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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王侯》TXT全集下载_183(1 / 2)

大户和百姓俱是迁走,村落焚毁,仓储一空,甚至如果不是溪流众多,怕是连水井都会扔一些猪羊尸体,将井水脏污。

百里之地,说起来并不远,但在近十万人的大军行军之时,百里空地,足够造成后勤补给的沉重压力,以及防御空虚。

因为四野寂寂,周遭无人,对贼势部署势必会有茫然无措之感,军情谍报来源完全一空,等若是在敌境打仗了。

越是这般,如历史名将,比如卫青,霍去病,窦宪,还有李靖之流,率精骑深入草原数千里,四周千里之地俱无补给,四面皆敌,失期或是被围困才是正常之事,汉武之时,诸将军讨北,失期不至,迷路,或是被围都是常有的事,而名将能审时度势,于敌境之中寻得胜机,并且有手段保持威望,使军令通达……

这些素质,赵王自是一样也没有。

大量的厢军枵腹从军,已经到了崩溃边缘,每日均有大量厢军鼓噪闹饷,请求粮饷,赵王只从禁军中少量拨付,使这些厢军不至于真的粒米不进赶路,但所拨有限,很多厢军只能是用稀粥野菜果腹,而禁军却一日三餐,赵王和他的从人,护卫们,却是每天酒宴不断,两相对比,人心之不平,自不待多言。

李谷面色阴沉,看着刘杰等人率护卫,精骑冲入鼓噪的厢军队中,军棍皮鞭挥打而下,打的那些厢军将士四散奔逃。

接着逮着十余名未及逃走的,也不审问,直接押解在闽江一侧,用横刀加颈,直接斩首,尸体抛在荒野之中,丢弃在杂草之内。

十几颗血淋淋的人头挂在道边树干之上,大量的厢军将士沉默以对,却并没有太多的畏惧情绪,很多厢军抿嘴持矟而过,多半人毫无表情,少数人则面露激愤。

“这一仗得赶紧打了。”赵王也是心乱如麻,说道:“厢军太不成器,太不成体统。此战过后,我要痛加整治不可!”

“大王说的极是。”刘广泗骑马随侍在不远处,闻言大为赞同,说道:“彼辈毫无用处,虚张声势罢了,硬仗还是要咱们禁军去打。”

“诸将军一至,流贼必灰飞烟灭。”赵王大为高兴,对禁军诸将道:“今日还要赶一赶路才是,尽快打完这一仗。”

一众禁军将领也是面面相觑,自闽江到建州后就变窄,水运不利,此前也没有准备多少骡马大车,四周几十里并无人烟,民夫极少,搬运粮草极为困难,况且准备的粮草原本也是不多,只能保持禁军将士不断粮而已。

而事前颁赐的钱财,禁军每人不过两三贯钱,所得相当有限,上阵搏杀拼命,不给十几二十贯,当成几年的安家费,哪个禁军将士又愿意真的上阵拼命?

只是国法军法在上,将士们不得不听令前行,然而与厢军一样,禁军的士气也委实不高,勉力行军也罢了,要是加急赶路,搞不好禁军也得哗变。

但王令在上,各将也不得违抗,当下便是都应承下来。

……

“赵王才走到建阳长坑?”

听到小吏禀报之后,林斗耀默然半响,最终只能挥了挥手,令这个报信的小吏退下。

“太慢了。”须眉皆白的杨世伟这阵子老态毕露,面上显露出不满和难掩的疲惫之色。

这一个多月下来,福州也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且不得要提供船只,水手,纤夫等大量人力,世绅大户都不是太配合,因为虽然大伙都知道流寇一至,玉石俱焚,但末世之中,官府力量不足,赵王这人也真的是毫无威望可言,加上厢军扰乱地方,府城之外的很多村镇被乱兵抢掠,百姓生员和官绅都极为不满,连带着对提供军需帮助之事都不太上心。

更有甚者,杨世伟很是怀疑,官绅之中,颇有人在暗中通贼!

“殿下又派人来要钱要粮。”林斗耀沉默片刻,说道:“转运使如何说?”

