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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春色》TXT全集下载_250(1 / 2)

家督大内盛见提出了方略,并提前做出了部署,目前得到了细川家的支持,主将斯波义重也应该会同意。

以西北志摩郡守军撤到钵伏山南麓山谷,防守南路通道,随后会得到增援。主力则部署在粕屋郡西侧平原,大内军主力已在钵伏山北部山区、构筑防垒抵抗。届时明日两军,会形成东西对峙的形势。

钵伏山一旦失守、或日军侧后翼受到海上的威胁,日军主力则后撤到太宰府地区继续抵抗。整个方略是,凭借地形以守代攻,节节抵抗坚壁清野,假以时日等待变故、拖垮远征的明军。

同时日军水上战船,部署在关门海峡至难波京(大阪)沿岸,以火船夜袭为主,破坏明军水师进攻、避免日军海上粮道断绝。

粕屋郡等城、村的仓库存粮,日军撤离后都会烧毁;而且在各村城中藏匿了刺客死士,伺机决死刺杀明军大将。粕屋郡城中埋伏有奸细,准备投毒和腐烂的尸体。

在姚芳的要求下,大内胜又写下了藏匿了刺客的村镇,但究竟藏在何处、大内胜并不知道。大内胜作为大内家的家臣武将,只知道一些大事,具体事务不是他负责。

姚芳:你先找到能藏一千万钱的地方,战后才能送来,因为军中没有那么多铜钱。

大内胜看了一眼纸面,露出了一丝惊喜的表情,那神色转眼即逝,他跪坐在地上,前倾上身向姚芳致礼。

第八百一十一章 博多的樱(2)

“樱花全盛难得见,睹者方恋花尽落。”大内盛见仰头看着庭院中的樱树,不禁吟唱了一句诗歌。

树梢上的花朵已经残破,空中飘着零星的花瓣,唯有地上落满了凋零的樱。花期极短的樱,人们看到她凋落之时,总会不禁恍然想起,见到她盛开之时仿若只在昨日。

不远处的樱树下,站着几个浑身披甲的武士,他们都把着倭刀的刀柄、眼巴巴地望着大内盛见,神色之间十分着急。那些武士显然不像大内盛见、还有心情看樱花。

大内盛见心中,却不见得淡定,否则他不会下意识地、吟唱出如此充斥悲意惋惜的诗句。

眼前的处境,真的让他感觉到万般的惋惜、心痛,且左右为难。

仅仅在一两天之间,他的方略就破产了;起初谋划的防线还没完全建立,便已被突破。大内盛见猛然惊醒之际,却仿若仍在梦游。

要命的缺口,钵伏山南麓山谷!

此前大内盛见在确定了明军登陆地点之后,立刻就作出了反应、调整。他命令西北半岛志摩郡的守军南下,前往钵伏山南布防;同时从粕屋郡调集援军向西南进军,目标依旧在钵伏山南。大内盛见意图在第一时间堵死这条通道。

按理是完全来得及的,那时明军才刚刚开始登岸。常理推测,远征的明军初来乍到,连日军在哪里、当地的具体地形,恐怕也来不及弄明白,怎么能清楚日军的部署和意图?

然而事情非常意外,事与愿违。

大内盛见今天得到消息,志摩郡守军已被阻击、存亡不明,无法按照军令抵达目的地;明军小股骑兵在今天上午,便运动到了钵伏山东面地区,对粕屋郡过去援军、实施了阻击袭扰。

当此之时,大内家的主力都在钵伏山北、沿海的下山门防垒沿线。大内盛见今天上午,又派人急令,从下山门出动第二批援军南下,增援钵伏山南碍口。

但这些调动不一定起到作用。大内盛见意识到,南线战场很可能要丢失了。

明军开始登岸、至今才过去两三天,战场形势已经变幻得天翻地覆。这样的速度,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如果仅仅是战略上的第一步失败,即便要放弃博多港、粕屋郡,甚至弃守筑前国全境;大内盛见也不会感到如此悲凉。

现在最要命的是,钵伏山北、下山门地区,聚集了大内家的几乎所有精锐力量!

如果粕屋郡的日军主力,立刻照计划的第二步、向南边的太宰府撤退;那么下山门地区的大内军,不久之后将面临敌军的围困夹击,无法避免覆灭的厄运。大内家多年经营起来的势力根基,朝夕之间便会彻底完蛋了。

而若粕屋郡日军主力,向西面的大内军靠拢策应,那么这场战役、就会很快演变成大规模的合战。双方十来万人在开阔地大战,大内盛见觉得胜算很低。

抉择其实很简单:试图保存大内军主力,还是保存整个日本军主力?孰大孰小一目了然,如果大内盛见不是大内家家督的话。

这时一个武士急匆匆地走进了门,在树下弯腰道:“禀主公,斯波管领请主公,即刻前往议事。”

大内盛见点了点头,眼睛一瞪,一副决绝的神态转身,向门外走去。

很快粕屋郡城主陶靖追了上来,在大内盛见的马前沉声道:“主公何不下令,叫钵伏山北的大内家武士、骑马离开防垒?”

