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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梧》TXT全集下载_25(1 / 2)

“所以呢?三哥是要放弃了么?”

霍青寒道:“既然看清了局势,那还有什么好争的呢。盛京内斗愈发严重,近两个月来,粮草已经上下不接。攘外必先安内,这表示皇上心中早有退兵之意。”

“左右都是要退兵的,又何必逞一时之快呢。保存实力,才能在下一次的战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可话是这么说,江元修毕竟还是元帅,我们若不顾将令,怕是回了盛京,立马给咱兜头泼来一桶脏水。”

“等江元帅那头动手,再派徐峻率军出贺州便是。攻城略地又不是砍白菜,我们只要出兵即可,至于攻的下攻不下,那就不是江元帅能置喙的了。况且,周广陵大军还在潼山,若要撤军,只能走荡寇山。我们总得帮他牵制凉州军才行。”

“周广陵自入南楚以来,就只打下一个小春城。这三路大军,属他那路最是轻松。临走还要咱们相助,他也好意思。”

霍青寒笑道:“不管周广陵如何,他手底下的兵都是我北秦儿郎,岂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埋骨他乡。”

林云城托着下巴看着霍青寒,说道:“三哥,我觉得你变了。”

“哦?”

“你攻凉州时,意气焕发,斗志昂扬。可现在,好像,好像,我说不上来,只觉得你跟我爹越来越像了。眼睛里总是蒙着一层东西,让人看不出喜怒。”

霍青寒抬起眸子,摇头微微一笑。

————

林玉瑾感觉自己仿佛置身海浪之上,起起伏伏,漂泊不定。鼻尖潮湿腥咸的气息让他再一次梦到六年前,阿姐带着他一路逃亡的情景。

那时阿姐才刚及笄,为了不被发现,他们一路上只敢和流民一起走。直到渭水岸边,他们混进一艘商船里,躲在潮湿阴暗的船舱。已是冬日,水面上寒气蒸腾,冷风刀子似的往骨头缝儿里钻,露在外头的皮肤冻的发麻,每动一下,都是彻骨疼痛。

阿姐紧紧的抱着他,一遍一遍给他哼唱着熟悉的曲调。那是每晚母后哄他入睡时唱的歌。

一路颠沛,已叫他身体虚弱,此刻再经风寒,竟发起高热来。他感觉自己好像下一刻就要死掉了。他看见母后笑着朝他招手,她在叫他过去,她说到了她身边,就没有痛苦了。

但阿姐的声音还在耳边飘荡,阿姐说:不要走,不要留下阿姐一个人。

“阿姐,阿姐……”

林玉瑾只觉浑身骨头似被碾过一样,寸寸皆是疼痛。而那种飘荡的感觉却愈发强烈了,甚至还能清楚的听见水流的声音。

他费力的睁开眼,入目所见便是老旧的木板,随着摇晃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好像随时都能破碎一般。

“瑾哥哥,你终于醒了!”

苏沫儿带着哭腔的声音叫林玉瑾回过神儿来,这才意识到眼下的处境。

当日在小东山被人掳劫,为便于行路,那黑衣人给他二人喂下迷药,醒来时便在船上了。林玉瑾自上船之后,便觉浑身不舒服,当夜便发起高热来。

据苏沫儿说,他已经昏迷七日了。

林玉瑾晕船,也或者说,他在内心深处,对船有着莫名的恐惧。他强忍着恶心,勉强坐了起来。昏迷多日,只觉四肢无力,手脚发软,要不是苏沫儿扶着,他怕是一头就栽下去了。

“瑾哥哥,你先喝药吧。沫儿尝过了,这药应该没问题的。”

林玉瑾虚弱的说道:“多谢你了。”

那伙人千方百计将他掳来,又给他开药治病,是很在意自己小命的。所以他倒不在意这药会有问题。

喝过药后,吃了点清粥,林玉瑾方觉舒坦不少。

“我们这七天一直在船上么?”

“中途船靠岸一次,他们下船买了补给,也是在那时找了大夫开的药。可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丢下我一个人了。”

林玉瑾握着她有些冰凉的小手,道:“不会的,你因我而受累,就算拼了性命不要,我也要将你平安送回草原去。”

“可是,可是我们已经走了很远很远了,沫儿都不知道他要带我们去哪里。”

林玉瑾似乎能理解苏沫儿的心情。船只漂泊在茫茫江水中,正如他们眼下一样境况,找不到依靠,也没有办法抵抗。

“这是渭水,水势浩大,分支流经多地。我们自江北而来,他们要过江,要么是去江南,要么是去京城。不过我觉得去京城的可能性会大一些。这样也好,傅先生在京城,我们总不算是无依无靠的。只怕我们离了草原,阿兄遍寻不见我们,定要着急了。”

“瑾哥哥,我猜要不了多久,商船就会靠岸了。到时他们会上岸去,我们见机行事,一定能逃出去的。我那日悄悄看过,岸上有好多人,还有好多货物,只要我们有机会上岸,一定能躲过他们的。”

“对。沫儿,你再盛一碗粥给我,我这身子太虚了,可别到时连累了你。”

