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他们身前数丈处,扑倒在地的正是那位夺了玉玺逃走的楚官,他手中早已没了玉玺的踪影,想必已被西原军夺走,送至秀宁手中。想必诸侯也是忌惮于对方的兵势,所以才僵持在此,没有轻举妄动。
愕然之下,石不语便欲上前问话,却见诸侯阵中,早已行出金提王张衍,拱手沉声道:“李王兄,我等追逐楚军至此,承蒙贵军拦截,感激不尽,还望王兄能够归还玉玺,莫要伤了彼此和气才好”
秀宁居于纱帐之内,恍若无闻,只轻轻哼了一声。一旁的德容当即会意,策马上前几步,冷然应道:“玉玺乃是无主之物,有德者居之。你口口声声要我们归还,不觉得可笑么”
石不语在后微微皱眉,心道这小子才干倒也出众,只是年纪尚轻,不懂得把握分寸,如此嚣张的应答,对方岂有不动气的道理。
果然,话音未落,便见那位脾气火暴的程梁王李执昆大喝一声,上前叱道:“你这厮好没道理,我等与楚军厮杀了数十日,死了多少士卒、费了多少心血,方才有今日之胜尔等轻轻巧巧从后杀出,拣了个大便宜,便想将玉玺占为已有,也太过分了些”
这一次,德容并不应答,反倒是薄纱内的秀宁冷笑一声,徐徐道:“若非我军从京都南下,分散了杨广兵力,此事又哪有这般容易更何况,方才交战之时,我军突袭楚军后阵,方才使其大乱溃散,难道诸位都睁眼不见么”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倒令李执昆面色憋得通红,却又无言反驳,倒是一旁的沈达见得事机不妙,上前接口道:“我等亦知西原出力不少,只是,这玉玺的归属,终究不是先来先得的道理。依我所见,不若暂且将玉玺交由某人保管,待公议之后,再行决定如何”
他的话,其实还是照搬了石不语先前的主意,诸侯闻言,倒有大半点头附和,显然如今的情势下,还是这种方法最为合理。只是那秀宁在马车中听了,却忽的轻轻击掌,掀开薄纱道:“沈王兄所言,倒也有些道理只是孤家斗胆问一句,谁人来保管玉玺为好”
薄纱轻轻掀开,露出那张亦嗔已喜的美妙容颜来,倒叫各路诸侯微微有些发怔,沈达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他的心神,很快便被对方的问题所困绕,迟疑道:“这我们慢慢商议,总会寻到一位大公无”
话音未落,秀宁已徐徐起身,抿嘴笑道:“不必那么麻烦,反正也要人来保管,不如便放在孤家这里,你们商议完毕,再来西原取走玉玺好了”
此言一出,群雄阵中,登时嗡嗡做声,个个变色。李道宗自方才吃了个闷亏,早已忍耐不住,闻言当即喝道:“你这娃娃,逞什么口舌之利,放着我们许多人马在此,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这话正合了诸侯的心意,当下倒有近半人纷纷挥戈呼应。秀宁面色一沉,盯着那出言挑衅的李道宗,淡淡道:“如此说来,阁下是打算强取豪夺了好好好孤家倒要领教一番吉哥哥,使些手段与他们瞧瞧”
阿吉正闷得有些发慌,闻言登时大喜,低呼一声,猛然举起那巨大的无比的链球,倒叫各路诸侯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后退了数步。李道宗虽有些忐忑不安,却哪里肯服软,当下策动马匹,便欲上前
“且慢”眼见两人便要交错而过,石不语急急高呼一声,跃上前去。阿吉正要出手,见得石不语到来,连忙掷下铁球,上前一把将他抱起,嗡声嗡气的呼道:“爹爹去哪在这”
这话含糊不清,综合来看便是询问他去了哪里,怎么会在这里出现。秀宁也早已望见石不语的面容,当下亦是失了方才的威严,上前挽住了他的臂膀,嗔怪道:“爹爹,你怎么才来荷儿被他们一群人欺负呢”
诸侯面面相觑,半晌做声不得,暗道果然一物降一物。这二丈大汉何等凶蛮,那西原王如此冷然无情,怎的一见了这貌不惊人的男子,便齐齐换了颜色,变成了两个小娃娃。如此看来,那“尚父”之名,倒也不仅仅是尊号,还真的包含了不少亲情的成分在内。
且不论他们这边的感慨,石不语被阿吉紧紧一抱,也觉得周身骨骼乱响,有些承受不住,急忙挣扎着跳了出来,抚着秀宁的黑发,微微一笑,便即转头向着诸侯,拱手道:“诸位王兄,且容我与女儿商议片刻,再做定断如何”
群雄彼此对视,显然都有几分疑虑,无人开口应答。石不语心知他们放不下心来,当下又笑道:“我与诸位相处日久,想必为人如何,诸位都已了然于胸,那种偏向某方或者携带玉玺私逃的事,是绝对不肯做的诸位王兄尽管放心,给我半个时辰便足够了”
被他一言道破,群雄倒有几分尴尬,当下纷纷点头,表示没有异议。石不语也不再多言,再次拱拱手,便拉着秀宁往一边行去,走了几步,又回头笑道:“庆儿,你若无事,便陪着阿吉玩耍一会,我看你们倒是适合得很”
小元庆在人群中见了那条大汉,早已忍耐了许久,闻眼当即跳将出来,轻轻跃上阿吉的肩膀,盘膝坐下道:“喂你也管我爹爹叫爹爹么”
阿吉不通事故,但也隐隐知晓这个小儿是自己的亲人,当下挠着头皮,憨憨笑道:“你爹爹很好”
这两人鸡同鸭讲,完全不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居然也聊得不亦乐乎,不消片刻便已玩在一处,交换了沉重的武器把玩起来,倒叫面前的一干诸侯看得目瞪口呆,半晌做声不得,心中又添了几分忌惮。
再看石不语那面,已拉了秀宁到了无人之处,低声道:“宁儿,那玉玺还是交出为好,免得惹祸上身”
秀宁一撅小嘴,嗔怪道:“爹爹,你怎的帮外不帮里呢这玉玺是帝位象征,有着偌大好处,宁儿好不容易才得手,凭什么便宜了他们”
石不语叹了口气,抚着她背心道:“你只道有好处,却不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谁得了这玉玺,便是天下诸侯的公敌,只怕今后没有一日安宁。还不如尽早交出,卖个人情”
秀宁美眸一转,抿嘴笑道:“这点道理,我自然知道的。不过,李信已允诺并入西原军,京都从此归我掌握。有这要道在前,再加爹爹你与各位叔叔的滨海在后,两面呼应,我便不信他们能有什么手段”
石不语微微愕然,倒想不到自己这女儿已有了这等打算,不觉默然无语。秀宁见他沉默,又轻轻勾住他的脖颈,掂起脚尖,在他耳旁轻声道:“再者,荷儿也有了后招。倘若抵挡不住各路诸侯的联手,我便将这玉玺转送出去,或者高价沽卖,最好半路之中命人劫杀,制造一番悬疑,嘻嘻,定叫那些家伙彼此争斗,元气大伤”
这一番计策说来轻巧,其中却一环扣一环,既是精密,又藏着几分阴毒,若是真的实施巧妙,倒真的有六七分成功的可能性。只是石不语听在耳中,不禁心头一沉,似乎有些感佩,又莫名的涌起一阵哀伤,隐隐觉得眼前的小女儿,已变得陌生起来,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毫无心计、知知缠着自己撒娇嬉闹的小娃娃了
沉默半晌,心头一阵发苦的男子,望着眼前的清丽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