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妍一咬牙,伸手抢过画板上未完成的画:哥,我知道阮荇走了你难受,可是这已经是事实不可逆转了,他走了,你的生活还要继续啊,你还有朋友,还有我们,还有时叔叔,难道你都不要了?
热牛奶被强行塞进手里,徐妍努力放轻声音:喝了这杯牛奶去休息好不好?你现在已经很累了,再不休息的话会出事的。
画笔掉在地上,时樾双手捧着杯子,低头呆愣愣看着里面的牛奶。
扑通。
是液体掉落进去的声音,砸起一道道小小的水花。
我没办法声音因为压抑了太多感情,沉重得难以言喻:我没办法不去想他,我也知道这样不行,可是我没办法
我们才认识多久啊,我还没有跟他好好的在一起过,憋了好多话没有跟他说,还有好多想做的事情没有做,怎么忽然就分开了
我知道他又出来了,以前我可以努力把他塞回去,可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我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抓住我的死穴了。只要一想到我们俩就这么完了,这辈子剩下的时间我都看不见他,我就觉得有只刺猬在我心口上蹦跶,难过的想死。
奶奶走了,如果现在连他我也失去了,我真的不知道生活应该怎么继续,你知道吗,要是没有小海藻,我可能早就不在这个世界。
我知道这样不行,我得活下去,我得活下去才能找到他,可是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已经很努力了,想要抽身出来,像个正常人一样,可还是不行,求你们了,帮帮我
我真的,真的好想他。
睡不着,吃不下,加上本身又有低血糖,时樾没扛到第二天早上就晕倒了。
时光耀急得犹如惹祸上的蚂蚁,叫来家庭医生的同时也给谢思思打了电话,哀声求她给点办法,帮帮时樾。
谢思思匆忙赶过来时正好看见医生离开,房间里时樾已经输上营养液,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呼吸很轻,面色憔悴得让人心疼。
她沉沉叹一口气:或许这一晕对他来说还算是好事,至少能让他休息一下,暂时被折磨的脱离苦海。
时光耀借故背对着他们用力抹了把眼睛。
只能靠营养液吊着的一条命,算什么好事?
其实早在这之前,我已经跟小樾说过,他在迅速恢复的阶段最不能受到刺激,他也信誓旦旦向我保证绝对不会,谁想这才多久,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徐芳急忙追问:谢医生,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难道就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们可以为他做的?
被三双充满希冀的眼睛注视着,谢思思心中纵有千般不忍,也只能无奈摇头:老话说,心病还须心药医,或许在别的病痛上这就是句废话,但是在心理学上,这就是最根本的办法了。
小樾的病来得不突兀,全是长年日积月累的抑郁,现在只是出现了一个突破口,那些积压的情绪便破土而出,在一瞬间将他击溃。现在的情况,只要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主动接受治疗,我就是再想帮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说想要走出来,第一步只能靠他自己去战胜心底的阴暗面。
徐妍问:如果他走不出来呢?难道我们就只能这么看着干着急,眼睁睁看着他情况越来越糟糕却什么也做不了?
不。谢思思坚定地摇摇头,转脸面对时光耀:时先生,就像我说的,心病还须心药医,你的态度非常关键,说一句不客气的话,小樾的病绝大部分症结都在你的身上,想想他需要什么,什么对他来说不可割舍,或者有什么小时未曾实现的愿望。
时先生,小樾真的很努力地想要让自己走出来,他已经很坚强了,我们也不能放弃他。你是从他小时就陪着他长大的人,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继续下去的希望。这件事,只有你能帮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保证,下一章是最后一章虐了!
第53章
在她说到陪着他长大时, 时光耀略显佝偻得身躯几不可察地一颤。他忽然就想到在时樾奶奶葬礼那一天, 他也曾说过以后都会陪着他,当时时樾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他说,你不可能代替奶奶陪着我, 永远不可能。
是啊,外人不了解, 他自己还不清楚么?陪着长大, 多讽刺啊, 说到底,他只是尽着一个父亲最基本的责任,养大他罢了。
有些地方藏得太深,不去深挖或许还永远不会被发现。
他不知道时樾喜欢什么, 喜欢吃什么喜欢用什么喜欢玩儿什么,通通不知道。所以他只能努力去想象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会喜欢什么,然后把所有能想到的东西都送到时樾面前。
游戏机, 篮球, 光碟, 球鞋,限量汽车所有他能弄到的都弄来了,可是结果依旧不尽人意。时樾不稀罕那些, 连看都没看一眼。
时光耀绞尽脑汁地回忆, 忽然灵光一现想起一件事,腾地站起来重进时樾房间。
房里的人一如既往靠在窗边画他的画,只是画上已经不在是那个男孩儿, 而是一大束包装精致的木芙蓉,粉粉白白,漂亮又温暖。
与画中的美好不同,几天时间已经把他折磨得消瘦太多,阳光铺洒在他身上,给他整个人渡上一层浅浅的光晕,好像眼前一切都只是假象,随时会消失不见。
这是他仅剩的,可以分摊他注意力的事情了。如果不画,他就会控制不住地放空大脑,或者是胡思乱想,连自己的行为也变得不受控制,他不能保证下一秒的他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事。
只有画画的时候,他才能勉强找回一点属于自己的理智,会知道自己还有没完成的东西,这是没有来得及送出去的礼物,是要送给他最最喜欢的那个人的礼物,要好好画,认真画,没有画完就不能停下。
时光耀深吸一口气走上去,矮身蹲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开口:小樾,我记得你小时候有段时间特别想去游乐园对不对?那时候爸爸忙,没时间陪你去,可是现在爸爸有时间了,我们一起去一趟,就算不想玩儿,就全当散步了,去走走好不好?
片刻,注满期待的目光在对方轻轻摇头的动作下渐渐黯淡。
果然,还是没有办法吗?
时光耀扯出一丝苦笑,侧头,目光便落在他红肿的手背。
时樾吃不了东西,就算强迫自己吃下去,不消片刻也会马上干干净净吐出来,无法,只能靠着每天输营养液吊着,可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啊。
徐芳守在楼下焦急地开回踱步,见他下来连忙迎上去:怎么样?
时光耀疲惫地揉着额头:是我这个父亲太不负责,竟然连自己儿子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都不知道,所有我能想到的都试了,可是都没有用,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徐芳问:你刚才说想起来的是什么事?不是说一定可以么?
时光耀:小樾小时曾经说过很想去游乐园,但那个时候我忙于工作一直没有带他去,我以为这会是一突破点
多小的时候?!徐芳抓住他的胳膊追问:那个时候你和小樾妈妈分开没有?
时光耀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起这个,犹豫了一下,摇头道:没有,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分开,只不过距离分开也隔得不远了。
徐芳不知想到什么,表情凝重地放开他的手,红唇抿成一条直线。
沉吟半晌重新开口,郑重严肃:光耀,我觉得,或许你应该把这件事告诉时樾的妈妈。
不止因为她是小樾的母亲,有权利知道这件事,更因为小樾现在需要她。
时光耀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算不算病急乱投医,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白新月在接到他电话的时候耐心听完了他说有的话,知晓时樾现在糟糕的情况后毫不犹豫买机票迅速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