“瑾哥哥不要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生分。”

林玉瑾笑着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好,不说。”

这一次船行时间略长,林玉瑾整日乖巧喝药吃饭,身子骨倒是好转不少。。虽然这狭窄的船舱里只有他们两个,但他知道,船舱外把守严密,至少有五个黑衣人。

上岸买补给最多只需两人,还剩下三个高手。林玉瑾身上的药粉被他们搜刮去了,没有这东西,实在难办。

他无意识的用手敲打着床板,咚咚咚的声响在船舱里回荡。林玉瑾忽地眼前一亮。

第64章

林玉瑾醒来后第四天,船靠岸了。

此处是天水口岸,乃沿途最大的一个通商口。商船无数,码头上密密匝匝的壮丁像陀螺一样忙个不停。工头的呼喝声,行人的笑闹声,还有码头附近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汇成一片声海。

“天水码头繁华,也是最大的中转地,商船在此处会停靠至少一个时辰。主子吩咐了事情由我去办。你二人去岸上买些东西,你们两个留下看着那两个小崽子。此处人流密集,多加注意。”

船靠岸后,留下的两个看守推开门往里看了一眼,见那两个孩子一个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虚弱无力。另一个则愁眉苦脸的坐在一旁,见他看进来,还吓的一个哆嗦。

一路上这两个小孩都老实的很,其中一个还病恹恹的,就是想跑也得有力气才行啊。看守也觉得用他们两个高手看着两个孩子,委实浪费了。恶狠狠的瞪他们一眼,关上门自顾望天去了。

例行公事,每隔一炷香时间,他都会往船舱里瞧一眼,直到开船前,他隐约听见屋里有什么动静,再推看门去看,只见屋里空无一物。

守卫当即惊丢了魂儿。

这船舱狭小,除床板和一张矮桌之外,别无他物。江风从窗子灌进来,守卫一个激灵,忙到窗前查探,却早已看不见人影了。

“快追!”

两人走后,林玉瑾和苏沫儿两人自床板下冒出头来。

虽然这间船舱一览无余,看似无处藏身。但林玉瑾发现这床板是空心的,虽然狭窄了些,但他和苏沫儿身形瘦小,勉强可以挤的下。

趁那两个看守去‘追踪’,两人匆忙从床板里跳出来,扒开船舱门缝,见没有那几个人在附近。赶紧出了船舱,混在人群里。才刚走过几个舱门,便见买东西的二人上了船。

林玉瑾当即拉着苏沫儿挤进身后的一个船舱。这间船舱里还有行李放着,但却没人,许是上岸未归。林玉瑾本想躲上片刻再往外跑,却听见追踪的两人回来,与买东西的两人说了什么,听动静,他们似乎在搜查船舱。

眼见着船要开了,这时候逃出去似乎不大明智。敲门的声音近了,林玉瑾没有犹豫,和苏沫儿躲进这间船舱的床板下面。

就在守卫进来时,似乎这船舱的客人也回来了,二人还起了争执。

“既是要寻人,阿忠,你便叫他们看看吧。这商船不大,若是寻不到,还是尽早上岸找一找吧。船就要开了,可莫耽误了功夫,误了事。”

守卫往里瞧了眼,仍是不见人。似乎觉得这人说的有理,那两个小兔崽子若是有机会,必是要逃进城去,怎么可能还在船上。

林玉瑾听见门关了,适才说话的男子进了船舱。

“老爷,那几个人是同咱们一起在泽州口上的船。从他们上船开始就鬼鬼祟祟的,还不叫旁人接近,不知是要找什么人。”

“管他们作甚。下一站就到江州了,多年未归,不知我那些老朋友过的如何。”

“只怕他们见着老爷,全都不好了。”

那男子笑道:“我倒还真想看看他们,看看他们见到我会是怎么个‘不好’。只可惜此次进京,还有要事,不便耽搁。”

“嗨,何必急在一时,等大事了了,老爷有的是时间欣赏。”阿忠说道此处,停顿片刻,叹了口气。

“老爷为此付出了那么多,如今终于看见希望了。林小姐在天有灵,亦会十分欣慰”

“静姝清白尽毁,含冤而死,每每想起此事,我便夜不能寐。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替静姝洗刷冤屈的机会。阿忠你知道的,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嘭’的一声响,主仆二人俱是一惊。

门外把守的人推门而入,却被那男子冷眼瞪了出去。

“守好门,不要叫不相干的人靠近。”

门再次紧闭,男子回头看着眼前两个小孩儿。

阿忠惊道:“那些人要找的,是你们?”

苏沫儿已经吓的丢了魂儿,她紧紧的攥着林玉瑾的衣袖,不明白瑾哥哥为什么突然失控了。

林玉瑾没有回答阿忠的话,而是死死的盯着男子,问道:“你是谁?”

阿忠指着林玉瑾,怒道:“你这小子,擅闯我家老爷的船舱,还问我家老爷是谁,我倒先要问问你是谁!”

林玉瑾不理会他,仍是盯着那男子看:“你是谁?”

