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第4章(1 / 2)

此物乃上用,亦是当年式样。当日王爷落魄,王妃平日唯通草簪发,哪可得此物,想是宫中所出。

麟皇二十八年,当今圣上得封太子,先帝曾为其选妃。天若略顿一顿,麟皇三十年,珽骓王为祸地方,父王带兵征讨,得胜而归,我家王府自此发际

思澄言见天若神色,只愈发恭谨道:公主似已猜得其中关窍?

我不过疑心,若母亲当日果真送人入宫,以为王府内应,助父亲功成,则必是宫中高位。放眼宫中,如今的延贵妃,修嫔,当日源妃,皆是世家出身,与我王府鲜有往来,如此细想,实是死路一条天若转而低声道,我不过担心父王,想着如可知其是何人,互通关节,此次父王入京,亦有一重心安。

郡主说的有理,只是二十余年已去,当日公主亦不过五六岁,连老臣都只是一介千户,未成王爷近臣,实在不知其中究竟。且当今圣上封为太子之时,亦不过十余岁,想来选了许多幼女养于宫中。内廷诡谲,朝不保夕,年深日久,如今此人是否尚在人世亦不可知,遑论再动其用了。

天若闻言,只微微颔首:我不过见此物,略有心惊,才传大人一议。我心中明白,此事需从长计议,难求速成。辛苦大人来一趟。

公主言重了。思澄平拱手施礼,缓步退出阁外。

泩筱自屏风后转出,看天若面色微凝,不敢轻言,只唤了句:郡主

天若沉默良久,终道:魏穰闻道可有来信?

不出郡主所料,魏穰闻道刚有急函到府。

天若幽微一抹忧色,踱步出阁,迎夏夜微风,看得山间回廊上,天阙手持一物,提灯往柔柯阁去。

方才寒轩到书史溪山时,钺叔将其挡在门外,道天阙正于堂内与众将言事。寒轩无法,便放下提篮,打道回府。此时想是天阙事毕,听得通传,便要去探寒轩。

天阙到时,寒轩正提笔灯下,正绘一副工笔牡丹。见天阙来,寒轩含笑起身:世子怎的这么晚了还过来。

听钺叔讲,你曾上书史溪山送果子,奈何我公务正紧,未得见你。只是尝了你摘的新桃,如何能不来致谢。

我见思澄平往月如阁去,以为你闲在堂中,才去叨扰,原是不巧。寒轩嗔道:再说举手之劳,如何敢受世子一谢。

听寒轩所言,天阙有一瞬微微失神,又复寻常颜色:你纵是不要,我也已带来,你便勉强收下吧。

天阙说着自身后取出一盏灯,为琉璃所雕,其上纹饰细密繁复,一见便知非俗物,你阁中年久失修,如今打扫出来,还是多有不足,我便用这盏八面琉璃灯,为你闺阁添一分精致。

寒轩接下,放于手中赏玩,天阙便用寒轩案上灯盏,点亮那盏琉璃灯,一时阁中光影陆离,斑斓绮艳。天阙拿柜旁撑杆,将那灯挂于梁上。二人静立阁中,浴于那溢彩流光之下,只觉心神舒弛。

天阙满面春风,对寒轩道:你今日两阙小词,皆是上乘,我平日不着心辞赋,便只答一首,尚有一首,未曾写完,先得两句,却也想说给你听。想来你听过,便知我心意。

见天阙眸光灼灼,寒轩亦郑重其事,将笔递到天阙手上。

天阙提笔疾书,只见纸上两行飞扬墨迹:多愿与君分杯水,何惧凉夜长抵眉。

寒轩心中顿起一股暖流,只看这淡月疏星,漫山苍翠,心中明白,如斯良夜,只可抵眉相销了。

第4章 常秋

绿筠尚含粉,圆荷始散芳。

今日夏至。

池上明波,倒影千棵艳柳,岸边绀屋,面朝万里风荷。

两月光景,寒轩已初习此间行事,一身清逸逍遥,悠游自适。与天阙虽仍守礼相待,而眉间心上,早已无计相避。

然于无人处,寒轩却常生自责:竟纵自己沉梦如此,不知自矜,不识初路。对任安之多年苦守,这边一点温言巧语,便似将前情化为一纸虚言。寒轩只恨自己贪心愈盛,总想占尽春风。可寒轩亦是凡人,虽有自责,如今让他惊梦身退,怕是不肯。

