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闻天已经默默开着车,停在他的手边,拿一双黑色的眼睛望他。
“刚想要不要打电话给你。”许书铭绕过车前盖,打开副驾的车门坐进去。
钟闻天早在他出院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根本没看出他有想掏手机的想法。他笑着摇摇头,递给他一瓶水,道:“忙到现在,累了没?我订了粤菜,待会儿吃一点垫垫肚子。”
许书铭下午在病房进进出出,走了一天,脚也酸得厉害。他接过水,用手拧一下,果然开过盖的,这男友力,许书铭笑眯眯喝了一口。然后靠着车座侧脸看着钟闻天开车,有些好奇道:“你一直在外面等我啊。”
钟闻天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闻言侧过脸看他一眼,见许书铭放松地坐着,两只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心里一动,把手伸过去。
许书铭果然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腿上。钟闻天的心情一下就好了,他笑着道:“不等你等谁?跟你说过下午抽空跟我一起去别的医院做个检查,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再说,你今天也是患者,也要好好休息,还当着我的面跑去工作,我能不担心吗?”
大概是心态问题,做钟闻天秘书的时候,他这么一大通大道理砸下来,他只有低头挨训的份儿。
现在身份转变,许书铭靠着车座,车子的隔音做得很好,车厢也很安静,不知道钟闻天是不是换了一种车载香薰,味道蛮好闻的,他握着钟闻天的手,在黯黯的光线下,听着钟闻天的长篇大论,不知道心安还是感觉到一股让人放松下来的安全感,他的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垂下来。
“我没忘啊,但是舒灵身边现在人手本来就不比较少,她又骨折不能动弹,我要是走了,谁来照顾她?”许书铭索性闭着眼睛说话,嘀咕道:“我才不是那么没有义气的人。”
钟闻天本来听他前两句,觉得许书铭还没有身为他男朋友的自觉,心中微微有些不悦,但是后一句,又让钟闻天没脾气。
“这么说,你不关心自己的身体,还有理了?”
许书铭撇嘴,他抓紧钟闻天的手指,抬起手,把脸在钟闻天的手背上蹭了蹭,软下声音道:“不是还有你关心嘛,好啦好啦,我好饿了,你订了什么菜啊?”
钟闻天的手背被他蹭得好痒,脸色也摆不起来了,只好认栽。他看许书铭困顿的可爱样子,反手摸了摸许书铭的头发,柔声道:“一个牛骨汤,你脸上有伤口,不能吃海鲜,所以就叫了金钱肚,糯米肠,叉烧肠粉,差不多就这些了,不够再叫餐厅再送过来。”
许书铭出身广东,口味自然也随了家乡。不过常年出门在外,一般吃饭的时候也不会有人特意照顾他的口味。
白天才经历大难,晚上能尝到家乡的食物,也是一件让人慰藉的事。
他不由抬起头去看在开车的钟闻天,车窗外一缕不知道哪儿投过来的霓虹灯从他的脸上划过,照亮了钟闻天眉间依稀的倦色。
也是很担心吧,他作为亲历者,事后能够缓过来,但是钟闻天不知道,他是真的很担心很担心自己。
所以才不厌其烦地想催自己去做检查,以求心安。
“你晚上吃了没?”许书铭重新转过头,问道。
“还没,等你一起。”
许书铭想到他点的那点东西,不由笑道:“那你赶紧再叫一份送过来,肯定不够吃。”
说完,又像想到什么,赶紧补上一句:“我的那份肯定不会分给你的。”
“……”钟闻天把车停下来。
许书铭见他停车,吓了一跳:“你要干嘛,我可是伤患!”
钟闻天听得想笑,他勉强作出严肃的样子,道:“我要和你说正经事,严肃点。”
不就是吃晚饭,能有什么正经事。许书铭考虑良久,忍痛道:“那我分你一点肠粉吧。”
钟闻天被他逗笑了,果然一下班就懒得动脑子了,弄得自己也严肃不起来。
他只好握住拳头,把手递到许书铭眼前,说:“猜猜是什么?”
唔?许书铭瞥他一眼,说:“给我的?”
钟闻天点头。
许书铭想了一会儿,决定不给钟闻天嘚瑟的机会,自己掰开钟闻天的手指。
钟闻天哪容许他这么嚣张,公开打劫自己。
“做什么呢,老实点!”
