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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1 / 2)

他从未这般快乐,此间彼处,二十余年来,他都不曾有此刻这般快乐。

然欢愉向来不得长久,那静夜之中,渐渐有异动传来。

陛下!陛下三思!似是寒轩,语意张皇,苦苦哭求,您若此去,终是冤了勋儿,勋儿来日当如何自处?阖宫当如何议论陛下?朝中当如何揣度宫闱?陛下

而寒轩语中急切惶恐,只生生为天阙一语斩断:皇后身怀六甲,当以子嗣为重,内宫琐事,朕自会查明。

脚步越来越近,分明向此处而来。梁勋好似猛然惊醒,丹叶亦听得真切,然这幽仄耳房,一扇小门,二人早无处可逃。只可任凭那通明灯火,飞快到了近前。

门被一脚踢开,天阙怒不可遏,目眦欲裂,只看得那昏灯之下,二人尚相互怀抱。

只看了一眼,天阙便再不愿看,转身而去,略行几步,背对二人,怒发冲冠,久久不能言。而二人稍得回神,便慌忙整顿衣衫,出了耳房,双双跪于廊下。

身畔宫灯幢幢,照得那满庭红枫一色卵石,更见悠然之态。

抬首望去,天阙横眉冷眼,满面怫然。而身畔瑄妃,则颇有得色。无奈寒轩满面焦灼,却无计可施,不过静立一旁,待天阙发落。

听得天阙鼻息沉浮,见红叶飘然旋落,清朗良夜之下,梁勋好似突然惧意全无,只满心沉静,等那命运挫磨。

瑄妃连夜来报,朕还不敢相信!天阙瞋目切齿道,不想竟让朕亲眼撞见,偷欢狎昵,不堪入目!

瑄妃自当趁势攻讦,巧笑道:贵妃娘娘,嫔妾漏夜见娘娘您失魂落魄向后山去,本想是您酒醉,便着人相随,以防闪失,不想您竟是来此寻欢不轨。此乃宫中大事,嫔妾不得不面呈皇上,还望您恕罪。

贵妃?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朕听着都只觉羞愧难当,如狗血喷头!天阙怒骂道,梁氏悖逆,即刻褫夺封号,降为媛,你不是钟情此处么,便禁足于这追枫轩,再不得出一步!

陛下!寒轩梨花带雨,一把跪到天阙身前,今日之事,既是陛下亲眼所见,臣妾不敢多言,然勋儿入宫原委,陛下与臣妾心知肚明,陛下只当是臣妾之过,放勋儿一马吧。

皇后娘娘,此事乃众人亲眼所见,鐍钥皆在房中,乃人赃并获,不知还有何游词矫饰,可将其轻饶素放?思澄言愈发得意,满面媚笑,蔑然看着寒轩。

此时却听得梁勋一语:寒轩,不必了。是我自己做下的,早知如此,今日事破,便也心安了。

寒轩不肯轻易松口,只哀哀对天阙道:陛下,勋儿还尚年轻,到底是臣妾害了他

皇后所言,朕心中清楚,然并非如此,朕便可由得他与一个小小宫人苟且私通!天阙面色铁青,语气不容置疑,朕知你心疼他,但他自己不知廉耻,乃自作孽,怨不得旁人。皇后有孕,应善自安养,此后亦不必来此处了。他便是死,也出不得这宫墙之外。

寒轩自知天阙话中轻重,不过抱一残念,切切唤了句:陛下

不想天阙目光一凛:此事若说怪你,亦无不可。若非你平日骄纵,其必不至今日胆大包天。溪见乃你自王府一路带来,宫中之事,一并交由他打理,你我皆是放心,亦可免了皇后操劳之苦。

寒轩再不敢不依不饶,不过委身于地,低低垂泪。而一旁思澄言,只眉目轻扬,问道:陛下,不知这奸夫,当如何处置?