“民夫,人力,在杨大府身上。”赵德邦沉默片刻,说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京师那边,也派了人过来,咱们福建路的正赋,摊派,年后就要起运。不瞒帅臣,下官只能将陆续收来的钱粮妥为保管,最多再给一些杂粮,无法再给一贯钱了。”

堂中诸臣面面相觑,北伐战事也是到了紧要关头,日常的塘报是禁军在唐末旧锦州一带,沿大小凌河与东胡发生了多次骑兵激战,双方互有折损。战场围绕着锦州和大凌河一带展开。

而目前来说,筑锦州城还遥遥无期,东胡兵锋最近处是抵榆关西百里处,也就是目前李国瑞筑城之所,那里有松,塔等诸山为外围屏障,修筑前屯城,为榆关也就是山海关之外的屏障,算是锦州筑城若不成的后手,就算如此,看样子东胡人也不会轻易叫李国瑞成功……战事处于焦灼之态,三十万禁军和数十万厢军,民夫,百万大军在榆关内外,支应粮草的车队从燕京直抵关门络绎不绝,北方是倾尽全力,摊派之策在一个月前公诸天下,江陵所在的江南东路是最先将摊派钱粮交上的一路,其后跟上的是广东南路,福建路若无连续的盗匪兵乱,应该是在两浙路之前交上钱粮,虽然也是有重重困难,毕竟是地方富裕的一路,若不上交,中枢必定震怒。

就算有李开明为患,现在有赵王提调禁军厢军征讨,中枢两府显然是寄望赵王能一战而平,天子应该也是如此是想,在此时,赵德邦继续交钱粮交付赵王,显然也是过不了关了。

“赵大人之为难之处,我亦知之。”林斗耀再次默然,只得转向杨世伟,说道:“只能尽量由福州府帮衬了?”

“本朝故事。”杨世伟苦笑道:“府军州县不得截留两役正赋,原本是留酒监盐税门摊钱等商税为地方用度,后来中枢用度浩繁,这些等若正赋的杂税也上交了。到现在,各种折支钱,口算钱,也是需得上交了。若地方官脸皮厚些,开征个十几二十年的预支杂税,州县库中还算有些钱粮,奈何彼辈加征,多半入了私囊,是以州县府库还是空空如洗……老夫倒是不将这些杂税入私囊,可是老夫也不好过于残民,是以府库之中,也一样是空空如洗啊!”

在场诸臣,真的是无计可施了。

如果杨世伟是推托,倒不妨给些压力,但这老知府清名在外,又向来一心秉持公心,而且福州的税赋确实征收不多,算是福建路诸府军州征收最少的一府。

这也是使福州和泉州一样,超过了此前十分繁荣的漳州的原因所在,有一个好的知府,地方便是繁荣富裕,出一个坏的知府,便是如建州一般,成为乱祸之源。

众人俱是神色黯然,最终赵德邦凑出几万米豆粗粮,杨世伟答应再征调数千民夫,此事得地方大户,也就是豪绅巨族帮手,否则征调几千人,总不能派几千衙差去挨家挨户的抓捕?只能是交给大族族长,福州府下的各个巨族,各出数十数百人,将这差事给应承下来。

“这便是福州一路执长帅臣所召的公议?”出得帅臣衙门之后,杨世伟脸上的老态更加明显了,出得府门后,便是摇头叹息。

“这不是理所当然之事吗?”郑里奇倒是安之若素的样子,闻言只是微微一笑。

杨世伟不甘心的道:“人心崩坏真的到如此地步了?”

