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现在安徽情况也有很大变化,那些肯老老实实干活的,要么就跟着咱们走了。参军的,去城市的,或者留在家里头埋头种地的。现在再招人干活,出来干活的很多都是二流子。种地种不好,去城市干活人家不要,他们现在就混在各处等着机会,所以管起来特别难”
宇文拔都这次是下了决心要给陈克说清楚面对的局面,从上到下不厌其烦的叙述起来。陈克边听边记,一转眼就过去了三个多小时。直到宇文拔都说的口干舌燥,才算是停了下来。
陈克觉得脑子里头有些发木,他边伸懒腰边用一种非常随便的口气说道:“宇文拔都同志,任启莹同志让你这么来汇报,你终于来汇报了。”
“咳咳”宇文拔都被一口水呛住了,连声咳嗽起来。没等完全恢复过来,他就用惊讶和愧疚的神色看着陈克,“陈主席,你怎么知道的。”
陈克原来不知道,一开始也完全没有想到有这回事,不过听宇文拔都不用稿子这么滔滔不绝详细完整的说了这么久,如果宇文拔都有这个水平,那肯定不会被同志们普遍这么埋怨。
看着宇文拔都稍带不安的神色,陈克有点怀疑这种神色是装出来的还是宇文拔都真的有这种不安。不过不管是哪种情况,宇文拔都都没有真正放弃自己当前职位的想法。任何事情都有其正反两方面的可能。
而陈克自己到底是依靠权术,还是依靠党组织,却没有什么选择。“从明天开始,我们会对安徽制度安排进行一次公开讨论。我认为有必要讨论在安徽建立公务员制度。”
送走了宇文拔都,陈克精神颇为亢奋。他来回走了几步,还是觉得精神上的疲劳无法消除。公务员制度可以说是官僚制度的核心,党当年在建立官僚制度的时候吃过大亏,各个党内高级干部们直接负责各地公务员制度的建立,这给以后很多矛盾的全面爆发埋下了伏笔。
人民革命必然是依托全面民主的,理论上来说,人民完全有权自由管理自己的事物。通过各级人大会议,人民行使自己的权力。不过问题在于,全面工业化要求一个强大的政府。如果政府不能主抓这些,工业集团就要自己跳出来创造有利于自己的局面。
历史上,官僚集团曾经对苏联那种官僚至上的体系情有独钟,这也是引发后来大规模政治运动的起因。历史证明过无数次,从来没有任何官僚体系效忠于人民,官僚体系效忠于权力。人民革命如果能够让人民掌握权力,才有可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而且官僚体系的本质决定其从来只对上级负责,这也无可厚非,如果谁搞“挟民自重”的,那绝对是野心家。莫说官僚体系容不下这类人,陈克也不会允许这种人存在于官僚体系当中。怎么将官僚体系与人民革命结合起来,这真的是一个巨大的政治课题。
居然走到了这一步陈克觉得不知道该是感到幸运,还是该怀疑自己是不是走上了岔路。左思右想也得不出结果,陈克干脆选择回家睡觉去了。
天一亮,事情就来了。照顾女儿起床,刷牙洗脸,做饭,喂饭,何颖与陈克一通忙活,才算是完成了工作。
“爸爸,早点回来。”陈倩如这话已经说的相当流利。
“嗯,我尽力。”陈克亲亲女儿的小脸蛋,又抱了抱妻子,然后出发了。
办公室里头齐会深已经等在那里,“陈主席,宇文同志昨天说了什么”
“你别管他,你准备说什么”陈克问。
齐会深态度坚定,“我想说的就两件事,宇文拔都工作没有什么大失误,距离撤职相去甚远。安徽是老根据地,省委同志把宇文拔都与你比较,那自然看起来问题很多。真的比工作能力,大多数同志和宇文拔相比,则是七两半对半斤。只是某些方面每个同志各有长项而已。如果听人说什么,就撤了工作不完美的宇文拔都同志,这就开了一个坏头,如果不能干到完美无缺就要撤职,天知道安徽往后能够搞到什么地步。”
听了这些,陈克没给与评价,“那第二件事呢”
“任启莹没有接掌省长职位的能力。有宇文拔都在前头顶着,任启莹就可以放手工作。如果任启莹现在接掌宇文拔都的地位,她是承受不了这么巨大的压力的。宇文拔都同志好歹还是个革命者,任启莹同志是个官僚。就我看,现在需要把这个配对给拆开了。”齐会深说的更加不客气起来。
齐会深提出的解决方法让陈克眼前一亮,老同志看问题就是不一样。陈克也对任启莹背后鼓动宇文拔都试探中央的这种做法很不满意,工作就是工作,陈克觉得宇文拔都是否适合这个岗位,那是看工作表现而不是玩什么权术与平衡。宇文拔都原本在权术方面根本就不行,一定要找出原因的话,宇文拔都解决不了问题,任启莹没有坚定的建议宇文拔都走正确的道路。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出问题也不可能是就他们两个有问题。制度的执行和理解是不是也有问题”陈克问道。
“要是有问题,也是你反复强调多次的,为自己想太多。把自己的职位当成一种利益考虑进去了。把权力当成了自己的东西,这种事情太难扭转了。”齐会深回答的斩钉截铁。
陈克苦笑道:“那要是撤,这两个人都得撤,不可能单独留下一个人。而且这也是省党委的问题,现在咱们两个觉得他们不合适,我觉得下面的同志可能还不如他们两个呢。就昨天看,宇文拔都同志还是想干工作的,只能工作能力上还有欠缺。任启莹同志好歹也是个很不错的官僚主义者。她好歹还有对官僚体制自觉不自觉的认知。下面的同志只怕还没有这两个同志纯粹呢。”
齐会深负责党校,干校的建设,他能理解陈克这么轻飘飘的话,“那就需要在安徽进行更大规模的培训,还需要完善更大规模的制度建设。先把形而上的制度给健全了才行。”
这其实都是陈克早已经有意无意讲述过的东西,齐会深能够说的这么明白,足见其真的理解了陈克的想法。不过陈克还是有些不放心,他问道:“会深,你觉得从整个革命来讲,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
“凡是勾结依托欧美列强的,统统是我们的敌人。现阶段凡是反帝反封建的,都可以认为是我们的朋友。这也是中国各阶级分析里头没有太直白言明的根本。”齐会深答道。
“那我想和你说件事,宋教仁想来我们这里寻求支援,你怎么看”
“那就得看他和外国人是什么关系,或者说在未来,他和外国人会是什么关系了。”齐会深一点都不觉得为难。
“那同盟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