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杀死、杀死莹的,就是”无法抑制的怒火从他的心底喷薄而出,将原本蔓延的悲痛彻底覆盖。几乎忘记了自己正附身于虫身上,石不语骤然撞向面前的窗棂,却在砰然的声响中跌落下来。
而下一刻,房中的杨广,竟又以极为平淡的语气,冷笑道:““那区区女子,贱命而已,为救你性命,便要我牺牲千万人也在所不惜”
“贱命贱命”从地面上重新飞起的石不语,本已恢复了几分冷静,但在突然听得这个冷漠的词语时,却彻底失去了控制。情绪激荡之下,附于虫身的神念顿时失去了控制,一闪而回,重又返回到宫外的躯体中。
略微一怔,反应过来的石不语登时一声低喝,就欲冲入宫去。然而青袍的反应更快,衣袖挥动,一股元力送出,早已将他困在原地,同时口中喝道:“不要妄动除非你陪莹一起去”
本是怒发冲冠、目眦尽裂的男子,在听得这声劝告后,不由得微微一怔,僵硬当场。许久之后,他终于轻轻松开紧握的拳头,沉吟着,忽的重重一拳击在墙上,嘶哑应道:“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不成”
青袍默默无言,任由他发泄情绪。感受着拳头上传来的刺骨疼痛,石不语终于渐渐的平静下来,反复劝告自己要恢复冷静。他很清楚,以自己如今的能力,不要说刺杀杨广,恐怕连近身也极为困难,因此要复仇,最好的办法便是
一念及此,曾经为“拜师”一事而深感狐疑的男子,顿时咬了咬牙,转头向着青袍拜倒,以头抢地道:“望宗长收弟子为徒,为弟子复此深仇”
“收你为徒,自无问题”青袍并未阻拦,任由他磕了足足八个响头,方才淡淡道:“不过说到替你报仇,我只能说,抱歉”
此言一出,石不语顿时如坠冰窖之中,失声道:“宗长,这、这又是为何以您的神通,区区一个杨广”
青袍冷冷扫了他一眼,沉声道:“宗门中早已定下规矩,不可擅自对世俗中人出手况且杨广身旁,也有我宗门中人充当供奉,要刺杀他,谈何容易”
石不语愕然无语,徐徐垂头叹道:“这么说来,弟子这仇,岂不是”
“那也未必”青袍的语音,忽的带上了几分怪异,“只要你随我修行,自有血刃仇人的日子。并且,你与杨广有着深仇,对他出手,也不算坏了规矩”
石不语怔怔道:“可是弟子听说,修行宗法,往往要一百多年,才能有所小成。到那时,恐怕杨广都已经化为灰烬了”
青袍冷然不答,沉默许久,却忽的叹了口气,肃容道:“罢了我与你说句实话我门中有一修行的捷径,可令人速成只是其中风险极大,我要你做徒弟,却是存了拿你试这法门的心思”
这背后的内幕,实际上石不语也猜测到了几分,但此时听得对方如此坦白,也不免有些愕然。青袍并不多言,径直退入阴影中,闭目调息道:“给你一炷香的工夫,想清楚了,便来答复我”
月色如水,不知何时,一轮幽月,已在暗云之间,微微展露出凄婉的光华。与宫墙外默默无言的两人不同,寝宫房间内的杨广,却正竭尽全力的劝说,希望面前的女子能够回心转意。
“菡儿”轻轻叹了口气,杨广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对方的柔荑,“自你来陈之后,我日夜思念,难道你真不愿随我回去么我这心意,你应当知道”
或许是被这一声旧日的称呼所打动,萧菡低头轻叹,声音中带上了些幽幽的意味:“若是我肯回去,你什么都愿做么”
杨广微微一怔,顿时狂喜不已,颤声道:“你愿意好,你说,你要什么,只要我能够做”
“什么都不要需要”萧菡轻轻摇头,神色幽然,似在回忆从前的时光,“只要你放弃帝位奢求,与我安安稳稳过这一世,便足够了”
话音未落,本是欣喜若狂的杨广,已不由自主的面色微变,轻轻后退了数步,勉强道:“菡儿,你说笑了,帝位本来就是皇兄”
“很难吧”没有理会他的托词,萧菡静静的注视着,忽的轻声叹道,“我要的,你不能给;你给的,我不想要世上的事,总是如此么”
杨广默默无语,一时竟是无言以对。他虽是文帝次子,但聪慧英武、颇有贤名,远胜于平庸的长兄,也因此生出许多本不该有的奢望。实际上,他这次自荐领军进攻南陈,也正是出于拉拢军队、收买民心的目的。
而费了这许多努力,费了十几年的工夫,眼看胜利的天平渐渐向自己倾倒,难道就此放弃不成只是眼前这女子,是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数十年来始终萦绕于心头,要将她舍弃,又如何能
一片寂静中,咳嗽声忽的响起,打断了他的心事。萧菡捂口不住轻咳,才咳得几声,嘴角便隐约渗出血丝来。杨广随意一瞥,登时呆若木鸡,随即如同疯虎般的扑了上去,口中喝道:“菡儿,你”
“我来这之前,早已服了毒药”倒在他怀中的萧菡,语音已变得断断续续,“不洁之身,又怎能再回楚地”
“不,不会的”杨广紧紧抓着她的手,死死按在胸口,哽咽道:“谁敢说你不洁你在我心里,永远是那个骑着红马的小姑娘”
“傻瓜”躺在他怀中的女子,微微露出了笑容,“南陈百姓,皆因我苦,我也该自刭赎罪,你莫要伤心”
“不你不能死”杨广将她拦腰抱起,身形一个踉跄,险些又要跌倒。
“你好好照顾自己,莫要多造杀孽”颤抖着举起一只手,萧菡轻抚着杨广那泪流满面的脸庞,唇间轻轻吟道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昔日意,故、故来故来”然而在下一刻,并未完成的诗作,已随着失去生命的玉腕,一起坠落了
“菡儿”在杨广最后的悲鸣中,这个被视为红颜祸水的倾城女子,这个政治阴谋的牺牲品,就这样,真正的离开了人世。
远处,被杨广那野狼般吼声惊动的士兵们,正蜂拥而来
“决定了”宫中的突变,也让宫墙外的两人略微有些疑惑,稍微退开了数丈。青袍微微抬头,恰恰对上石不语投来的目光,不由得淡淡问道。
缓缓的点了点头,石不语沉声应道:“死亦不惧,只要能够况且,我已经活过一次,又有什么可惜的”
最后一句,他说得极轻,青袍自然没有注意,反而叹息道:“只怕,死倒是最好的下场了也罢,路是人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