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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1 / 2)

行军作战,他自是可堪其任。不过他家中之事未清,其心有牵念,恐使军心不稳。再者,其父谋逆,其衷心未鉴,朕亦有所疑忌。

寒轩不敢冒进,迂回道:陛下若不放心,可稍假一路人马,供其历练。或可遣亲贵坐镇,令其为副将。

亲贵皇帝沉吟道,延贵妃之弟,乃九城提督,当年随军征战,亦有军功在身。

寒轩见势不好,只怯怯道:臣下虽人在宫外,却亦听得流言,当日珵骥王入宫,熙大人曾进言参谏,廷呈利害。若珵骥王世子知晓,定当笃信,其父遇害,乃熙氏一力促成。到时于战场针锋相对,只怕更扬其斗志

皇帝闭目不语,面前炉烟袅袅,日影疏离,平添其面中憔悴。

半晌才道:容朕思虑一二,你且退下吧。

寒轩收好神色,忙出了德驰殿,疾步向避人处行去。

一见枝雨,便急急道:你即刻去茂苑殿唤了溪见出来,到宇禁阁后见我,我有要事。切勿惊动旁人。

枝雨不敢怠慢,转身便去。寒轩心绪未平,踽踽向宇禁阁行去。

怅惘徘徊多时,终是见那生生翠竹后,多了一抹清影。

起兵之事已传入宫中,你近日择机进言,力陈熙怡然领兵征讨之益,务必使贵妃心旌动摇,耐不住去求陛下。寒轩低声快语,眼中机警四顾,恐行踪败露。

我明白。只是我甚少近前侍奉,怕难成事。

不必心急,世子那边方兴未艾,远不至燃眉。但凡贵妃妄动,欲动其根基,便是轻而易举。

溪见颔首,见有宫人来寻寒轩,便纵身隐于重林之后。

寒轩亦改换容色,等人近前。

大人,几位掌事大人都在寻大人。时入黄昏,当奉灯入殿了,不好误了时辰。

来者寒轩并不认得,却也无可多话,又向德驰殿去。

那连盏宫灯颇有分量,自耳房而出,寒轩一步不怠,小心向正殿行去。任由那烛焰熏蒸,冲于眼前。

尚未进门,却见蓝泽提一锦盒,携侍女而来。见寒轩将入殿中,蓝泽慌忙赶上,于寒轩面前驻足不语。

娘娘?寒轩不解,更不堪那宫灯之重,低低唤了句。

蓝泽终是开口:本宫欲拜见陛下,为昨日之事请罪望大人稍候片刻。

寒轩点头,只可持身举着那灯,见蓝泽步履迟疑,入了殿内。

虽是八月,宫禁横于山间,位高风骤,入夜时分,便生凉意。寒轩立于院中,抬头看那飞甍之外,有一抹烟霞,耳边秋虫点点,落叶横斜,心神愈静,只侧耳细听殿内响动。

臣妾昨夜御前失仪,特来请罪。蓝泽低眉矩步,婉身跪于案前。

皇帝正执笔疾书,不过嗯了声,便再无动静,想是不欲与蓝泽多言。

蓝泽微微尴尬,便悄然起身,轻启锦匣,将一只素瓷碗盏放于皇帝手边:秋来生燥,臣妾亲炖了一盅雪梨,供陛下润喉。

皇帝未见反应,许是不耐蓝泽立于身侧,淡淡一句:你既病着,便回吧。

蓝泽有些两难,怔怔立了片刻,复欲开口:陛下

不想皇帝怒意骤起,你不谙侍奉,坏朕良宵,朕都不欲计较,如今竟连人话都听不懂么!