故而唯有自宽:纵是再守十年,安之之心亦不会稍有转圜,良人于前,实是不想错付韶华。这不过是每个少年心中,多少都会有的打算。

暑热微至,寒轩只着敞襟轻纱,一身清素,凭栏沉思。晨光里,看得那边月如阁,似有缕缕青烟。茂松掩映中,院内熠熠有光,心想大约天若趁天色晴好,在晾晒陈杂。

快正午的时候,溪见来报,天阙将于柔柯阁中用午膳。

暑热难当,怎的不在蘧庐逍遥用膳,又是你一个人过来?天阙来时,寒轩随口问道。如今二人相对之时,早换了寻常语气,仿佛已熟稔多年。

天阙并不理会,只是神采奕奕道:今日夏至,只你我二人,便让人备了过水面。

待得呈上,只见碗中云面通透,面上肴蔌杂烩,十分清爽,于炎夏之中,更令人生津。

看天阙食指大动,寒轩不免含笑。然笑意中,亦生隐忧:多年来,寒轩自是明白,何等恩爱仙侣,都敌不过岁月蹉跎。今日二人琴瑟合鸣,将来难免有情淡一日。想到此处,眼前这花好月圆,亦生微瑕。

且寒轩尚有另一重思量:那把修罗刀本就来的蹊跷,自己现下快意沉沦,得意太甚,万一实是自投罗网,落人彀中,再无后路,则更使人心寒。

见寒轩一味沉思不语,天阙开口闲话道:你常穿一身天水色,本觉着甚是好看。今日一身素色,亦是不俗。只是常爱一抹冷色,未免有些孤清。笔下牡丹,亦是靛青居多,不见红粉。

寒轩回神,清浅一笑:最不爱便是一位正红,只觉艳色袭人,不堪俗陋。

寒轩你眉目清丽,纵是正红加身,亦当不落俗套。

谬赞了。寒轩羞涩莞尔,更引得天阙眼中怜爱横生。

二人絮絮又说了几句,用罢午膳,便目送天阙轻快下了那山间回廊,自己复临窗继续作画。

时而看山色苍茂,青天浩远,不禁心中暗叹:如此清夏,宁和安适,夫复何求。这或许便是自己在那边不可得的静好年光:前路无忧,良人相伴,与世无争。

黄昏时,天阙来的尚早,或是夏至昼长之缘故,看窗外彤霞,似日落仍遥遥无期。

纵是深夏,夜来总有些许凉意,寻得一件轻纱披风,供你夏夜里用。

寒轩临案工笔,不曾回首,天阙便小心将手中披风披于寒轩肩头。那一水藕荷色,薄如蝉翼,两肩点点芙蕖暗纹,落于肩上,轻若无物。

虽未回头,寒轩仍嫣然一笑。天阙见此,便轻轻拥住寒轩双肩,探出头问:画得如何?

花色还差两分,枝叶还未动。

言语间,溪见已领人前来传膳,二人便搁笔回身,不再言画中之物。

待用过晚膳,天阙带寒轩策马于沙洲之上。

夕阳如火,映得满江欲燃。

真是‘半江瑟瑟半江红’。寒轩见此景,便于天阙耳畔轻语。

何止半江,你身上亦是。天阙笑道。

寒轩自顾,竟看得身上那藕荷色,早已是一片鲜红,丹炎如火。

远远处一行路上客,一行淄色,马上都有杜宇铜饰,于匆匆赶路中,亦是驻足,似是看痴。

你黛眉玉面,一身赤色,恰是‘荷花著雨锦衣红’,连那行客都瞩目于你,我又怎会不心动。天阙朗笑,只是催马向前。

寒轩听此语,只双颊如烧,低低问:本是一身藕荷,怎得变得艳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