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技,你已被郑有涯迷了心眼,再看不到别人的好。你曾深爱过她,为他的死揪心是难免的,但若是一直沉溺于悲愤,岂不辜负了大好的年华”孟惊鸿道。
章无技堵得慌,一拳捶向自己的心口。
“虽然我不喜欢无情的女人,但是不得不承认,无情的女人活得最恣意。”孟惊鸿继续灌迷汤,“你娘痴心于我,到头来还不是郁郁而终而唐静妍不念旧情另攀高枝,却能在人间最快活的地方得意逍遥。你不妨想想其中的利害得失。”
“你和天都派那个姓唐的女人,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司徒湄看错你了”章无技脸色铁青,木然转身,微微启齿道:“师兄”
百里长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迟疑了半天也不敢接口。
“我爹好可怕,我害怕”章无技却真真切切地迈出靠近的脚步,忽而身子一软,向前扑去。
犹如天降一般,霎时间香玉满怀,百里长风顺势跪低,虚怀捧承受着突如其来的转机,心潮澎湃,自是难以言喻。
“师傅,她靠近我了”百里长风望着孟惊鸿,想到章无技对自己的转变全因对其的恨意,也不敢过于招摇地暴露喜色。
孟惊鸿的情绪并无起伏,只意味深长道:“我的女儿果然无情,翻脸比翻书还快,谁说翻过去就不回来,我看是来回翻得不亦乐乎啊。”
“我会让她停在我这一页”百里长风横手打了个旋,犹如少年抱起新婚的娘子,步履轻快地迈开脚步。
“不仅翻脸快,晕得也很快啊”孟惊鸿沉吟着跟了上去。
“快些好”百里长风乐得忘乎所以。翻脸快,晕得快,爱上自己也会很快吧。
“你掐她一下,看看真晕没。这丫头鬼灵精,又好吃懒做,保不准装晕骗你花力气抱她。”孟惊鸿不放心地提醒道,但见百里怨夫好不容易得见阳光,又不忍心将话说破扫他兴,只得随口提了个由头。
“不掐”百里长风的双颊开出桃花一对,他才舍不得掐她,若她肯花心思骗他抱,他反倒更高兴。
孟惊鸿彻底无语,也不再说话。
同样无语的还有百里长风怀里的章无技,她努力调匀呼吸,心里却爆豆子似的暗骂:死老头,居然把我装晕的理由想得那般龌龊
百里长风将“昏厥”中的章无技抱回卧室,自己又折了回去,孟惊鸿比较谨慎,留在室内看着她。
躺在冰冷的石床上,章无技的脑子一刻也没闲,接下来该走哪步棋,她也不是很有把握,只是在潜意识里不断告诉自己郑有涯还没死。
百里长风对她爱护有加,就连放她躺倒也要摆个漂亮的姿势,她的双臂被交叠着放在胸口,能感受到心房的鼓动,隔着外袍、亵衣和肚兜。
就是那件绣着凤凰和牡丹的肚兜,郑有涯曾用它包起鬼面置于胸口,百里长风那一掌震飞了郑有涯,却没能打碎他胸口的鬼面,郑有涯或许只是昏厥。
其后,孟惊鸿将郑有涯泡进毒药池。那毒药池里的水她也沾过,只是略感刺痛,皮肤也未曾出现异常,可见并不是很要紧的奇毒。郑有涯虚浮肿胀,肤色变暗,兴许只是泡久了的缘故。若能想个法子带他出去,找个绝世神医诊断一下,说不定还有救。
可惜莫一已经死了,那个无恙门的传人兰姑也是个半调子,虽然治好了白雅柔的疯症,却叫她失去了记忆。不好,若郑有涯也被整得失去记忆,那岂不是很糟
哎,人命关天,还管他什么记忆。到时候他把十八代祖宗都忘得精光,更别说那只骚狐狸丰雪衣。到时候乘着他虚弱一天亲他三百回,还怕他不重新爱上自己
