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妈妈睁大眼睛,皱起眉头摇头,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却颇为高傲:“峻凌,你要是这么想妈妈就错了。我们哪次不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
“何峻凌你别说了!”白雅薇厉声喝道,声音不大,但足以让何峻凌清醒过来。
“妈,您也别说了,是我在外面有人了,”白雅薇盯着何妈妈面前明晃晃的白瓷餐盘,“我知道您和我爸什么意思,我和峻凌真的不可能了。您也别找峻凌了,明天,我上家里跟您二位说清楚。”
“雅薇……”何峻凌看着白雅薇,意为让她不用为了帮他牺牲到如此地步。他每次不知怎么面对妻子时就会称呼“雅薇”而不是“小薇”。
白雅薇明白他的意思,拍拍他的肩膀,凑近他耳边说:“对不起峻凌,是真的。”
羊羊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停咬着她的儿童餐叉。
第19章
白雅薇成功打发走了何妈妈,剧情却向着苦涩的方向发展。
真是的,本应是开心的一天,却从早到晚糟心事没停过。
何峻凌并没有责怪白雅薇的意思,私下里甚至为有人能带给白雅薇他给不了的温暖而感到欣慰,好像这样一来能稍稍弥补他的罪行。可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不想让白雅薇认为自己从没在意过她,再伤她的心。
羊羊爬到了儿童探险区的最高处的平台,挥着小手:“妈——妈——爸爸!”
两个人从沉默中抬起头来,对女儿扯出一个勉强的笑。
“峻凌,对不起,如果你要追究的话,我……”白雅薇比划了一下,又尴尬地收回手,表示她会配合。
何峻凌对她摇摇头,眼角含着温柔的笑意:“没关系,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会当作没有过。”
如果是别的夫妻,妻子可能会心生感激。但白雅薇并不感到轻松,只觉得心碎到窒息。她怎么忘了,何峻凌根本没有爱过她。她有没有出轨,又能怎么样呢?
“何峻凌。”
你的温柔才是最残忍的。白雅薇没有说出来,偷偷红了眼眶和鼻尖。她觉得自己应该恨何峻凌,却恨不起来。
杨烁还在警察局处理后续事务。局长看见他一脸嫌弃,翻了个大白眼,说闲杂人等不要在警局闲逛,却又睁只眼闭只眼让杨烁嘻嘻哈哈蒙混过去了。
虽说法律归法律,杨烁总觉得公安有些愧对这位父亲,不是很想审这个案子,就让别人去了。
赵志飞从审讯室走出来,顺手从怀里摸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突然意识到现在室内禁烟了,叼着烟晃晃,略感焦躁。
“杨烁,他交代完了,”赵队的烟嗓一如既往地低沉沙哑,时不时咳嗽一声。
“你知道炸弹在哪里吗?”
杨烁默默听着。
“在音乐礼堂,合唱团排练的礼堂。十点孩子下课,那里就空了,只有老师在。”
“那他……”
“没错,他并不是想造成多大的伤亡。他想报复那两个合唱团的老师。”
“当时好像有孩子指控说老师也参与了这件事,但是证据不足。”
赵队把烟从嘴里夹出来,点点头:“最后只以失职罚了点钱。草他*的。”
杨烁透过玻璃向审讯室里看了一眼。嫌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没有了疯狂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是个会在少年宫安排炸弹的恐怖分子。眼前一恍惚,杨烁看见了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的脸,脸上是连他自己也读不懂的复杂表情。他不禁怀疑,自己维护的究竟是什么。
“杨烁,”赵队长说,“我和局长商量了一下,你再休息一阵,满一个月再回来。”
“为什么……”杨烁对这个结果感到惊愕。他完全可以正常参加工作了,今天的事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吗?
“杨烁,我们都很珍惜你,也很器重你。我一直拿你当孩子看待,半年内你进了两次医院,我真的不想再看见了。”
“这话说的,队长,我要真是您孩子,您得进局子。”杨烁继续打趣,试图挽回。
“你小子别胡闹。回来还是要回来的,但不是现在,”赵队长盯着杨烁的眼睛,“杨烁,你太拼命了,让人害怕。”
“你受伤不是偶然的,是你自找的。你现在这个样子,由着性子来,不考虑后果,迟早还要再进医院。”
赵志飞的声音突然变凶,不给别人再说话的机会:“你给我回去好好想想。”
赵志飞想,我不想再给你签字儿了。
杨烁想不通。他不是警察吗?他成为警察的初衷,不就是惩恶扬善吗?他不能理解队长说的“不考虑后果”,每一次行动他都把前因后果考虑得清清楚楚,他策划的抓捕行动成功率是最高的,年纪轻轻就屡次立功,怎么说他做事不考虑后果呢?
