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点点头,道:“那就说得通了,感觉周姑娘就特别端方严谨。”
可不是严谨吗,一句话不对就要让对方长辈罚抄女戒,可够吓人的。
“这性子也挺吓人的,而且说实话,她一直都不笑的吗?我刚才说了半天,真的从不见她笑一下。哎,也不知道善郡王能不能……哎呀,我又乱说话了。”
董湘吐了吐舌头,总算是跟花朝一道,不担心传了出去。花朝点了点她,不过心里想的差不多。可换句话说,善郡王有心往上,若有一日成了,凤位上的自然也需要这种性情的人。由此可见,东宫估计也不仅仅是因为周家是善郡王的舅家吧。
自古以来,多少帝后是因为情爱,而因为情爱的最终又有多少结局是好的呢?
老兴王的寿辰,因为今上的圣旨被推到了高/潮。今上亲自写了贺文,表达了对老叔叔的歌颂,又充分赞扬了老兴王的品节高尚,赐了徳亲王的称号,顺便给顾寅提了级别,因为其他人没什么好封的了。然后还有第二道旨意,给顾恒安和花朝赐婚的。今上还特意让太/监口述转达,说赐婚旨意今日颁下,就是为了凑个喜上有喜,好事成双。
这倒是很多人都没料到的。花朝脸红的就没退过,一是因为羞的,二是因为酒灌的。
今日端午,桌上摆的都是菖蒲酒。这酒花朝喝不习惯,那些熟悉不熟悉的姑娘们,听了赐婚的圣旨后,不管是否心甘情愿,大多都过来敬她一杯,就算是每杯轻抿一口,不多时,花朝就觉得有些醉了。
跟温宁道了饶,花朝要去歇会儿醒醒酒,不然怕是要出丑了。
迷迷糊糊的由非言、非语扶着,花朝觉得脚底下飘得厉害,眼前也晃得厉害。走了没多远就喊停了,“等等,容我歇会儿,走不动了,眼晕难受。”
非言、非语见状,只得寻了个僻静的地方,扶花朝坐下,非言拿帕子给花朝扇扇风,皱着眉道:“姑娘今儿是怎么回事?怎么醉的这么厉害。往常不见这样啊。难不成王府的菖蒲酒还跟咱们的如此不同。”
花朝眯着眼睛靠在非语身上,只觉得心底一股燥气往外翻,难受的很,摇头就更难受了。
“不知道,许是饮的快了吧。非言,我真走不动了,你们谁去喊过婆子来背我吧。”
“那奴婢这就去。”
非语答应着就要走,却被非言一把拽住了。只听非言道:“姑娘,奴婢瞧着您这样子不太对劲儿啊。”
被非言这么一说,花朝也觉察出来,狠狠的掐了掐虎口的位置,半喘的道:“往回走,还回花厅。”
她们出来没多大会儿,花朝头晕走的也慢,回休息的院子反而还有一段距离,不如往回。
“我只与表妹说几句话,可好?你的丫鬟都还在这儿。”
转身欲走,却遇上堵路的人,也不知这人跟了多久,花朝三人竟是一直不曾察觉。若不是刚才非言觉得不对劲,再往后院走,人更少了,今日满兴王府的人都挤在前面忙活兴王贺寿的事情呢。
也不知是吃了酒风一吹还是怎的,花朝闻言竟是身上一阵起栗,然后撑着起身,却几乎身上的重量都靠非言和非语扶着。眼睛一转不转的看着善郡王,用力咬了咬嘴唇内,尝到了血腥的味道,人却是清醒了些。
“不敢当郡王的这声表妹。温宜有些不舒服,郡王若有什么想说的,不若改日吧。”
气若游丝,半带娇喘,说话间,顾恪谨看到一点血丝,心里格外不是滋味。她就这么防备他,防备的不惜用这种自伤的法子。
“表妹不必如此,春蒐之后未曾见过表妹,其实有些话一直想说,可我不方便直接找上门,呵,就算找了,估计也见不到表妹。”
“郡王知道不方便,就不该如此。这里也会有人经过的,郡王若真当我是表妹,就当彼此没见过如何?”