这几日在船上饱受煎熬,林玉瑾瘦了一大圈,显得那双眼愈发的大而明亮。男子没有说话,却是静静的看着他,而颤抖的嘴唇却昭示着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他知道他活着,一直都知道。

男子眼眶微红,颤抖着喊了一声:“阿瑾……”

林玉瑾只觉一阵目眩:“你到底是谁?”

男子苦笑:“我是,吴墨石。”

————

这几日看似风平浪静,内里却暗流涌动。就连林老爹都察觉到了一丝硝烟味道。

“也不知瑾哥儿现在好不好,天气越发热了,要是中暑了怎么办,生病了怎么办。那孩子自幼便吃了不少苦头,这才过上几年好日子,怎么就又遭了大难呢。我瑾哥儿还是个孩子呦,那些人做什么跟一个孩子过不去啊。”

林老爹坐在地头,越想越是难受,不自觉的就落下泪来。

“老爷子,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了,这日头毒的很,还是早早回去歇息吧,这里有我们呢。”

林老爹抹了把眼泪,道:“嗨,我没事儿,就是想起我那小儿子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们忙去吧,不用顾着我。”

自打知道了林玉致姐弟的身世,林老爹便觉得应该为孩子们做些什么。听说那老太后为了权势,舍了江北。整个江北没有朝廷管制,有不少地方已经粮草不济,要饿死人了。

听裴大人说,他们手里虽有屯粮,却禁不住这么多人用度。若到秋收能征上秋粮还勉强过得去,若征不够,这个冬天就难熬了。

说来林老爹虽是个猎户,那也是因前些年家中贫困,卖了地,没了生活来源才不得已上山打猎。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庄稼把式。

灵州四通八达,常有客商往来,只因战事起,灵州失了往日繁华,有不少客商陪的血本无归。林玉致当初还淘了不少好东西呢。

林老爹是庄稼人,遇上卖种子的,总想去瞧上一瞧。也是他好信儿,瞧一个商贩连续几日担着一筐黑蛋子似的东西,却一个都卖不出去,不免有些同情,遂上前搭了话。方知这小贩是打东边回来的。

他说那里常有海盗出没,但若胆子大,也确实能弄到不少稀罕物什。这黑蛋子是粮食种子,说是海那边的人都吃它。可没想到这东西运回来,竟无人识货,那一船舱的种子全都积压在货仓里无人问津。

也是他时运不济,这批货回来时,正逢战事最凶险之际。连灵州城都不曾入得。在林源县滞留大半个月,直到收复泾阳一线,他才得以回到灵州。

只是战火已起,田地多半荒芜,灵州还算光景不错了,却依旧有破败之感。他这新鲜粮食种子就更卖不出去了。

林老爹虽在大事上没什么主意,但就农事这方面,还是有自己的想法的。虽说这东西不曾见过,但有人能吃,就说明这东西自有它的好处。说起来,山里有不少的野菜,大家都知道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可却没有想过,谁才是第一个吃了野菜的人。

那小贩说,这东西亩产高,又好种活,比种稻谷省心多了,而且味道也不错。

林老爹还特意避开林玉娇去那小贩家里尝了尝,的确香甜,而且还容易饱腹。若真如小贩说的那样,岂不是正好解决了大郎的燃眉之急。

林老爹忙将这事儿告诉了林玉致,还说灵州有不少山地荒废了,开垦出来,正好种上这新粮食。

林玉致听说林老爹吃了那黑蛋子,吓的一惊,还叫了大夫来,那之后又观察了好几日,确定了他爹吃了没事儿,才郑重的考虑起这事儿来。

虽然当中也有不赞同的声音,但林玉致态度坚决,裴绍等人亦支持她,此事才算定了下来。

当然,为确保万无一失,眼下送往各地的粮草都卡的十分严格,以免秋收时那黑蛋子扯了后退,断了粮,可就酿成大祸了。

各地将领正为粮草发愁,林玉致送来粮草时,他们还犹豫着该不该收。直到有人说西北睿王都收了灵州粮草了,他们还怕什么。反正朝廷也不管江北了,眼下谁出粮,他们就跟着谁!

如此一来,虽然林玉致没有明确站出来,但江北各将领心中已隐隐有了主心骨。

本来按照原定计划,火候差不多的时候,就该着手替九皇子正名一事,彻底收服江北人心。但却在这时,九皇子下落不明。

荣景辰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有人怀疑他为了稳固帝位,骗取众人支持,再暗中除掉九皇子。九皇子若不在了,那么正名一事,便没有意义了。

荣景辰简直有苦难言。

敏国公自是相信他的,因为他亲眼看着他服了毒,更知道他本就无心帝位。只是这话纵然说给那些人听,也不会有人信,搞不好还会将敏国公也搭进去。

毕竟在外人看来,荣景辰可是敏国公的亲外孙。虽说这么多年两家不来往,但眼下荣景辰登基为帝,身份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敏国公有了别的想法也是正常。

荣景辰不好过,敏国公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几日每天都有人登门拜访,都是当初跟着敏国公暗中支持荣景辰,对抗萧元理势力的朝臣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