陶靖很聪明,必定也看明白了此时的危局。

大内盛见却呵斥道:“武士一走,钵伏山北防垒将立刻分崩离析,敌军会从海边向东涌来,追击我军主力。”

不远处的道路上,又有个骑马的武士来了。那武士见到大内盛见,急忙上前道:“钵伏山东面,出现了更多的敌军骑兵!我们的第二批援军也遇到了攻击。”

大内盛见点了一下头,并没有丝毫惊讶的表现。

敌军既然找到了钵伏山南那条路,并敢于以小股骑兵先锋前来、孤军冒险深入;其将领便必定意识到了,那个方向的重要性,怎会没有后续援军?

大内盛见带着随从,骑马前去中军。他到达一栋房子里时,看见主将斯波义重、管领细川氏,以及山名氏等几个大将都在里面。

众大将找来大内盛见,可能是想劝说大内?好让他作出自我牺牲,保全大局?

不料,主将斯波义重开口便道:“情势急也,原先的防卫谋划,已不合时宜。粕屋郡的大军,应立刻西进,向钵伏山附近进军。”

本来以为大内家已经快要完蛋了,大内盛见却忽然听到这样的话、从主将斯波氏口中说出来。大内盛见顿时经不起引诱,燃起了些许的希望。

“怕是与事先说好的策略有违,此法有些仓促。”大名氏说道。山名氏也是曾经的有力守护、号称“六分一殿”。但他的言辞十分含蓄,因为反对斯波的提议、相当于抛弃大内家。

南路军统帅、室町殿管领之一细川氏也附和道:“原先达成的议题,并非决一死战。”

大内盛见则没吭声。

斯波义重刚开口就被人反对,显然十分不悦。他一脸凶意,冷冷道:“大军不敢战,此万分不幸。今日被斩一臂,明日情势所迫又弃一臂,如此下去,必败无疑!若全力出击,美名万古长存。”

山名氏转头看向沉默的大内盛见道:“大内君有何见解?”

大内盛见觉得斯波氏所言、不无道理,毕竟大战只要没结束,谁都不能完全断定结果。当然最重要的是,大内盛见愿意相信斯波氏的主张。

不过在大内盛见的内心深处,依旧保持着一丝不带偏颇的理智:一旦决定合战,投入的便是整个日本国的武力精华,弹指间的胜负,后果有多严重?恐怕怎么去估计也不为过。

百余年前日军击退元寇的战役、影响直到今日;这场决战的胜负,又将决定日本国多久的国运?

谁敢相信,“天下”(日本诸藩国)盛衰的抉择,就在这一刹那之间?

大名氏忽然冷冷说道:“大内君的犹豫,已证实了情势。”

斯波义重道:“敌军从海路远道而来,立足未稳。我军数倍于敌,却要抛弃大内家的兵马,将来谁承担这样的过错?退缩不见得能获胜,合战也非全无胜算。”

大内盛见鞠躬道:“您是主将,请决断!”

斯波义重“唰”拔出了倭刀,忽然举起大声道:“天皇陛下,万岁!”

几个人愣了一下,也只得附和道:“万岁!”

斯波义重决意的喊声,没有让大内盛见感动,反而让他听得有点心惊。

不过合战的决定,还是让大内盛见感受到了暂时的欣慰;因为这样一来,大内家的势力便并不会马上覆灭了。日本国人是不会同情失败者的,大内盛见知道自己一旦丧失了一切,等待他的只有羞辱与轻贱。

从大军驻地粕屋郡、到大内家防垒钵伏山下山门,尚有近四十里的路程。斯波义重决定,今日集结全军,明天凌晨便开拔。如果没有明军骑兵的阻击袭扰,大军一日之内,便能抵达钵伏山附近。

军令陆续传达到各处军营,日军将士士气高昂,积极备战。大多数人,根本没有和明军交战过;加上“洛阳”的主战派的呼声很高,可能进行了一些虚假的鼓动,以至于大多从东边各国来的将士求战心切。