花朝很想说,赶快滚,衣袖下的指甲都快掐断在手心里了。
顾恪谨笑了下,也是意料中的反应,却坚持道:“我的人在周围,不会让不相干的人靠近的。就几句话,说完我就走。真的。”
花朝无法,她如今本来就头晕难受,已是强撑着了。非言非语怕根本不在善郡王眼中,她若坚持要走,估计怕更是麻烦。只得点头道:“那,郡王请说。”
看花朝身形踉跄的样子,顾恪谨其实很想扶一下,不过他不敢动。今日已经算是他又过分耍手段了,若他多往前走一步,都怕花朝想不开。想说的话有很多,可他知道,也许只有这一次机会了。那就从头说起吧。
“表妹进京我原不在意,是听说皇祖父给了你封号,我才留意起来。你是花将军的独女,跟兴王府关系也好,当时朝中正各种声音要我出宫选妃,可满京城的世家贵女,家族关系盘根错节,我真的并不想娶哪一个。当时就忽然觉得,兴许可以娶表妹,这样还能有花家的支持,而且我父王跟将军关系也好。我问过我父王,我父王说若是将军的女儿,那想必也是不错的。
然后大年初一我就借故早点到兴王府,倒也真见到了表妹。我说一见钟情,表妹信吗?上元灯会,其实是我怂恿长乐姑姑喊你们,因为我想跟你一起。只是没想到,是顾恒安安排了人把你跟我们分开的吧。表妹聪明,我问表妹的话,表妹当时就拒绝了。可我不太甘心。
我不比顾恒安差,从身份地位上来说,我比他高。我觉得我有机会的,可没想到花将军进京,就跟皇祖父说你们有婚约。其实表妹不知道,皇祖父一开始设计你们两家的时候,是把我也算进去的。只是后来他担心我真的得了你反而得了助力,才又想用吴魏两家的姑娘。
皇祖父老了,这么拙劣的手段,若我还没有准备,那我自己都可以放弃了。而他想用瑞王算计你的事情,是我瞒下消息没让花将军知道,不然我就没办法让灵月动手了。春蒐的事情对不起,你就当我是鬼迷心窍吧。但我真的想赌一把,其实那天就算你真的被送到我跟前,我也不会怎样的,我还不至于那么恶劣。可惜还是没赌赢。
今日因为皇祖父赐婚,所以我觉得这些话不说日后也没机会说了。你放心,不是兴王府的人动的手,是宫里的宫人,我会处理好,不会再有人知道今天的事。
表妹,我就想知道,若没有赐婚,若可以再多一段时间,你是不是可以再考虑一下?”
这些话,花朝听了都恨不得当听不到,迎着顾恪谨的目光,坚定地摇了摇头。尚未开口,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郡王不是说喝多了要休息吗?怎么在这儿?呀,表妹也在啊!”
顾恒安的袖子破了,像是被什么利器划到过,好大一个口子。可顾恒安却一副拉家常的模样,斜倚在树上,目光含笑的始终望着顾恪谨。却是对花朝三人挥挥手道:“之前就说不能喝就别喝,菖蒲酒也醉人的。你们两个小丫头也是的,还不赶快把你们主子姑娘扶回去,一会儿吹了风,头更疼了。”
从听到顾恒安声音的那一刻,花朝紧绷的神经就松了下来。对顾恪谨点了点头后,倚着非言她们离开,经过顾恒安身边时,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
一笑比春娇。
作者有话要说:这张字数好整齐,哈哈。
出差在外真不方便。
第54章 震怒
花朝醒的时候看到屋子里只有一盏烛火, 非言趴在床边已经是睡着了。花朝独自盯着窗幔出神了很久。顾恪谨的那些话即便是她当时头晕难受,也都听的真真、记得牢牢。想必顾恒安也听了不少吧, 赐婚当日, 被未婚夫听到这些话, 花朝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不对, 她当时是什么反应?她笑了吗?笑了吧。为什么会笑啊!
“姑娘醒了?姑娘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奴婢。”
花朝还在胡思乱想,却见非言也醒了。摇了摇头, 道:“我也刚醒。对了,我这是一直睡着?后来呢?”
非言听花朝声音有点沙哑,先去倒了杯温水, 扶着花朝喝下,才道:
“我跟非语扶着姑娘没走多远就遇到了林公子, 说是平王世子让他等在那儿的, 叮嘱我们不要惊动人,连老夫人都不要说,就先说姑娘醉了要歇着。还说看姑娘的样子应该就是迷香之类的, 今日事忙, 估计等主子们问起姑娘来,也要过阵子, 再请了女医来, 估计看不大出来了。我和非语原担心姑娘,可林公子说是世子刻意交代的,让我们一定照做,我们回来见姑娘就跟醉了一样, 想想就没吭声,毕竟奴婢觉得这事对姑娘也……姑娘,奴婢们擅作主张了。”
花朝想了想大概猜到了顾恒安的打算。看非言担心的神情,笑道:“没事,你们听他这安排我觉得是对的。今日是外曾祖父寿辰,若我只是吃醉了酒,虽然不太好意思,却没什么大问题,至多被人笑几句。可若是说因为被人下了药,怕是这寿宴就办不下去了。然后呢?”
猛地脑海里闪过些念头,太快了没抓住。
“后来隔了大概一个多时辰,郡主和老夫人那边都来问了,奴婢就说姑娘睡着,王妃派了个女医来,女医看了看说就让您先歇着,若是还有不舒服再请大夫,倒也没说别的。傍晚的时候,估计席散的差不多了,老夫人、郡主又都来看了姑娘。见姑娘睡着,就没吵姑娘。姑娘这会可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姑娘晌午就没吃什么,晚膳也没用,那可还要用点什么?”