可是,该怎么带郑有涯出去呢章无技的思绪飞了十万八千里,唯独脚下这一步却不知道该怎么走。
忽而石门响动,百里长风又回来了。
百里长风方才出去又做了一盏萤火灯,此刻正喜滋滋地捧回来。
灯罩里映着温润的红光,梦幻绚烂,比洞房里的花烛更为诱人。百里长风将它搁在床头,刚好映红章无技沉睡的侧颜。
“你该做一对才是,洞房花烛岂能落单”孟惊鸿浅笑道,挥袖扇灭原本那些绿幽幽的鬼火。
“在这里太急了吧,我想带她回缁衣教,再风风光光地”百里长风满脸憧憬,想到郑有涯已死,无技又对自己心存依恋,缔结连理那是迟早的事,并不急在这一时。
“我怕夜长梦多啊。长风徒儿,接触这些时候,你有几斤几两我大概也清楚了,还是在我眼皮底下把事情办了放心。”孟惊鸿笑道。
百里长风眼神闪烁,低低道:“那郑有涯”
孟惊鸿想了一会儿道:“他在我的毒药池里浸了那么久,一时半会儿怕是烂不了,留着徒增无技伤感,不如我一掌将他碎了”
章无技闻言再也“晕”不下去,霍地弹了起来。为了营造刚醒来的效果,她很刻意很做作地伸了个懒腰,揉着眼呓语道:“我睡了多久这又是哪里”
孟惊鸿静静瞧着,眼神如刀子般锐利。
百里长风正欲大献殷勤,却被孟惊鸿一把拉住。
没有想象中的热切慰问,章无技只得自己演下去,她一把举起百里长风送来的红灯,悲声唱念道:“哎,红灯如此喜气,我却如此凄苦。有涯走了,我的天塌了,往后的路,又有谁风雨相伴呜呜呜”
闻言,百里长风忍不住轻推孟惊鸿,急切地耳语道:“师傅高见,她果然脆弱了,不过现在您是不是可以回避一下呢”
“长风你好运吧。”孟惊鸿有些失落,左手握了个虚拳,弱弱做了个鼓劲的动作。
第五十一回 老公别死中
支开孟惊鸿,石室里只剩下孤男寡女。
“有涯,你曾说过要一辈子陪着我,如今却食言先行,丢下我该怎么办”章无技抬起衣袖掖着眼角,身子左倾右摆,恨不得歪倒床下去。
“小心”百里长风乘势跪坐床边,张开双臂承起无力的身躯。
“百里师兄,咳咳咳”章无技一声娇吟,顺道丢了个眼风过去。调子起高了,口水冲了嗓子眼,差点将自己呛死。媚眼抛得太用力,眼白翻多了,差点回不来。
“你怎么这样了”百里长风见怀里人白着眼珠猛咳不止,忙不迭替其抚背顺气。
“百里师兄,你对我真好”章无技猛地将头埋进百里长风的肩窝里,双臂紧紧将其腰身圈住。
“只要你愿意,我一辈子都对你好。”百里长风闭上眼,沉醉在暖玉满怀的惬意中。
“可是,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好像一对奸夫。”章无技委屈道,“我相公尸骨未寒,你夫人又下落不明,我就这样跟你回缁衣教的话,不仅教众不服,江湖人也会看笑话。”
提到下落不明的夫人,百里长风不由一怔,拥抱的手臂微微松开,旋即又紧紧环上,急急道:“你为夫守孝总有个头,三个月,半年,一年,顶了天三年吧,我等便是。在这期间,我会加派人手寻找白雅柔,就算把江湖翻个底朝天,我也要把她寻出来。”
章无技自是知道白雅柔就在白虎帮,缁衣教在江湖上的耳目众多,不多时日肯定能找到,还得想别个法子来拖延,便又故作为难道:“百里师兄,白雅柔是你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几乎所有的江湖朋友都见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