许书铭一点不怕他,一门心思掰开他的手,钟闻天手指用力,他就把头靠在钟闻天的肩膀上,用手挠他的腰,说:“你快给我看看吧,就看一眼。”
看了一眼,哪还有神秘感,但是许书铭朝他笑得又那么软那么可爱,气氛也很好,钟闻天只好松开手指。
借着昏黄的路灯光,钟闻天手心里躺着的银星石戒指一闪一闪,许书铭安静下来。
钟闻天看他盯着戒指,黑色的眼睛满是温柔的笑意,他拉住许书铭的手指放到自己的掌心,然后把戒指戴在许书铭的无名指上。
金属的冰凉从指尖慢慢向上推,好像绳索一般,一下就把心脏都套紧了。
他听到钟闻天在自己的耳边道:“上一次没有亲自为你戴上去,现在这个遗憾也没有了。”
-
钟闻天停车的地方就是他住的地方,因为剧组本身就不在市中心,所以最近的住处都挺偏。
下了车,已经很晚了,路上都没有什么人,只有路灯在黑色的柏油马路上投下一个又一个圆锥形的圆圈。
许书铭下了车才发现有些天气冷,他们这儿多山,夜晚温度一向不高。他看了看穿得暖和的钟闻天,心中有些不忿,加上白天走多了,也不想走路。
于是等钟闻天朝他走来的时候,他左看看右看看,好像都没有人。
钟闻天看他左右张望,有些莫名,刚刚走近,就看到许书铭朝他弯下眼睛,然后张开手臂等着他。
这是要抱抱吗?钟闻天有些激动,正要举起手把许书铭抱起来,就听到许书铭对他道:“转过身,背对着我!”
嗯?钟闻天一怔。
“快点!快点!”许书铭催他。
好好好。钟闻天顺从地转过身。
许书铭在他身后轻笑,然后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蹲下。”
钟闻天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不由笑道:“去酒店还有一截上坡,你认真的吗?”
“男朋友都不背我,”许书铭撇嘴,“你认真的吗?”
罪名这么大,钟闻天笑意更深了,他蹲下去,说:“他肯定会来背你的,所以上来吧。”
许书铭笑着爬到钟闻天的背上。
一开始的时候,钟闻天还能和许书铭聊天,等上坡的时候,他的步伐越来越沉重。
许书铭看得直笑,他凑到钟闻天的耳边道:“我是不是太重了,要不我下来自己走吧。”
钟闻天摇头,一脸坚毅:“不用。”
许书铭乐了好一会儿,才道:“千万不要勉强喔。”
钟闻天无悲无喜,目视前方,道:“背我的宝贝怎么会勉强,现在冷不冷了?”
许书铭看他额头上都冒出一层汗珠,看来真的很累了,于是笑着在他的耳朵上亲了一下,自己从他的身上跳下来。
“行了,不要你背了。看出你很虚了!”许书铭大言不惭,什么话都敢说。
钟闻天前一秒还在回味许书铭主动亲他的事,下一秒脸一黑,也不觉得累了,一把许书铭捉到身边,凑过去,恶狠狠道:
“宝贝,我看你是想被我就地正法!”
第97章 叫我一声好听的
实际上钟闻天是真的有这个想法,但是他刚刚抓住许书铭,正要行不轨之事,道路另一旁的小道上走过来一对情侣。
许书铭一巴掌把他的脸糊到另一边,自己整理了身上的衣服,和钟闻天两个又恢复正常的速度,慢步走在那对情侣的身后。
前面的小情侣不知道在说什么,两个人挨着走,十分腻歪。女方穿着一条单薄的裙子,光着小腿,大概有些冷,男方体贴地把外套敞开,将女方搂进风衣内,和女方一起分享自己身上的温度。
许书铭看到这一幕,拿眼瞥钟闻天,不妨钟闻天也向他看过来,两人对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相视而笑。
钟闻天朝他走近一点,微微朝他低下头,许书铭和他接了一个短暂而甜蜜的吻。
到了酒店,许书铭嫌自己身上一身的灰尘,先去浴室洗澡,钟闻天给他布置晚餐,许书铭走出来的时候,钟闻天已经摆好了一桌的饭菜。
除了先前钟闻天说的几样菜,桌上还多了几样没见的,仔细看是云南菜。云南菜也算南方的菜系,只是口味偏酸,亏得钟闻天大晚上为难酒店的厨房,能折腾出一桌南方菜。
许书铭给面子的坐下来,他嘴巴上的伤口不大,止血之后,现在看起来已经不太狰狞。
只是他的皮肤白,有一点伤口就显得很显眼。钟闻天坐在他旁边,仔细看他的嘴唇,见伤口果然不再流血,已经要结疤的模样,才放心下来,俯身在许书铭另一边完好的嘴角吻了一下。
“真是,明明已经放在眼皮子底下,还能出意外。”钟闻天带着些微喟叹地说道,他不等许书铭回话,又说:“看来下次得把你放到身边才能放心。”
“和你待在一起,还做秘书吗?”许书铭笑着道。
钟闻天从桌子底下抓住许书铭的左手,放到自己的腿上把玩着,闻言不由好笑道:
“在我身边,一定要工作吗?难道我还没有能力照顾你?”