“是的。”郑里奇道:“此前一直有人说乱世将至,但何时将至,到底是什么样子,谁也说不清楚。现在这个时候,大府还不清楚吗?这就是乱世,这就是乱世该有的样子了。中枢无力不振,地方上人心各异,帅臣和我辈这样的大吏被架空,有兵权有实力的才被依附,世家豪强心思各异,聚拢钱粮,收缩子弟,甚至阴藏铠甲兵器,训练私兵,这都是很快会有的事了。其实荆南那边,早就如此了。”

杨世伟悚然回头,死死盯着眼前这个黑瘦的提刑使。

第四百六十四章 打响

“大府不必如此。”郑里奇叹息一声,说道:“我福建路好就好在,不仅是有赵王这个废物亲王,还有中山王在,所以局面最差就是眼下这样了。有宗室亲王依附,好过依附那些乱世中奋然而起的枭雄之流,我辈也能保持大魏纯臣之身,将来不怕有身败名裂之忧了。”

杨世伟面容枯槁,神色若死,只有两眸深处,尚有一点光点闪烁,只是郑里奇看到,这分明是两眼之中,有泪光在闪烁。

“我也曾寄望中山王。”半响过后,杨世伟才道:“然而其在贼寇临境之时,迁军民百姓至东藩,显然是格局器宇太小……”

“我公太迂腐了啊。”郑里奇叹道:“这是以退为进之策,与其留在福州这里和赵王继续争权,甚至被其打压,利用,或是被外人视为争权夺力的掣肘之辈,还不如索性让开,由赵王去折腾……”

“这就是说?”杨世伟并非迟钝之人,当即便道:“是中山王认为赵王必败?”

“且是惨败。”郑里奇面无表情,半响过后才道:“老实说,我到现在也认为胜负在五五之间,但随着局面越发崩坏,钱粮越发吃紧,赵王行军布阵,约束军伍的能力全无,败象已现,现在已经是败了七成。”

杨世伟半响不语,良久才道:“中山王也是宗室亲王,就坐视赵王领着十万官兵,大魏的良家子去送死?”

“否则如之奈何?”郑里奇也是喟然长叹,他们这些在大魏已经做到一方大吏的人,显然是不可能从眼下的体制之中抽身,坐视十万大军成败,然后一举得福建路,这样其实是牵扯最浅,也最快解除福建路乱局的办法!拖延久了,彼此争权,死的人会更多!”

杨世伟嗫嚅一下,也就不提什么相忍为国的话了。这种话太幼稚,只有那些读书死的书蠹才会说这么天真的话。

到现在这种局面,不提中山王府和赵王府几十年的争斗牵扯,就是以实际而论,两个亲王主政,底下的官员士绅和将士到底听谁的?谁又会在有把握有机会的局面之下,主动退让?就算中山王真的以小辈姿态,真心辅佐赵王,赵王又敢接纳?就算赵王敢接纳,他身边的人,那些势力圈子的人,又怎么会将手中的权力拿一部份出来,交给中山王一系的人?不得位置,无有权力,中山王又怎么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施展抱负呢?

政治上的权力斗争,原本就是这么残酷,甚至是要牺牲大量无辜者的性命。

“钱粮,人丁之事,我还是会勉力去做。”杨世伟黯然道:“不管怎样,若此战获胜,福建路保留的元气才更多,才更利大局。”

“大府是以为中山王不能平乱?”

“就算他能平乱,又是兵祸连结,不知道要打多久了。”

对杨世伟的这个判断,郑里奇也是有些惴惴不安,然而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一切都只能按中山王的计划来走了,没有别的道路可寻。

而今日谈话,倒不是郑里奇这个提刑使闲的发慌……自厢军云集福州一带之后,盗案频繁,抢案和杀人案也是极多,原本还算太平的福州各处,简直就是乱成一团,现在大军已在建州,还有一些逃窜厢军,趁势而起的游侠土豪无赖子们到处为患,郑里奇将提刑司的捕盗营尽出,

在官吏指挥之下到处兜剿,效果仍是不佳,这便是人心思乱。

徐子先已经蛰伏很久,此役过后将迅速掩有福州,朝廷亦不能制,这个时机,是李谷的愚蠢,蒲寿高的推动,还有李开明的野心,以及赵王的颟顸无知合力推动。

这是真正的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若不借此机会,真正成事,难道还要等候下一个难以复得的大好时机?

