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郑昭已经到了五羊城,而且五羊城已经取得了第一个胜利,毫无疑问,共和国内战已经无法避免了。但是,假如大统制死了,内战真的能够消弭于无形吗本来顾清随一直有这样的想法,但现在突然想到,似乎自己的估计太过乐观了。至少,坐在对面的这个人所代表的势力,就更希望战争会延续下去,虽然他们嘴上说的是“咸与共和”。
他看了看对面的这个人。虽然明知对方是狄人,但看起来却完全没有异样。一般人总觉得狄人样貌和中原人大大不同,其实也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狄人中有一些相貌与中原人有异,有一些却完全就是中原人的样子,眼前这个人,就根本和雾云城的普通市民没什么不同。他想了想,在木板上写道:“大事若成,狄复组当如何”
这个问题,其实顾清随在与他们这批人接上头时,就已问过了。果然,这人想都不想,就抹去了木板上的字,写上了“咸与共和”四字。这个答案冠冕堂皇,可顾清随实在无法相信。因为大统制虽然一意孤行,可是在这个问题上,却当真已经不折不扣地执行了。帝国时期,狄人进入中原,中原人都视其为蛮夷,所以他们也经常前来边境抢掠。可是进入共和国后,狄人不论在哪方面,都与中原人一般待遇,很多狄人开荒种地,转为农耕,生活安定,更是和中原农人一般无二了。对这些人来说,要他们再自成一国,上马抢掠为生,他们自己首先不愿意。这从方面来看,顾清随都不相信这狄复组还能再掀起什么浪来。
狄复组就算不死心,终究大势已去。所以就算他们想利用自己,但自己何尝不可以利用他们想到此处,顾清随终于拿过木板,抹去了那人写的字,写上了:“二月三日。”
这四个字一写下,那人一言不发,收起了木板,向顾清随行了一礼,起身走了出去。他们两人在屋内至始至终都不发一言,此时仍是一言不发。待此人一走出去,顾清随长舒了一口气,也站了起来,仿佛身上卸下了千钧重担。
三个月后的今日,就是大统制的死期了。此后,事态将会如何变化,现在谁也不知道,自己也只能希望会转向好的一面。
也许,我才是再造共和的第一功臣。顾清随想着,但心里却仍然无可奈何地想到,也有可能,不论事成事败,自己都将骂名千载,遗臭万年。只是自己已经踏上了这条路,那就没有回头的可能了,只能一步步向前走去。
与顾清随密谈的那人出了听月居,跳上一辆马车。这马车里已经坐了一个人,见他进来,这人向边上让了让。等车驶出一段,才低声道:“谈成了”
“成了。”
这人也长长舒了口气,微笑道:“果然如大师公所言。屈木出,你可立下了不世之功。”
这屈木出脸上仍是十分凝重,低低道:“还不见得。任重而道远啊。”
这人叹了口气。他们这狄复组以“狄人复国”为宗旨,但就算他们这些铁杆信徒也知道这口号现在越来越没有号召力。他顿了顿,又低声道:“不要多想了,中原人有句话,叫尽力而为,我们便尽力而为吧。希望,”说到这儿,他脸上又浮起了一丝笑意,“鸣雷已经在南边立下了脚跟,不论哪一边得胜,最终胜利的必将是我们。”
屈木出脸上终于现出了一丝霁色,点点头道:“不错,尽力而为吧。”
屈木出与顾清随会面后一月有余,十二月二十四日,在五羊城里,有人前来请见五羊城水军新晋的校尉宣鸣雷。
宣鸣雷到五羊城后,和郑司楚一样,军衔暂定为骁骑,升为校尉看似连升了三级,其实他在东平水军时就已是翼尉,而此战他立功极大,所以晋升时就按他原有军衔晋级。郑司楚也一样,本来就是校尉,他在此战中功居第一,甚至邓沧澜“水战第一”的称号都让他夺了过来,所以他按原军衔升为都尉。五羊城后起的七天将中,年景顺和谈晚同两人军衔都是校尉,其余几个都是翼尉或辅尉,如此一来,郑司楚和宣鸣雷后来居上,已经超越了七天将中大部分人,但五羊城军中对他二人都已传为神话,谈晚同和崔王祥更是已将宣鸣雷补了战死的纪岑之缺,成为新的水天三杰,因此军中无人对他二人的越级提升感到不满,甚至有人觉得他们升得还太慢。
这一天在民间是祭灶的日子,申芷馨在家和父亲一块儿做祭祠没过来,宣鸣雷便在住处喝了点酒。五羊城的饮食精益求精,只是申芷馨严令他不得酗酒,他这阵子从来没有喝醉过,便是申芷馨不在边上,他也很是自律,没敢和以前那样每喝必醉、每醉必发酒疯。当那人找到他时,宣鸣雷正在自己小屋中一边喝酒,一边烤海贝。听得有人来找自己,他还一愣,只道是郑司楚、谈晚同这些人,待见到一个水军士兵引着的人进来,他便是一惊,叫道:“泰”
那人不等宣鸣雷说完,已笑道:“鸣雷兄,好久不见了”
宣鸣雷脸颊抽了下,也笑道:“是啊,好久不见。”
那水兵见宣鸣雷与来人已经认识了,便笑了笑道:“宣将军,你们聊吧,那我先走了。”
宣鸣雷点了点头道:“好。”待这水兵一走,宣鸣雷压低了声音道:“泰不华,你怎么过来了”
这泰不华拱拱手道:“鸣雷,我是奉令叔之命,前来拜见郑国务卿的。”
宣鸣雷听得他说要见郑昭,更是吃惊,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要见他我不是告诉叔叔了,郑大人是有异术的,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泰不华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