许书铭随便他把玩自己的手指,笑着抬起右手,用筷子夹菜吃。他不像钟闻天万事吩咐手下就办完了,他可是切切实实忙了一整天,本来还不觉得,一闻到食物热腾腾的香气,就觉得肚子饿得慌。
“可是你工作的时候,我不就没事做了?我都这么大的人了,难道每天的任务就是陪着你,等着你的传唤吗?”许书铭说着,他想给自己的盛一碗猪肚鸡汤,便对钟闻天道:“手拿开,让不让人吃饭了?”
钟闻天松开他的手,但是心里有些不得劲,他觉得许书铭理解的不对,坐直身体,给许书铭布菜,说道:“要汤是吗?你吃你的,我给盛。”
许书铭笑眯眯地由他服侍自己吃饭,确定关系和没确定关系到底是不一样的。以前他和钟闻天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是身体相熟,思想上难以理解对方,不存在心灵上的亲密无间。在做钟闻天的秘书阶段,天然的地位差别,一个上司一个下属,当然更要时刻保持着距离。
现在他们是名正言顺的情侣关系,理论上来说,他们应该还需要一段适应时间。但是感情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当钟闻天靠过来的时候,许书铭的身体丝毫没有想要抗拒的感觉,连“想”的念头都没有。在钟闻天搂住他的时候,他只从钟闻天身上感觉到全身的肌肉自然而然地放松下来,一种从来没有的心安笼罩着他。
甚至在靠在他肩膀上的时候,还有空想着钟闻天身上的香水味是不是换了牌子,味道好淡,又或者只是柔顺剂。
看出来许书铭很饿,钟闻天没有接着话题继续展开,而是专心陪许书铭把晚餐解决掉。
等吃饱喝足,两个人一起窝在沙发上,许书铭不想动,但是时间很晚了,明天还有一大堆事,他拿着手机翻看消息,指使钟闻天去洗澡。
许书铭的住处在片场附近的民房,租的时候就看中了房子靠近片场,路也修得很方便,现在这个时间,许书铭不可能拿乔再回去,晚上当然和钟闻天住在一起。
等钟闻天起身去浴室洗澡的时候,许书铭也去卫生间洗漱,他出来之后,就去了卧室,趴在床上玩手机。
钟闻天洗完澡出来,没在客厅找到他,忽然视线的余光瞥到卧室的房门半开着,一束暖光从里面流泻出来,他心随意动,踱步走过去,推开放门,果然看到许书铭背对着他在玩手机。
钟闻天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才笑了笑,走进去。许书铭听到脚步声,但是却一动不动,仍旧低着头专注于手机上。
钟闻天凑过去一看,许书铭的手机界面是微信界面,他正在和人聊天。许书铭本来不想理他,但是钟闻天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水珠顺着发丝滴落到许书铭裸露的皮肤上,许书铭不由被骤然的冰凉弄得缩了一下脖子,他歪头看向钟闻天,没好气地说:“把头发擦干再上床。”
钟闻天从善如流,他屈起一只腿,坐在许书铭的旁边,将脖子上的干毛巾盖在头发上,开始擦头发。
许书铭的目光在手机屏幕和被钟闻天粗暴对待而水珠乱飘的头发,最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放下手机,然后双手撑着床单,从床上坐起来。他接过钟闻天手上的干毛巾,说:“你坐过去一点,我帮你擦。”
真是大少爷,许书铭在心里腹诽,活该他是伺候他的命。
钟闻天却没觉得自己的手法有什么问题,擦头发而已,当然追求快捷便利,不过,有许书铭代劳,钟闻天还是乐得享受。
许书铭的手法就温柔许多,水珠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四处乱飞,他对钟闻天说:“服务周到吗?”
钟闻天赶紧点头,夸道:“简直是专业级别。”
浮夸,不过许书铭还是弯了弯眼睛,紧接着说:“下次洗头,你用吹风机吹干再出来。你又不会擦头发,最后弄得睡衣也湿了,头发还擦不干,带着半潮的头发睡觉,小心以后偏头痛。”
钟闻天也有自己的理由,他说:“这不是为了想早点看到你吗?”
许书铭撇嘴:“少油嘴滑舌。好了,擦干了,毛巾拿好。”
钟闻天觉得许书铭不解风情,这是他的真心话,怎么能说是油嘴滑舌呢?他把毛巾随手扔到房间内的藤椅上,然后顺手捉住许书铭的手腕,把人一把压到床上。
“我想见你怎么是油嘴滑舌,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