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屋檐上,小小的头偏着,似乎在看着钟仪。
秋风吹来,钟仪站的挺直,素白的衣袂被吹起,路人从他身旁经过,纷纷侧目注视。
转眼,到了冬季。
明明是适合安宁的季节,可是边境的消息一直没有断过,如今,第四次进攻失败了,并不难保证,晋宋联军不会出其不意,又来第五次。
郧地如今都成了各路人马的中转站了,钟仪忙得团团转,如今不仅仅是原先最基本的衙门上的事情,边境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举国上下,东面尚存的精良兵力往西面源源不断的送过去。
尔后,鸡毛蒜皮的事直接不管了,理清物资粮草的流向,又跑出去登记新到达的军队,和那些不苟言笑的军管谈事情,实在是考验他。
邹儒显然比他更忙,有的文件全部是他一个人处理了,从来不熬夜的他,也叹了口气,喝着浓茶,看着朝廷来得很勤的文书,每一封上,都有一个鲜红的“密”字印章。
从原先的游刃有余到如今的人仰马翻,所有的人都恨不得不睡觉不休息,把这些事情全部处理好大睡一觉
然而,这个愿望一直都没有实现。
一月,当鹅毛大雪飘落的时候,钟仪难得地喘了一口气,提笔回了家书,他如今从每月四封变成了每月一封。
穿着厚厚的毛靴子,钟仪从外面回来,洗漱过后,睡下了。
第二日,是被喧闹的人声吵醒的,那种声音,无法言喻,有些可怖,又有些悲哀。
钟仪迷糊了一会儿,脑海猛然清醒了,披上衣服就往外冲。
邹儒就站在庭院里,听见他开门的动静,带着一种沉寂和悲痛地模样看着他。
“凌晨,湖错城,被攻破了。”
“”
两个人,站在庭院里。
漫天飞雪,天地间,一片冰冷。
那一个寒冷的早晨,门被闹事的人不停的敲撞。头上带着翎毛官帽的侍卫被人打倒在了地上,脑门破了,鲜血染红了白雪。
府衙关了大门,里面是一片死一样的沉寂。
透着寒气的书房,阴暗不明,
湖错城,戍守全体将士官员,全体殉职,无一生还。
钟仪颤抖的手握不住那封依旧盖着“密”的信纸,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他想起了很多很多熟悉的脸。
樊齐穿着盔甲,抿着唇的模样。
付武扬起大胡子,抱起十岁的自己在庭院里大笑着。
尹子重坐在他们的房间里,垂着眼,安静擦拭剑刃的时候。
尹子卿站在楼梯上,逆着阳光,笑的一脸爽朗。
那么多鲜活的生命,在几个月之后,就从这个人世间消失了吗
钟仪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好像有一个狰狞的大嘴,吞噬着一切。
春季,家中来信,燕惠催促他回家。
钟仪回信。
三月,善横射击台被毁坏半数。
钟函来了一趟郧地,钟仪不愿回去,两人争吵起来,第一次,钟函红着眼睛大声地训斥他。
“给我回安都钟仪回去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了”
“邹叔叔还在这里”
“你们不一样你同我回去”
“哪里不一样我要留在这里一直留在这里”
钟函气急:“告诉我,告诉我你知不知道善横离郧地还有多远你知不知道敌军要打过来了你想要送死吗你让我们怎么办”
钟仪认真道:“我知道,正因为如此,我不能退。”钟仪眼里浮现了水光,他道:“爹爹,对不住你们了。”
钟函摇头道:“不要这么说,我不听,小仪,你到底回不回”
钟仪侧头不看他,俊秀的脸一半在阴影里:“不回。”
钟函放缓了语气,道:“你要想想你娘亲,她病了,病的厉害,她想你,放心不下你,你同我回去,好不好好不好”
钟仪只是摇头,重复地说:“我不能走。”
夜晚,他坐在书桌前。
房间里除了他,空无一人。
有些人,抱着信念,至死不渝。
他碌碌无为,没有本事指挥兵队,没有拿过刀刃,但是,护国的心,还是有的。
他最近总是想起尹子重,笑着的,面无表情的,穿着盔甲的。
“好兄弟,保重。”
钟仪呢喃道,眼眶的泪水,睡着脸颊流下。
三日之后,钟函走了,被韩懿带走的。
他和邹儒就站在门前,看着韩懿带着一批人进来,将钟函带走。
钟函不死心,临上马车,瞪着钟仪:“走不走走不走走不走”到后来,简直是恳求。
钟仪向他摇头,一直摇头。
钟函哭泣的面容就在面前,钟仪呜咽着拥抱了他。
父子二人,就在一条狭窄的小道上,就此别过。
韩懿依旧是风华绝代的模样,最后,对他微微一笑:“你担当了,好自为之。”
钟仪道:“请护好我父亲。”
韩懿放下车帘,那辆奢华的马车被车队簇拥着,消失在了街角。
三月底,善横被占领。
五月,顺达被占领。
六月,神同被占领。
七月,晋宋大军向郧地压来,黑压压地铠甲,反射着嗜血的光芒。
与此同时,埋伏已久的北晋军队的铁蹄踏入南楚北面南楚早有防备,如今不分上下,两兵仍旧对峙。
晋宋联军的意图很是明显,拿下郧地后,兵分三路,一路向北,共同攻克南楚北面,一路向东,长驱直入,一路向南,收拾南方边镇。
那是个很美好的季节,钟仪坐在院落里,弹奏着一首古曲,琴声悲凉困顿,他知道,一切似乎都到了尽头。
站在郧地的高山之上,向下俯瞰这已经成了邹儒最近的习惯。
驻扎的军队依旧威风飒爽,钟仪喜欢去军营,似乎能看见故人的身影。
知道有一天,小花抓破了钟仪的官袍,他正低声呵斥的时候,邹儒脸色煞白。
“晋宋联军,到了郧地的边防驿站了。”
“”
钟仪看着脚边的小猫团,轻声道:“你怕不怕”
小花:“喵”
钟仪对邹儒笑了,笑容清浅而温润,道:“它说,它不怕。”
邹儒愣了,尔后,也笑了。
终于,到了一切将要了解的时候了。
就在这个时候,钟仪大步踏出了门口,突然听见一声娇喝:“小仪哥哥快同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