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技,省略了姓氏,他倒是愈发自来熟,唤得如此亲昵。章无技心里暗忖着,假装没听见,并不理会。
“你来看啊”展青阳径自洋溢着喜悦,“你不是说要走市镇吗顺着这些车辙行走,定能找到出路的。”
“这又是为何”章无技这才注意起地上那两道深深的车辙。
“还记得那夜诈尸吗”展青阳问。
“记得的。”章无技不自觉地双掌合十,回想当时,雨夜诈尸,张三哥催魂般制服烈马,之后自己与展青阳躲进死人棺材,目睹傅岫烟杀人,小青弄尸顿感胃里一阵翻腾。
“当时下着雨,他们开始赶路时的车轮印子应是被雨水冲掉了,后来天色放晴,地下仍然潮湿,所以留下了这一段痕迹。”展青阳分析道,“那日他们曾提到,此番是为了送大哥灵柩回老家安葬,听他们都是淮州口音,所以我认为,只要跟着这车辙走,必能很快到达淮州,也不用漫无目的在这里寻路了。”
“有道理。”章无技的脸色瞬间放晴,声音又恢复了高八度,“我会陪你把伤医好,希望你有点良心,倒时候真的把郑有涯的下落告诉我。”
犹如枯草回春般神奇,那女人的眉眼间恢复了张扬的神采,在展青阳看来,是一种极具感染力的明艳,以至全然忘记了她是在跟自己谈条件,竟欣慰地绽露出一丝笑意。
“你笑什么,莫要打什么鬼主意。还是跟我私了吧,因为你没得选了,淮州是白虎帮的地盘,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交给童帮主,让他开武林大会来处置你”章无技大喇喇嚷道。她向来不是什么深谋远虑的人,又出奇的乐观,看到一点希望就会得意忘形。
展青阳并没有不悦,相反觉得这个头脑简单的女子煞是可爱,他笑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章无技一头雾水。
“撇开夫人不说,教主坐拥姬妾无数,又为何对你念念不忘我算是明白了。”展青阳拂了拂被风吹乱的发丝,笑着迈开步子。
“你说什么百里长风除了白雅柔,还有多少小妾”章无技向来不抓重点,只追着自己的感兴趣的话题穷追不舍。
展青阳迎着风默默不语,脸上漾着暖暖的笑意,耳边充斥着女人的鼓噪,如春鸟鸣翠般热闹,他陶醉其间,只默默感叹天气真的转暖了。
淮州城,街道宽阔,楼宇林立,商贩旅人交通往来,一派熙熙攘攘的景象。
章无技领着展青阳拜会了好几家医馆,大夫们的反应颇为一致,先是凝眉诊脉,再是一番宽慰之辞,接着询问二人带了多少盘缠,然后开个高出几十倍的天价,最后拱手送客。
“淮州人真是不地道,连大夫都这么贪得无厌。”章无技皱眉道,“不如先找家饭馆吃饭,然后投栈梳洗休息,明天再找别的大夫”
展青阳颦眉不语。
“你放心,就算去盗去抢,我也会想办法救你。”章无技重重地拍了拍展青阳,似在给他信心。
展青阳愁容满面,吐了一口悠长的气息,羸弱得犹如那渐隐于天际的残阳。
忽然一阵喧哗,一匹枣红马狂啸着自街角冲了出来,沿路掀翻一片摊铺,惊得路人四散逃窜。
“这么嚣张啊”章无技一跃而起,凌空走步,一把揪住马辔头,直将那烈马当空提起。
“哎呀,女侠”
章无技定睛一瞧,原来马背上还伏着一个狼狈不堪的华服男子,双手胡乱揪着马鬃,双腿死死夹住马肚,正随着马儿疯狂的扭动而颠上落下。
“你怎么搞的酒后驾马还是喂马喝酒了”章无技连珠炮般质问,却发现自己亦愈发不能控制这匹劣马,身不由己地在半空中荡来荡去。
展青阳吓得面如土色,他从未见过这么疯狂的劣马,也从未见过这么莽撞的女人,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公子、公子”一名青衫少年飞奔而至,望着半空中的景象不住惊叫。
“啊小葛、小葛啊”华服男子闭着眼睛大叫,“不行了,不行了,回去准备一口楠木棺材,啊,两口吧,这位女侠也算见义勇为,不能亏待了她”
“棺材闭上你的乌鸦嘴”章无技虽然身陷险境,可从来没想到会死。
救星还真的来了,只见一人跃至半空,伸出双掌按住两侧马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奇迹发生了,立于半空的疯马立即安静下来,如一滩烂泥般落到地上。
章无技步法灵活,在下落的华服男子身上借了个力,便轻巧地缓冲落地。
“哎哟小葛”华服男子直扑向青衫少年的怀中。
“你干什么插手”一名汉子吵吵嚷嚷地截住制服烈马之人。
“还不是你给这马动了手脚,人命关天,真不知轻重”
“那小子忒嚣张,吃个饭居然包下整个酒楼,奶奶的熊,老子给他点颜色瞧瞧”
“原来是二位张哥”章无技一下看清了这两人的容貌,那救星正是当日那个耷眼皮的白脸张三哥,当夜在土地庙外诈尸时,他也是用同一手法安抚惊马。而后赶来与之争执的,正是眼下挂着一轮恐怖阴影的莽汉张二哥。
“二位,呃,节哀顺变。”章无技满脑子“诈尸”,竟忘了言谢,说了句不搭调的话来。
“好说好说。”张三哥倒似吃了一惊,匆匆一揖便拉着骂骂咧咧的张二哥往人群里去。
围观的民众拍手称许,皆让出一条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