宫闱中事,不宜张扬。九幽柱之下既已无鬼魅,便关到此处,任其自生自灭。

梁勋面中,一直不见波澜,唯听得此句,双眸才如飞瀑一般,泪落千行。

而身后丹叶,不过呆呆跪着,不见喜怒。

闹了一夜,朕还是去朝露殿歇息吧。天阙怒气未消,未看身下寒轩,草草一句,皇后好自回宫安置吧。

寒轩只眼见思澄言挽着天阙,消失于那重门之后。心中痛极,回首欲与梁勋言语,却为天阙身畔随侍阻断,硬将其搀出轩外,送上步辇。

一路愁肠百转,寒轩扶额嗟叹,直是心头大恨,咬牙对溪见一句:你连夜提审,且看其身后,可有人主谋。

溪见领命而去,寒轩不过一路忧烦,回了宫中。

辗转一夜,寒轩不得一刻好眠。晨光熹微,溪见入溢寒宫回禀,见寒轩鬓发松散,满面支离,眼下乌青极重,而目中,却是一片鲜红。

见溪见来,寒轩斜倚榻上,浓眉紧锁,徐徐问道:可有眉目?

不敢用重刑,打了几板子,其只道无人指使。溪见却生怜意,见其举止心性,亦不似善谋之人。

别教他死了,着人好生看着。寒轩隐怒沉沉,却不得发作,只再问,勋儿如何?

娘娘一切如常,未见自弃之意。

寒轩轻叹一声:原是我不好,如今一面都不得见,欲将其送回来处,都不可得了。

溪见劝道:娘娘不必心急,待得太子出世,陛下龙颜大悦,兴许便能恕了梁媛娘娘。

不必等如此久,本宫自有办法。寒轩闭目道,眼下本宫心头所虑,乃那思澄氏如何于此事上,摆了你我一道。你曾说过,那把锁匙,本不在宫中的

溪见亦是不解:必是瑄妃听得臣与梁娘娘攀谈,才临机制变,布下此局,安置禁钥,引娘娘入局,再闯宫面圣,将众人引到那追枫轩上!

本宫思虑,与你如出一辙。然细细想来,思澄氏入宫之前,勋儿便去过那追枫轩了。

思澄氏手眼通天,于宫中部子,自是易如反掌。

寒轩眉峰愈紧,只喃喃道:若如此那熙霈之死,弘文馆生变,只怕

此事若要顺藤摸瓜,查得透彻,怕尚需时日。溪见额汗渐起,拱手道来。

无妨,救勋儿要紧。旧事尚可从长计议。

第24章 吹雪

一色寒云蔽晓空,粉英琼屑点苍容。

秋色渐阑,时近腊月,初雪骤至。

千山新雪,天地茫茫。那玉龙残甲,自凝云之中,纷纷而下,细飞绣户,闲洒松筠,重闉之上,只万象一新。

天阙方下早朝,欲向溢寒宫探寒轩。自梁勋一事之后,二人虽有龃龉,然月余已过,早云销雨霁,天阙更是挂念骨肉,便甚少独居曜灼宫中。

自长街转出,坐于辇上,举目而望,那重叠山势,冥迷远树,尽是湿花轻絮,悠飏而下,不觉心生快畅。

环视诸宫,却见西南角上,千玉阁里,有只雪色幡巾,正挂于檐下。

朔风轻扬,那素缎恰如玉人舞雪,天阙一见,兴致陡增,便落辇而去,独自上了那千玉阁。

千玉阁立于诸殿之中,若是远观,尚可见小楼独立,然立于阁下,其为四周殿宇所蔽,竟不得见阁上情状。天阙见此,便未有迟疑,只径自登梯而上。

想是鲜有人至,阁中空无一物,唯有檐下巾帜。近前细看,只见上书数个簪花小字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萝万朵云。

片片新雪偶落,溶于点点墨迹之中,天阙不觉心旌微动。极目看去,重岭之上,浓云似盖,九重玉阙,飞雪如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