想不通的事就不想了。杨烁有些不甘地冲着赵队挤了个鬼脸,赵队把烟冲他扔了出去,烟太轻了,没打着。等着吧,等着有案子忙了,总归要找他回去的。
第20章
从周五早上六点半他起床算起,已经过了40小时,何峻凌只睡了不到6小时。除去身体的极度疲倦,他感到深深的挫败。短短不到两天之内发生了太多事,而他能够解决的,一件都没有。他困的几乎要昏过去而不是睡过去,心里却感到烦乱,不能定心入睡。
杨烁说了要等他,何峻凌想,如果不等,他会失望吧。这样想,他就没有关灯,尽管他不太确定杨烁上车前到底说了什么。他摘了眼镜拿在手里,趴在沙发上半眠未眠,将就着休息,嗅到沙发上那股皮子的气味。
后来他是被敲门声轻轻敲醒的,醒来时手一松,眼镜“啪”一声掉在地上。睡眠姿势不佳,爬起来浑身难受,胳膊疼得要断了,好不容易把自己撑起来,脖子和腰也酸疼得不能动。屋子里空调也打得太高,脸和耳朵干热发烫像烧了火,手脚却是冰的。
何峻凌挣扎着站起来打开门,门外猛地闯进一阵湿润新鲜的风,让他清醒了。
春雨在杨烁的身上、头发上被蒸成了热气儿,寒星在他眼中闪烁。他好像戏剧中陷入热恋的主角,穿过黑夜,带着最纯真的爱与期待去见他的心上人。
这种无法掩盖的幸福太具有感染力,何峻凌只一瞬就迷失了,轻易接受了一个扑过来的、潮湿的拥抱。
“太晚了,我还怕您已经睡了,结果灯还亮着。”
“你不会是跑过来的吧?”何峻凌帮他掸掉衣服上落的雨丝,让他进来。
“啊,这个点没车了,反正也不是太远。”杨烁眨巴着眼,气息还没有平复。
他看看表,将近一点了。年轻真好啊,这种满到溢出来的活力,何峻凌都要嫉妒了,哪像自己,睡一会儿还睡得要死要活的。
“何医生,您脸好红啊,不是发烧了吧?”杨烁说着自说自话地伸手放在何峻凌额头上试了试热度。
他有点不习惯,向后躲开,拿手冰了冰自己发烫的脸:“没……有的事。空调吹的。你坐,我去给你倒水。”
“……”
“是不是没杯子,”杨烁把嘴一咧,“下次我来您这儿做客得自己带。”
何峻凌有点不好意思,拧开一瓶凉水给他。杨烁对着嘴一捏瓶子,半瓶没了,再一仰头,瓶子直接扔进垃圾桶。何峻凌也不问今天是怎么回事,很自然地屈起一条腿坐回沙发上。他看着杨烁跟上来坐在旁边,一副眼巴巴等着表扬的样子,不由笑了。
“今天就……巧合,巧合,具体怎么回事我们不能说,”杨烁悄悄把头挪近,解释完又开始抱怨,“结果我们队长还不让我复职。”
“可能他是心疼你受伤。”
杨烁把头搭在何峻凌肩头,满脸写着委屈。何峻凌没觉出来异样,只觉得当警察实在是个让父母揪心的职业,也替他心疼,摸摸他的头。
杨烁胆子大了,两只狗爪子也搭了上去。
“何医生,我能不能换个称呼啊?我们可是二次相遇的缘分,这样叫太生分了。”
“好。”
“峻凌~”
何峻凌又好气又好笑,抽出胳膊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怎么这么混,我比你大,好歹也叫声哥吧?”
杨烁挨了揍,装委屈偷偷又靠紧一点,终于如愿钻进人家怀里了。
“愿意靠就靠吧,”何峻凌揉揉他的脑袋,合上眼,“能让你感到点安慰也好。”
被识破的大警犬更加光明正大地环住人家的腰。他看出来何峻凌已经被倦意侵蚀,眼帘像幕布一样合上了。
如果见到卖花人/请替我买支玫瑰/我好为了它/披着寒星与浓露去见您
第21章
大概是太过困倦,何峻凌倒是睡了个安安稳稳的好觉,只是睁开眼时浑身动不了,后背被汗濡湿了。除了空调开得太高以外,全拜背后那条体温过高的毛茸茸的大狗所赐。杨烁身量比他大一圈,像堵墙一样把他困在沙发内侧。
大狗感觉到怀里的异动,悠悠转醒,挪了一下身体,“咣当”一下掉地上了,变回人类。
何峻凌听见响动,也不抬头,额头抵着沙发,完全不想起来面对现实。
所谓现实,比如说,晨勃。
杨烁倒是说得很直接:“哥,我回去解决一下个人问题。”话音未落就溜走了。
他也得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何峻凌坐起来,找了个尽量舒服的姿势等僵硬的关节融化。酸痛从各个关节蔓延开,像是被虫子啃咬过。
天啊,我都干了点什么!
