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铮接下来讲的,跟那位卖弄帝讲的大同小异。末了,却话锋一转。道:
“是的,从后汉书起,史家不再为游侠作传,可这不等于社会上不再存在游侠。魏晋南北朝诗篇、唐代传奇,以至宋元话本,其中的侠客形象。不少带有其创作时代生活的印记。作家之所以将侠客搁在兵荒马乱、藩镇割据或者王朝更替的时代,自然不是偶然的。当然,文学不等于生活,这里掺入许多作家想像的成分。但史书不也不能直接等同于生活,不也掺入史家主观评价的因素而很少考虑已经消失了的、短暂的时间与一份证实那一事件的、保存下来的材料之间的差距。因而很容易产生一种史书迷信。以为史书就是历史本身。”
“大胆”
“胡说什么”
“要尊重客历史,不要信口雌黄”
邓铮话音未落,农黎等好几人便争先恐后地出言呵斥,仿佛他刚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语一样。
倒是在座不少专业搞历史的或若有所思,或暗自点头。
同学们一看有大争议,精神齐齐一紧。
媒体记者则是极为兴奋激动,噼噼啪啪,咔嚓咔嚓,键盘声与快门声齐飞,生怕错过任何一点细节。
邓铮不理农黎他们,自顾自道:
“尽管司马迁有良史之材,所著史记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故谓之实录,但司马迁照样有自己独立的视野以及阐释眼光。选择不轨于正义并为当朝所诛死的游侠作传,不就隐含着不同于当代主潮意识型态的价值取向明人柯维骐称司马迁的〈游侠列传〉乃自伤身世有感而作:
迁遭李陵之祸,平昔交游,缄默自保,其视不爱其躯,赴士之阨困者何如其言曰:诚使乡曲之侠,与季次、原宪比权量力,效功于当世,不同日而论矣。盖有激也,此与〈货殖传〉同意。
此前的秦观、晁公武,此后李慈铭、蒋智由,都有类似的说法,都强调遭李陵之难这一事件对司马迁写作〈游侠列传〉的潜在影响。
当然,也有相当不同意者,譬如班固的t司马迁传赞gt,就认为史记确是实录。”
容茂实听得心里直卧槽,特么怎么好话赖话正话反话全让你给说完了你到底想要怎样我们还要找茬啊
而台上,邓铮顿了顿,又道:
“其实这两种说法并没有根本矛盾,实录并非有闻必录,有激而作也不是发洩私愤。任何一部历史著作都不能不包含史实与评价两大部份,只不过评价往往隐含在事件的叙述中因而不易觉察而已。回头再看何以从后汉书起,史家不再为游侠列传,就很好理解了。中已批评其序游侠则退处士而进奸雄;后世文人也有讲得更不客气的,如史记辨惑中就称司马迁为游侠作传几于无谓矣,既非以善恶示劝诫,也非以技能备见闻。可见史家之以为无可述,不等于就不存在,东汉以后游侠未必就真的魂消魄散,只不过不再进入正统史家的视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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