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说:我叫赵影来,陈老师叫我小赵就行。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这个小姑娘名字取的很有意思,陈知著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赵影来活泼爱笑,一口一个陈老师叫的特别尊重,看陈知著的眼睛都亮晶晶的,陈知著对齐琅说:你说同样都二十多岁,你怎么和人家一点都不一样呢?
齐琅小声说:可能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
赵影来领着陈知著去见导演,就是那位给陈知著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的秦岸秦导演。
秦导不太愿意接受采访,即使是在电影的发布会上也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冷淡样子,和丁湛讲的那个人大相径庭。
赵影来敲了敲门,得到允许之后带陈知著进去,然后她就出去了,小齐一开始都没进来。
秦岸导演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台旁边,不知道在干什么。
陈知著就站在原地没动。
房间里很大一部分的地方都被各种书和档案袋堆着。
陈知著正对的是张用料看起来不太好的桌子,上面最醒目的莫过于一个快有一个人脸那么大的烟灰缸,不过里面就有两三个烟蒂。
秦岸过了一会突然道:你快过来。
陈知著大步过去。
秦岸皱了皱眉,说:同学,你让开一下,你挡光了。
陈知著愣了愣,退开了大概半米远。
他这时候才看清秦岸拿这个马克杯不知道在干什么。
秦岸过了一会颇为遗憾地说:死了。
什么死了?他觉得秦岸好像很希望他这么问。
秦岸说:你自己看。
马克杯里装着小半杯水,一只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虫子在水面上随波逐流、
陈知著无话可说。
过了一会他才道:您刚才是在?
我在观察懦弱无力的生命在无法抗拒的力量前的挣扎。秦岸转过身,面对着陈知著,一本正经地回答。
陈知著要是能看见自己的表情,一定会发现他自己的脸上有拼命掩饰都掩饰不住的惊讶。
秦岸三十多岁,面容年轻甚至说得上英俊,头发却带着点灰色。
他放下杯子,道:很惊讶?
一般惊讶。陈知著说。
没有,秦岸摊手道:我精神没问题,他笑了笑,他眼圈下面泛着青,看起来好像很久都没睡好的样子,但是陈知著不得不承认,秦岸的这个笑很有感染力,也让人忍不住也跟着他笑起来,我刚才开个玩笑,我就是呆的太无聊了。
他走到桌子前面,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道:请坐。
陈知著只好坐下。
秦岸导演十指交叉,撑着下巴坐着,这种姿势他做起来不让人觉得奇怪,因为他本身就已经很奇怪了,这点小动作反而无伤大雅。
看过剧本了吗?觉得怎么样?秦岸想知道的根本不是前面的问题的答案。
陈知著道:看过了,我觉得很,丰富,曲折。
秦岸笑了起来。
秦岸好像很不经意地问:你看过我之前的电影吗?
陈知著道:我看过您七年前的《逻辑》。
叫逻辑其实毫无逻辑可言,里面每一个角色都是,就是那个三个演员一台戏的电影。
秦岸哦了一声,说:那是我第一部 电影。
果然从一部电影就能看出导演的拍摄风格。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陈知著曾经为了给老师交作业的那几百字的人物小传绞尽脑汁,他由衷地说:精彩纷呈,能给人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要是这时候秦岸眼神空洞语气唏嘘地说出那是有原型的,陈知著一定会觉得他是特别有故事的男人,他俩要是关系很熟了,说不定秦岸能和他一边撸串一边讲故事。
但是现在秦岸要是有一点表露出这个可能的苗头,陈知著立刻就会觉得秦岸是在玩他。
但是秦岸没有,秦岸听见陈知著说的话又笑了,他太愿意笑了,一笑还能露出两个小虎牙。
但是秦岸笑的一点都不颓废或者无奈,他真的是单纯的高兴,让人看着他也高兴。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秦岸问。
陈知著把自己想了好几天都没有想到的答案的问题问了,秦导你为什么会和林格说我像梁辄?
男主叫梁辄。
提起这件事情秦岸眼睛都发光了,你就是像啊。
陈知著不解极了。
秦岸笑着叹了口气,道:你以后就慢慢知道了。真的,这么多年了,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像的。
陈知著不明所以。
秦岸继续道:明天正式开始,陈老师要是有时间可以和外面要和你搭戏的演员们聊聊天,尤其是和许安然。
许安然是陈知著演的电影里的男二,是上面派到队里的心理医生,刚刚博士生毕业,电影内性格文静少言。
演许安然的演员也姓许,不过叫许谨。
陈知著在一个贺岁档电影的时候看见过他演个角色,演技在同岁人中算是可圈可点。
好。陈老师点头道。
出去的时候小齐已经把他不在剧组订的酒店住的事情和负责人说完了,谁都知道陈知著家就在这,他觉得无所谓,那别人也无所谓。
陈知著拿着刚打印好没多久的剧本,坐在树荫底下的椅子上看。
秦导本想在大学校园内排的,但是学院里的戏份实在太多了,天天一堆人在学校里呆着也不好,秦岸就租了一个场地,原本是真的要建个分校的,但是似乎是因为一些个人原因,这块地从批下来到建好没有一处是符合规定,建筑大体建好之后就被弃置不用了,所以一直在地方手里,拍卖了几次都没有拍卖出去。
秦岸拍戏一向烧钱,好在这是个都市悬疑片儿,陈知著都想不到要是真要让秦岸拍军事或者是重工题材的电影得什么样。
陈知著看了十来分钟,听见有人走过来。
他以为是工作人员,就没抬头。
结果那个人就站在他旁边了。
陈知著抬头,对方长着娃娃脸,眼睛清清亮亮的,给人感觉十分干净。
对方看见陈知著看他,很不好意思一样地伸出了手,道:你好,陈老师,我是许谨。
陈知著站了起来,和他握手道:你好。
松开之后许谨还是很拘谨的模样,道:陈老师,我可以坐在这吗?
陈知著笑道:当然可以。
许谨小心翼翼地和他说话,弄的陈知著说话都不敢用力,好像一用力就能让对方碎了似的。
陈知著在贺岁档电影里看过许谨演个性格冷淡的特种兵,偶然有一次看采访对方也是非常应对自如的样子,远远没有在他面前那么拘束。
或许许谨是体验派演戏。
这样的演戏方式能够很大程度上贴近角色,不过最大的坏处是太伤神。
几个月都把自己当成另一个人,用另一个和自己完全不同的方式来生活,说话,还有思考问题,在戏中投入绝对的精力,即使是休息的时候,演戏者的身上也有会所演角色的影子,过于入戏的结果可能是无法出戏,或者出戏的之后受角色影响非常大。
许谨这种拘束,是面对梁辄时的拘束,是刚毕业的学生面对自己的同事,乃至上司的拘束。
显然许谨现在已经开始入戏,和这样的人对戏很舒服,只要不是临场发挥,基本不会出现接不上戏的状况。
可陈知著还是觉得有点不对。
但是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