不舒服倒没什么感觉,就是有些口干,可被非言一问,这会儿还真觉得有点饿了。花朝笑道:“我没什么不舒服的,如今也太晚了,算了吧。”
“王妃早叮嘱过了,厨上给姑娘温着汤呢,也安排了人守着,说姑娘随时醒了随时让人热了给姑娘。奴婢让人拿汤煮个面吧,姑娘少用点,暖暖胃也好。”
听是有安排的,花朝才点头应了。想想今日,哎,家里没有笨人,今日能让她们这么混过去,不代表明日不会没人问。
等非言去了又回,花朝又问:“就只有林公子转述的话吗?其他的,都不知道?”
虽然觉得善郡王和顾恒安在兴王府是打不起来的,可花朝想过了尴尬的一面,又开始有点胡思乱想担忧的一面。
非言道:“刚才一打岔,差点忘了。傍晚的时候木头过来找了趟春天,就带了句平安无事,没说别的。”
花朝叹了口气,算了,事已至此,且行且看吧。下午昏睡了一下午,这会儿走了困,反而是精神起来。
花朝不知,这一夜的顾恒安几乎也没有安睡,若不是被林烈阳拦着,差点上房揭瓦。他让花朝她们瞒着花家和兴王府的人,他自己肯定也会瞒着平王。所以花朝酒醉休息的时候,顾恒安还当没事人一样跟着他爹同那些与他道喜的人掰扯,还有那些调侃的或试图找他拼酒的以前的“狐朋狗友”们,顾恒安真是应付的烦躁不堪。
而花朝有一点没猜错,顾恒安和善郡王的确打不起来,两个人都很理智,很克制,哪怕双方都觉得对方碍眼的很,可花朝离开后,俩人还是很冷(虚)静(伪)的不咸不淡的扯了两句,然后各自离开。大致对话如下:
顾恒安说你以后安分点,这次我就不告诉家长了。
顾恪谨说你以后对表妹好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其实,这次顾恪谨真的只是想跟花朝“表白”一番,或许说是为他的动情画个不太甘心的句号。他是谋图大位的人,孰轻孰重他分的很清。也许原本对花朝一见钟情,有几分喜欢中意,甚至耍手段想得到。可真当今上给花朝与顾恒安赐婚,而他自己的王妃人选也定了,他就知道该放手了。就算他今日问花朝能不能等他,而花朝也真答应了,以顾恪谨的志向,估计也只会委屈花朝。因为名分已定,君不夺臣妻。
也不得不说,今上原本的手段虽然拙劣,可也算是了解顾恪谨。毕竟,作为皇长孙,顾恪谨从最开始学习的也是为君之道。如果那些宵小手段还能得逞,那顾恪谨不只是无德,亦是无能。
说远了,说回晚上的顾恒安。因为憋了一下午的气,还不能光明正大的出气,一回来若不是怕动作太大,恨不得打砸一番。然后因为实在气无处可出,自己在院子里打了一个多时辰的拳。
等到气力耗得差不多了,一桶井水浇下去,才算是心火下去点。坐在屋里又冷静了会儿,才对一边从头到尾不吭声的林烈阳说道:
“你说宫里是不是已经差不多都在东宫之手了?”
林烈阳闻言,一惊,脱口问道:“此话何意?”
顾恒安沉声道:“上次春蒐我就有点奇怪,按花将军说的,顾恪谨后来的安排远超出他们之前准备的。在宫里头,要瞒着今上,还要瞒着与他合作的花将军,顾恪谨有这么大的力量?还是东宫有这么大能力?而且到底是今上安排时出了岔子,还是岔子原本就出在那些做事的宫人身上?可惜当时的宫人都被处置了。
还有这次也是,今上派到兴王府帮忙的宫人,怎么顾恪谨说用就用了?宫人的规矩都是一轮轮、一年年训练下来的,不可能被忽然收买的。而且今日顾恪谨跟表妹直说是他指使的宫人动手,根本就一副不怕被知道的模样。”
大概顾恒安说到一半的时候,林烈阳就自己想明白了。皱着眉头,忽然问道:“你说那些武器是不是去了宫里?不然为什么咱们在外头打听这么久怎么就没见动静?”
顾恒安只想着宫里,却还没想到宫外,被林烈阳这么一说,瞪大了眼睛,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想了想,恍悟道:“不一定就是宫里,咱们忘了一个地方。兵部的提训处。”
“啊!是啊,提训处不大,可因为是给宫里供护卫,挂在兵部,却不在兵部的。提训处前段时间确实一直在训练新的护卫。不是,提训处不是兴王世子在帮忙的吗?若是进出数目太大,不可能不发现吧?”
顾恒安和林烈阳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怀疑。然后听到顾恒安说:“要么是他真的没发现,要么是……我这位表舅哥在闷声的忙大事啊。不知道平王府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啊?”
“可提训处不是忙了一天两天的,若按你这么说,难道兴王世子早就在帮善郡王?那春蒐时的那些事情……”
顾恒安的眼神冷了下来,顾寅是公认的光风霁月的世家公子,虽然他觉得此人有点冷漠,可却也一直认同顾寅是个正派的人,他不能想象若这个人表面对花朝关爱有加,背地里却帮着顾恪谨,那他的心机该有多沉,而花朝知道后想必也会很伤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