也不是睡得不好,头脑却昏沉沉转不动。何峻凌没法想,也不愿意去想。他站起来把空调关了,给浴缸放水。热气很快把镜子边缘模糊了,像一张做旧的照片。
真是一个难看的、快要塌掉的身体。何峻凌把脏衣服全部扯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皮肤上有几道衣服的压痕,肚脐下有皮带扣压出的红红的方印。
脏的东西洗不干净,怎么洗都不会变干净,也不会变漂亮。
浴缸里的水才刚刚没过脚踝。何峻凌把水切换到花洒,从头淋下去。水流封闭了五感,也冲洗着罪恶。只是罪恶是用最锋利的刀刻在最坚硬的石头上的,不去想,不去感知,罪恶也不会就此消失。用水不断洗刷,罪恶也不会变浅。
水是一道屏障,隔绝新生的罪恶,以防被人发现。如果不是流水的屏障,他脑子里的想法一定会溜出去,钻进喇叭里狂笑,弄得人尽皆知。
水还是一双恶魔的手、一条邪恶的蛇,安抚他每一寸肌肤;是一剂春药,让人暂时忘却烦恼,掉进迷醉的幻梦。
“嗯……啊……”
一阵压抑却撩人的喘息。水温刚好,让他身体发软,扶着墙慢慢泡在浴缸里。
欲望啊……欲望像水,可疏不可堵。人的自制力是有限度的,而欲望可以无限积攒,直至击溃堤坝。
令人唾弃的白浊在水里散开,连水都压抑不住这股令人作呕的肮脏气味。
真恶心。
何峻凌哗啦一下从水里站起来,放掉水换了一缸,把自己从头到脚仔细冲洗干净,好像这样就可以让流水带着罪恶一起消失,像昆虫蜕掉一层皮,留下一个干干净净的自己。
可当他自以为把自己收拾利落、像镜子里看去时,却分明看见一双瘾君子的眼睛和一张晦暗疲倦的脸,吓得他差点儿拿起手边之物砸向镜子。
胸腔里上涌的是愤怒、是不甘、还是哀求?
看啊,这就是和撒旦交易过的证据,是不可抹消的。一瞬间何峻凌听见灵魂中有什么东西碎了,恶魔尖利刺耳的狞笑涌出来,嘲弄他、刺穿他的大脑。
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撒旦被吓得落荒而逃。
“哥,是我,我过来看看手机是不是落你那儿了。”
何峻凌回过神,慌忙把衬衣扣起来,冲进客厅:“你稍等我一下!”
嘶——冷!空调的余温已经从屋子里散去了,薄薄一层衬衣完全不能抵挡早春的冷空气。
杨烁进来晃了一圈,没找着:“哥,你打我一下手机好不好,1**********”
电话一接通,结果是骑驴找驴。杨烁的裤子口袋亮了,嗡嗡嗡响得特别蠢。
“不好意思哥,你看我这个脑子。”杨烁一脸蠢兮兮的笑,招呼了了一下,讪讪退了出去。
何峻凌松开掐紧的手,指尖已经在掌心掐出四个发紫的月牙。胃一阵阵抽紧,他蹲下来压住胃,没撑住跪倒在地上。
出了门的杨烁深吸一口气,门外的空气冲进肺,把门里那丝飘散的气味浓缩、顶进大脑,整个神经系统随之兴奋起来。
精液的气味,不会错的。同为男人,杨烁对这种极具特色的气味再熟悉不过了。
他本来只想骗个电话号码,不料发现了这么不得了的事。
昨天刚刚得知我最喜欢的原耽写手童子太太封笔了,好难过( ; _ ; )真希望大家都能快快乐乐地写文看文。
微博放了一张何医生地人设图,有兴趣可以去瞄一眼(?????????)不知道和你们心中一不一样。后面还会画小杨警官的人设~
第22章
何峻凌终于病倒了。
晚上他去医院挂了水,周一强行去上班,结果在诊室里再次烧了起来。传染给病人可不是好玩的,他不敢继续下午的工作了。这一松懈下来,立马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病来如山倒。
毕业后他第一次以病人的身份待在这家医院。记忆中自己从毕业起就没有发过烧,偶尔有点小感冒,都挺过来了。
四十度高热,浑身无力。
他剧烈咳嗽了一阵,这会儿总算平静下来。肺已经咳得生疼,胸腔里像火烧。他鼻塞,只能用嘴呼吸,不敢呼吸急了,怕气道发痒引起咳嗽,呼吸缓了又有点缺氧。
好孤独啊。渴,嘴唇烧干了起皮,又不想起来倒水。这会儿何峻凌躺在床上,体温把被子烧得滚烫。但这种孤独感很矛盾,一方面他希望有人待在身边,另一方面又他不愿意和人交谈。
可是事与愿违。床头柜上的电话偶尔会响一下,他不得不闭着眼摸手机,贴在耳边接起来,用已经变形的声调处理一点工作上的事。
电话又响了,不过这次不是工作电话的铃声,是私人电话的,让他抬了个眼。何峻凌实在是不想接,却还是强打起精神把电话放到了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