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此时,任谁都明白,那位李建成是如何回来的了秀宁亦不说破,当日夜间便趁着夜色,乘了漪灵送予她的机关鹞,暗中飞出西原,一路向滨海行来。
那机关鹞时效有限,行了半日便宣告破损,秀宁只得以随身金钱买了马匹日夜疾行。可怜她一个十来岁的小娃娃,任凭如何聪慧,也终究只是个孩子,一路之上,不知经历了多少凶险,吃了多少苦头。
好在石不语往年便有先见之明,知她两个兄长颇有不轨之心,早已暗中传授了许多保命的小术,这才令其每每脱险逃难,迤俪行至永安港。这永安港,却恰恰是水族替滨海运输物资的一个中继点,秀宁在港口寻到水族的船只,出示了石不语赠予的信物后,便登船赶往滨海,中途遇得别的船只,言道石不语正在天照,便又改变航线,往天照驶去
“失策是我失策了”在众人的愕然神情中,听罢这番叙述,石不语抚着秀宁的发髻,不由得黯然叹道。
事实上,对于建成、元吉二人的那种不满,他早已有所察觉。只是,根据他原先的估计,这两位妒忌心作祟的小人物,顶多也只是暗中做些小动作,对弟弟妹妹下手罢了,哪里料得到,数月之间,他们便有了如此的决断与意志,竟会与北戎携手
“此事,并不简单。”珈涟在旁听了,忽的插口道,“有什么因素,会让两个有些懦弱的人,突然变得决断起来”
石不语目光一亮,迟疑道:“你的意思是,建成、元吉只是表面的傀儡”
话音未落,堂外忽的再度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众人定睛望去,却见一位浑身血迹的年轻男子正匆匆闯将进,一只手臂吊在胸前。
石不语一见之下,登时跳起身来,愕然惊道:“二弟你怎会来此”
这人,正是登州杨林的义子李密。他这数年之中,也曾多次来返于登州、滨海两地,或商议军事,或运输物资,因此与众人都颇为熟悉。此时突然如此狼狈的闯将进来,不免令人面面相觑,顿生疑窦。
愕然之中,漪灵已扶着他坐下身来,替他疗伤。李密一面喘息,一面断续道:“大哥,登州告急,南狄与数股海贼两面夹攻,情势大为不妙”
“什么”石不语闻言,登时跳起身来,身旁的茶盏被袍袖一扫,登时落地粉碎,“你、你是说,南狄么”
也无怪他如此失态,所谓南狄,乃是居住在登州以南的南孟府中的少数民族。这些南狄人,向来生活在深山老林之中,性情粗蛮之极,极为嗜杀,杨广登基以来,也曾数次命附近的节度前往征讨,却都因了山路险峻无功而返。
只是,他们虽然剽悍好战,却只在南孟府中活动,极少骚扰别的府郡,怎的此次会突然进犯登州
“等等”石不语想到此处,忽的怔道:“若我没有记错,那日诸侯会盟,仗着无尾马击败群雄的,不正是南孟王图阳么难道他便坐视南狄出境”
李密顿足道:“大哥,你有所不知,此次为南狄先驱进犯登州的,便是那图阳据说,他已降伏于南狄族长麾下”
石不语闻言,再度大惊,喃喃道:“那图阳乃是极度桀骜之人,谁有如此手段,能够令他降伏”
李密先是摇头苦笑,旋即急道:“大哥,现下却不是说这事的时候,登州海陆二路被夹攻,情势危急,并且,敌军阵中,还有宗士助阵。父王抵挡不住,命我连夜乘海船杀出,来寻滨海相助
“还有宗士”石不语一怔,踌躇片刻,连忙拍着他的肩膀道:“这个,你尽管放心我这便修书与滨海,叫他们起兵去救,至于宗士,我自当亲往对敌”
话音未落,一旁暂时被冷落的秀宁已呼道:“爹爹,那我父亲呢谁去救他”
此言一出,众人登时无语,齐齐将目光投向石化于当场的男子。只见沉默之中,他于原地逡巡数圈,忽的重重击掌道:“我明白了两路夹击,杨广,你端的好手段”
闻得此言,在场听众,倒有大半登时了然于胸。莫愁喃喃道:“原来如此,难怪北戎、南狄同时发作,却又偏偏针对着西原、登州哼,我们却是小看了杨广的手段”
其实,这里面的曲折,一旦揭破,也是简单的很。西原、登州二路,向来对于楚廷阳奉阴违,堪称两颗定时炸弹。如今杨广御驾亲征在即,怎会留着这两处不安定因素破坏自己的计划。试想一下,若是楚军在与滨海交战之时,李渊忽的扯起叛旗,从后方进攻京城,杨林率领虎翼军,支援滨海那么一来,杨广岂不是注定要变成丧家之犬了么
因此,在亲征之前,这位试图必其功于一役的楚帝,必然要先行清除两颗毒瘤。虽然并不清楚,北戎与南狄究竟是如何听命于他的,但事实证明,如此一来,即便西原、登州两处势力不告破,也必然忙地焦头烂额、分身乏术,哪里还顾得上响应滨海
“杨广哪有如此的头脑”听得莫愁如此赞叹,石不语摇头道:“依我看来,恐怕是出自那位宇文丞相的手笔吧”
“这且不提”凝寒微微皱眉,轻声道:“不语,这两处皆与我等有莫大关系,你却要去救哪一处”
“这”石不语一时无语,在那左右两双目光之中,登时乱了阵脚。
第二百五十七章 我向北去君向南
沉默之中,却是珈涟定下了主意,轻轻击掌,将众人的注意力都收了回来:“不语,依我看来,你不如去救西原”
此言一出,众人还未有何表示,那正接受疗伤的李密,已禁不住直起身子,薄怒道:“珈涟小姐,李渊不过一盟友,难道还胜过我等父子之情么你们也太过无情了些”
珈涟一怔,正要应答,凝寒已轻轻上前一步,柔声道:“李公子,稍安勿躁,且听上片刻再说”
她这话,说得极为柔和,然而李密闻言,却如奉纶音一般,顺从的低下了头去,竟不敢多望上一眼。珈涟心细,看在眼中微微一笑,淡淡道:“李公子,我只说让逝去救西原,却并未说我们去救西原”
“什么”石不语闻言一怔,失声道,“珈涟,你该不会让我一个人前去吧”
“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