蓝泽大惊,一时痴痴跪于案前,再不知作答。

寒轩于门外听得殿中情势,顷时明白不好,便不顾双臂酸麻,疾步上了殿阶,提声道了句:陛下,臣奉灯而来。

皇帝应了声进来,便有宫人推门。寒轩忧心不已,步履微乱,速速到了御驾之前。

连盏宫灯上十数红烛,殿中立即明丽几分,皇帝略略抬首,思忖一刻,复低头伏案,倦然道了句:今日政务繁忙,你且退下。

寒轩见皇帝面色如常,而地上蓝泽则是肱骨站站,便大着胆子道:到底昀媛娘娘有心,臣下见陛下劳累,方要命御膳房进些清甜之物,不想娘娘已然送来。

皇帝闻言,略顿一顿,瞥了眼蓝泽:朕无心于此,你自己拿回去补身吧。

见皇帝出言开解,芝鸢忙扶起蓝泽,收了碗盏,掩身而退。寒轩则亦不紧不慢,持那宫灯而去。

才出殿门,见蓝泽失魂落魄,匆匆行去,寒轩不免挂心,便将宫灯塞给枝雨,举步跟了上去。

因宫苑依山而建,多有宫室藏于林间,寒轩提一盏小灯,见蓝泽渐渐向嘉木葱茏中去。夜色渐起,枝桠间只剩一抹暗红,林间黯然无光,唯点点残萤,忽明忽灭。

再见蓝泽时,其斜坐一座小桥之上,桥头一盏小灯,昏黄欲灭,印于清溪之中,见溪上落叶,盘桓往来。

寒轩薄薄起了一层细汗,立于桥下,看蓝泽面中落寞,亦生怜悯,便劝道:兵祸突起,国政未稳,陛下难免焦心,你勿要自伤太过。

蓝泽面中有清露偷垂,我幼年入宫,养于内廷,后陛下成年,册立嫔嫱,二十余年,自始至终,陛下都从未正眼瞧过我一眼。

寒轩心下纳罕,到底此间人不易衰朽,断想不到,蓝泽已是三十许人。

自始至终,我不过微如尘芥,犬马而已,陛下眼中,何曾活过一回。

听此伤怀之语,寒轩亦觉心悸,然细细琢磨,又难辨异样。只看着蓝泽低声泣诉,芝鸢陪于桥下,亦是珠泪涟涟。

蓝泽打开身旁锦匣,取那碗盏,陛下既要我以此补身,我只当是圣裁。

言罢,蓝泽双手微有颤颤,凝眸一刻,便向嘴边送去。

听得圣裁二字,寒轩脑中嗡得一响:蓝泽两度提及自始至终,然初始自有,却何来终了?

千钧一发间,寒轩伸手一把将那瓷碗打翻于地。梨汤甜腻,立时蚊蝇扑至,然不过片刻,那些蝇虫便僵死于地,再不动弹。

寒轩怔怔望着蓝泽:你鸩杀陛下不成,便欲自行了断?

蓝泽不意寒轩点破,亦是哑口无言,眼角泪意未收,更添惊惧。

真是糊涂!一次不成,则当卷土重来!未得东窗事发,便自行引咎自裁,实是蠢钝庸懦,愚不可及!

寒轩一时激起,此语脱口而出。话音未落,便自觉失言,一时亦是无措,呆呆立于原地。

领宫你

寒轩略平胸中起伏,稍稍掩好神色,复冷冷道:娘娘若有死志,便无怪本座冒失,只消娘娘信得过本座,此事必得玉成。

你亦要将陛下

试问宫中之人,谁不是各怀心事?你只当陛下是九五之尊,其实御座之上,不过是徒有虚名,一具傀儡罢了。你于宫中二十载,当看得明白,虚名无用,权势才是真。

蓝泽一时恍惚,愣了片刻才道:你我不过初日相识,纵我信得过你,你思虑深远,亦不当轻信于我吧。

寒轩此事六神归位,嘴边微生笑意:本座自有退路,与娘娘不同。只是奉劝娘娘一句,良机难得,稍纵即逝。寒轩美目微转,若旁生不测,试问谁会信娘娘一介无宠宫嫔,会信我筹谋此局,敢用一枚弃子?

寒轩转身而去,身后幽然一句:机缘巧合,我今日言语不慎,与娘娘作此妄言。然言既已出,便覆水难收。只当天有此意,娘娘好自思量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