大内盛见离开了中军,在一座军营附近、不禁勒马驻足,观望着那边的将士。那边一些武士正在练习,他们全神贯注地站着、忽然拔出了武士刀向前挥动。

大内盛见也受到了鼓舞。他回到住所,便在樱树下跪坐凝神。毕竟事已至此,唯有全力以赴。

在“剑术”上,畏惧与瞻前顾后是大忌;只有一心一意,在击倒对手的那一刻、才能真正解除危险。这样的决心与紧张,渐渐地让大内盛见感受到了些许的快意。

偶尔落到地面上的花瓣,无声无息。大内盛见仿佛在感受着它们的安静,寻找着内心的宁静、以及心无杂念的专注。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凌厉的刀光。但大内盛见明白,自己一向只是把恐惧藏匿罢了;如此重大的天下责任,只有万众一起共同承担,他才能忘却那微妙的恐慌。

次日清晨,天才蒙蒙亮。粕屋郡各处,已经响起了声势浩大的呐喊,“哦……”抑扬顿挫很特别的语气喊声,不断在空中荡漾。天气晴朗,气温宜人,晚春的季节正是好时候。

大内盛见也带着家臣侍卫出发了,他的队伍是最简单的,因为没多少人马。大内家的兵力,几乎都在钵伏山北靠海的那一片驻防。此时出动的各路人马,乃日本各国的援军数以万计。

菱形包着四叶花的大内家徽,在旗帜上迎风飘扬。全日本兵力聚集在博多地区,让这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繁华。

第八百一十二章 博多的樱(3)

明军游骑跑马估算,钵伏山山体、南北延伸约二十多里,东西宽约十余里;钵伏山南边,是更大的连绵山脉。这种大山林,地形陡峭复杂,大批军队除非逼不得已、绝对不愿意进山。

明军主力盛庸部约三个步兵营、一万七八千人,从北面的海岸大营出发,大致向南行军;下午时分,诸部接近了钵伏山南麓的山谷谷口。当天行军路程约三十多里。

相比北面有高地、树林、防垒工事的下山门通道;盛庸自然选择了以主力绕道,从南边山谷迂回进攻日军的路线。

平安的骑兵营已经到了钵伏山东面,伺机袭扰进攻日军援军,将南麓山谷的通路暂且控制住了。这条山谷的道路长约八九里,但是道路狭窄。

不久之前,盛庸得到平安部的消息,日军大量人马正在向西运动;不像是要撤退避战的动静。

这样的情状与姚芳获得的消息不同,盛庸的判断是日军临时改变了方略。毕竟以此时双方的兵力位置,日军想跑、便只能舍弃钵伏山北部的守军。

于是盛庸也不急了,他当即下令柳升率一营步兵继续穿过山谷。而剩下的步兵,则在山谷西口扎营,明日一早再行通过。八九里的山谷道路不算远,但是中军有大量的车辆、火炮、辎重,在狭窄道路上通行不便。

从各方动静看来,盛庸认为战事是奔着会战去的。

既然是会战,那么双方必须要在主要战场聚拢大部分兵力,否则便有被各个击破的危险。盛庸坐镇中军,既要在形势上逼迫日军选择会战,又要在战场上完成兵力聚拢。到目前为止,盛庸的平衡保持得很完美。

毕竟明军初来乍到,数日之内登岸、并完成这样的战局部署并不容易。好在盛庸经历的“靖难之役”、“伐罪之役”,统率的军队规模是几十万,战场是方圆几千里的调动;这次对于两万多人、局限于九州岛北部地区的部署,他可以做得更加细致。

通过姚芳获得的消息,盛庸估计日军兵力是官军的约四倍。但他认为、此次会战官军仍有很大的优势。

装备了大量火器、披甲率很高的步兵精锐,正面决战应该远胜日军。同时平安手里的两千精骑,也绝不能用两千人兵力去估算。朝廷养一个骑兵,耗费至少是步兵的六七倍,昂贵的成本并非没有道理。

而盛庸对日军的理解,是根本没有像样的骑兵。日军那些配备矮马的马兵,从冲击力、速度以及胆量看,都比较弱;而明军步兵,一向对付的是弓马娴熟的蒙古骑兵。

这时中军主力已经停止了前进,辎重队正在各处修建军营。

盛庸带着亲兵拍马向东奔去,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那处谷口。柳升部已变成了长龙般的纵队,正在进入谷地狭窄地形。

绵长的队伍显得很肃静,周围被脚步声充斥。不过偶尔也有人在队列中说话,因为那说话的士卒在上风口,便远远地传到了盛庸的耳中。

那士卒的声音隐约道:“俺还是孩儿的时候,村里有个汉子死了,修房子踩翻了摔下来,脑门磕在了石头上。好多年了,他家的人烧纸钱还会痛哭,村里的人也时不时提起他。后来俺第一次杀人,便想起了那个同村的汉子,几个月心头都慌得很。”

另一个声音道:“而今还慌不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