟了。”

“大师是不是要下油锅了?”

“这么点儿大下不去吧?说不定是徒弟下去?”

天灵道人走到油锅旁边,不知在哪儿沾了沾,随手一弹,一滴水飞到锅壁上,滋滋作响。

天灵道人扫视一圈,见众人神色都跟着紧张起来,他撩起袖子,将手伸到了油锅里。

嚯!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惊讶声此起彼伏。

骇人的滋滋声里,天灵道人慢慢抽出手,缓缓绕场对着众人展示毫发无伤的手掌。

“诸位请看,这就是我道门的神通!贫道今已七十三岁,五十年诚心问道,方有这般法力。”

“啊!”

“天哪!”

“快看呐!”

“下去了下去了!”

惊呼声连成一片,天灵道人微微颔首,对自己造成的效果还算满意。

他行走多年,关键时刻全靠这招“下油锅”,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哪里能在这小小的溪口村栽跟头?

正要再说两句,把这顾家的买卖结了,忽然被小徒弟扯了扯袖子。

天灵道人转头呵斥:“你——”怎的如此不稳重?

后半截话卡在喉咙里,又被咕咚一声砸回肚子里。

天灵道人骤然缩小的视野里,顾玉成半条胳膊浸在油锅里,愈发显得皮肤苍白。

下一刻,这瘦弱少年冲他微微一笑:“道长,你看我顾玉成这心,是不是够诚?”

第6章 油锅二郎

满场死寂。

众人目光聚焦之处,少年长身而立,站得挺拔如松柏。

他身量瘦高,面容也消瘦,却掩不住满身风骨。那细细的胳膊上青筋隐现,少年却似毫无感觉,眉目湛然,眸光清正。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顾玉成敢以这油锅作证,顾家二房,绝没有什么邪气!”顾玉成朗声说道,半条胳膊仍浸在油锅里。

他倒不是敢真的下油锅,只是前世早被科普过类似骗术,又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管那天灵道人敢做什么,他都敢照猫画虎描一份。

这道人果然也没让他失望,所谓的油锅里不知掺了什么,看着热油滚滚的,里面温度只有大约四五十度,大热天的有点烫手,但完全能承受。

“哈哈哈哈哈哈哈!”天灵道人脸色几经变换,忽然仰天长啸,足足笑了几十声,然后疾步上前,一把将手伸进油锅,握住了顾玉成的手,另一只没进油锅的手拍拍顾玉成的肩膀,满脸欣慰,“师父曾言,这世间人大多庸碌,然却有那天赋异禀之人,一点灵光,一颗诚心,灵窍忽开,就得窥大道!没想到今天,贫道竟然在此地遇到顾小友,不枉我潜心问道七十载啊!”

他又指挥那年轻道士,“蠢徒儿,还不快快焚香,为师要为顾家再卜一卦!”

年轻道士从顾玉成下油锅的时候就愣住了,然而他跟随天灵道人好几年,不怎么聪明却能被倚重,靠的就是忠心耿耿言听计从,当即摆开了香案,郑重焚香,又拿出桃木剑摆上,严肃脸站在一旁。

溪口村众人:“……”

紧接着,那天灵道人缓缓将手从油锅里拿出来,又用拂尘掸了掸,一脸诚挚地看向顾玉成。

待顾玉成的手也离开油锅后,天灵道人殷勤地拿出一块黄方巾递过去,看顾玉成慢条斯理地擦了胳膊和手,又拍拍他肩膀,这才拿起桃木剑,比了个起手式,刷刷刷刷地舞起来。

以香炉为中心,天灵道人手中桃木剑忽而指天,忽而刺地,忽而又大喝一声挽个剑花,将一柄桃木剑耍得虎虎生风,一张脸也渐渐冒出汗来。

村民们看得目不转睛,嘴上也不闲着,七嘴八舌地小声交谈,间或悄悄打量顾玉成。

“顾家二郎刚才是下油锅了吧?我没看错吧?”

“没看错,下去了,特别猛!”

“顾二郎说没邪气,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没看人大师都说他心诚嘛。”

“大师怎么又跳起来了?先头没算准?”

“可能是因为二房的男丁没回来吧,阳气不足。”

“天师是不是想收顾二郎当徒弟啊?”

今天是天灵道人偶然路过溪口村,说是与此地有缘,就在空旷处作法,然后才一路追寻到顾家院子里,引来一众围观看热闹的。

然而全村最好事的也没想到能看成这种热闹,此刻都兴奋得不行,仿佛见证了什么惊天秘密一般,一个个两眼放光。

其他人只是兴奋好奇,吕老太太等人就是憋屈茫然了。

顾大山是真的茫然,周氏则是又惊又惧,她只知道老太太悄悄勾连了个什么大师,要借机把二房都撵出去。那道长也是神通广大,一来就瞅准了邪气在二房。

可是二郎是咋回事啊?她虽和这个侄子并不亲厚,也是看着他长大的,怎么从不知道他有这般本事?

下了油锅都没事儿,她这侄子可别真是个妖孽吧。

周氏越想越怕的时候,吕老太太正暗自憋气,几乎呕血。

她怎么就请了这么个草包?

吹得天花乱坠,听说也真有几分本事,怎么办起事儿这般靠不住?

原本这邪气在二房,正好把他们分出去,再把二郎招赘到大儿媳的娘家表哥那里,家里不但省了三张吃饭的嘴,还能多得两亩好田,以后大山和大富的日子也宽裕些。

至于王氏和她那赔钱货丫头,克死了她儿子还不知道羞耻,哪个管她死活!

本来都快成了,谁知道二郎突然杀回来……

想到舍出去的银子,吕老太太简直要咬碎一口牙,瞥见村长和里正也在人群里,才硬是忍住了没吭声。

顾大富在她旁边站着,一双眼滴溜溜乱转。

王婉贞和顾家几人相隔几步,紧紧抱着小黑丫头,眼泪汪汪一声不吭。看顾大富不怀好意的目光扫过来,破天荒回瞪过去,直瞪得顾大富移开视线才作罢。

她今天饱受惊吓,后知后觉地发现儿子进了油锅后,险些要晕过去,待见到儿子没事才缓过气来。

为母则刚,她虽没什么本事,也不能拖儿子后腿。真有个万一,大不了拼了这条命!

这般想着,王婉贞目光越发坚定,和今早被吕老太太逼迫时几乎判若两人。

众人各有思量的时候,天灵道人终于跳完这一套仪式,累得满头大汗。他收起桃木剑,道:“枯杨生华,过涉灭顶,虽凶无咎。此乃枯木生花,利于君子之象。”

往日里都要故弄玄虚一番,今次不等众人询问,天灵道人便主动作答:“上卦也!顾家二房近来虽有磨难,但有贵人相助,逢凶必化吉。只是顾家祖德不厚,气运太好,易遭反噬,正合‘分则两利’之象。”

吕老太太听懂个“分”,急忙道:“大师!这是要我顾家分家?”

天灵道人:“正是!树大分枝,人大分家,贫道观顾家气运,正在分家之后,才有那子孙福泽,绵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