这么一来,中山王府先重军事,福州是福建路的首府,也是各军州视线以及的地方,若处置得当,比如郑里奇肃盗安靖地方,杨世伟主民政安定人心,福州府安定,则大体上各军州可以不费一矢而定了。

至于其后调整驻军,官吏,真正施以统治,那便是以后的事情了。

杨世伟虽然未深入其事,但早就对徐子先欣敬有加,也是福州高层中最早亲近中山王府的一批人,只是老知府公心太重,徐子先撤离之初,知道杨世伟必定不满,是以才会有今天郑里奇的示意。

“中山王府这般谋划,也不算错。”杨世伟沉默片刻,还是说道:“不过听其言,还要观其行,若真的能迅灭流寇,稳定东南,当然是宗室重镇,东南柱石。若非如是,老夫疲累矣,这种倾轧与勾心斗角之事,老夫不欲参与其中了。”

郑里奇也算是圆满的完成了任务,并且内心想法与杨世伟完全相同,若徐子先不能败流寇,兵祸连结,且用心在内斗之事上,那么也没有必要一直追随中山王,不如挂冠求去。

两个福建路的大人物彼此相视一眼,皆是发觉对方脸上的苦笑之色。

“惟愿中山王及早破贼。”

暮色西垂,有彤云于头上,而寒风骤然而至,吹拂着两个高官的袍角,至此两人无心再谈下去,郑里奇匆匆一语,便是与杨世伟别过。

……

伐流寇的战事,在十五年冬十一月底,直到二十一日时,总算是勉强打响了。

在十九日时,官兵前锋抵建阳南平山下,建阳在整个建州来说也是算是多山,虽多山,经千年发展,田亩也并不算少。

沿山看去,青青郁郁,只要不是有矿藏开挖之所,到处都是青绿之色,哪怕是深冬之时,也是如此。

这和此时的代北完全是两回事了,代北之地,就算是春季,除了百姓所种植的作物之外,那是满眼黄色,绝见不到一丝半毫的绿意。

只是建州太多山地,整个州治,不管是城市还是集镇,村落,乃至田亩,只有少数的平原区域,其余的建筑或田亩,或是在丘陵之上,或是沿着山坡建造和耕作,整个福建路的情形,其实大抵如此,只有福州一带有广袤的平原,也是闽江等水流逐渐冲击而成。

官兵入建州之后,便是满目疮痍,李开明的坚壁清野之法做的相当到位。

至十九日后,赵王连续下严令,各军加快行军步伐,甚至为此训斥了好多位厢军的厢都大将,禁军诸将,也多被斥责。

在严令之下,各军勉强提高的行军速度,而相当明显的是,哗变逃离的厢军也骤然变多,甚至在行军之时,道路两旁有不少厢军将士倒毙于途的尸首。

十九日傍晚,官兵少量的哨骑与流贼哨骑遭遇,

双方在南平山脚附近的几处丘陵厮杀,打马对冲。

贼兵多戴范阳笠,或包着红色头巾,这是在中原肆虐时的标准装束。

而贼兵却是多束甲,多半是正经的铁鳞甲,也有不少匆匆打制而成的扎甲。

铁甲之内,尚有皮甲或绵甲,双甲在身的敌骑,呼啸而至,数十骑为一股,啸聚千骑左右,在丘陵四面八方逐渐汇集。

开始时几十人规模的哨骑战,很快便是以官兵惨败告终。

禁军骑兵极少,加起来不过二百余人的规模,还多半是哨骑,斥候,还有军中传令,将领私兵护卫,在哨骑战逐渐加大规模之后,禁军诸将把骑兵全部放出,希望能打出一个开门红,然而贼兵不仅骑兵越打越多,渐成兜剿之势,并且皆有铠甲,只是少铁盔。

而禁军骑兵匆匆汇集,缺乏对冲的经验不提,连铠甲亦不如贼,多半禁军骑兵只有皮甲或绵甲,因为其原本就是哨骑斥候,无需铁甲。

而以意志,壮勇,兵力,铠甲,样样俱不如人,惨败自不待言。

好在骑马逃走速度极快,入暮之前,当赵王一行抵达战场附近时,骑兵战已经结束,官兵惨败,折一百六十余骑,只有数十骑逃回本军大阵之中。

至此招讨官兵缺乏对应两翼敌骑骚扰的办法,甚至隐隐有后勤粮道被袭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