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司楚又是一怔。他本以为父亲要拉拢这个老部下,必然会让自己望风,好避开旁人耳目向鲁立远交底,却没想到只是如此便可。只是他也知道父亲做事一向不喜别人干涉,因此也不多问,套好了车便出门。
现在的郑府可谓门可罗雀,根本没人注意。到了国务卿,看门的司阍也不认识郑司楚是谁,那司阍对郑昭其实极为熟悉,但现在的郑昭已全然改观,他根本认不出眼前这个长相猥琐的随从便是曾经主掌共和国政府的郑国务卿,架子端得好大,郑司楚只得按部就班地投刺报名。等了一阵,才有人过来说,鲁文书请郑司楚先生进去。
鲁立远的架子倒没有司阍那么大,对郑司楚颇为礼貌,但也仅仅是基于礼仪而已。郑司楚照着父亲交待的说了,又从郑昭手里接过那卷宗递过去,鲁立远表示了几句感谢,便端茶送客了,前后不过片刻而已。郑司楚见鲁立远面前堆了不少卷宗,现在的代理国务卿是吏部司司长顾清随,顾清随办事多半没有郑昭那么有效率,所以才积攒了那么多待办事项,鲁立远亦忙得焦头烂额。郑司楚见仅仅这般三言两语就打发自己出来,父亲也没说什么,更是莫名其妙,但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又出来了。
出门上了车,等车子行了一段,他才小声道:“父亲”
郑昭正若有所思地坐着,闻声抬起头,低低道:“别说话,回去。”
郑司楚越发疑惑。父亲到底打什么主意难道是见了鲁立远,觉得没有说服他的把握,只得放弃了
回到家里,郑司楚刚要下车把马车解开,郑昭忽然道:“司楚。”
郑司楚道:“怎么”
虽然郑昭的脸上仍然套着那面具,看不出表情来,但他的眼神里分明已带着一丝惊恐,小声道:“不要卸马,你马上去整理一下必用的东西。”
郑司梦一怔,也小声道:“怎么了”
“马上就走。”
郑司楚更是诧异,道:“现在就走可是,我要去向老师道别”
郑昭犹豫了一下,又道:“没关系,我们先去西山,那时你可以顺便去向老师传个信。”
郑司楚听父亲的话中似乎有着另外的意思,他实在不知道到底父亲知道了什么。难道方才鲁立远向父亲说了些什么可自己分明一直在父亲边上,鲁立远显然并没有发现父亲的真面目,两人之间亦无交流,鲁立远这人竟如此深藏不露,告诉了父亲什么秘密,连自己都被瞒过了他不敢多问,便去书房整理东西。他平时最喜欢的还是读书,家中藏书也不少,但很多书显然没办法带了,便只整理了一些常看的书,其中一大半倒是兵法。
正在整理,外面传来了工友阿四的声音:“司楚,戚先生来了。”
一时间郑司楚没回过神来,马上便省得那是戚海尘来了。戚海尘是平时护理郑昭的医士,因为郑昭一直宣称人情不知,他平时来得已不多了,只不过每隔一阵来做一次例行检查,他都忘了今天正是戚海尘例行检查的日子。他连忙推开门,却见戚海尘拎着个小包站在门外,郑司楚笑道:“戚先生,你来了。”
戚海尘行了一礼道:“郑先生,现在国务卿身体还好吧”
如果不让戚海尘检查,恐怕他会起疑心。郑司楚脑子转得极快,答道:“家母正在给家父擦身呢,我去通禀一声。”
戚海尘点了点头道:“好的。”
他领着戚海尘到了内室门口,扭头向戚海尘道:“戚先生,请稍候。”伸手拉了拉门铃。很快,门开了,郑夫人端着盆水出来,一见郑司楚便道:“司楚,你好了吗”郑司楚不等母亲再说,伸手接过铜盆道:“母亲,国医院的戚先生来检查了。”
戚海尘来过几次,郑夫人也认得他。戚海尘上前道:“郑夫人,国务卿沐浴已毕了吗”
郑夫人没想到戚海尘会来,稍稍有点慌乱,马上说:“稍等一下,我给他整理一下。”说着,掩上门又走了进去。
郑司楚泼了水回来,却见戚海尘已不在外间了,想必已入内室。他在外面等了片刻,门又开了,却是戚海尘走了出来,郑夫人跟在他身后,戚海尘在门口弯腰行了一礼道:“郑夫人请不必担心,国务卿的脉息很平静,病情看来颇有起色。”
看来戚海尘并没有看出破绽。郑司楚放下了心,这时郑夫人道:“司楚,送戚先生回去吧。”他答应一声,向戚海尘道:“戚先生请。”
送走了戚海尘,郑司楚再回来时,却见郑夫人已召集了府中工友,说是国务卿要去城外别墅静养几日,这几天辛苦大家照料好这个家,另外让大家去账房加领这几天的工钱。郑昭在城外乡间有幢别墅,以前时常会去休养几天,失去知觉后就一直没去,现在虽然突然要去,却也并不如何奇怪。何况现在郑昭已不再办公,平时不必再应酬什么人,家中工友已遣散大半,剩下的都是些做了好些年的工友,更不会觉得异样。他们答应一声,郑夫人又让郑司楚和阿四一块儿将郑昭抬出来。外面大车已经备好,将郑昭抬上了车,阿四赶着大车,郑司楚和母亲骑着马跟着。当初他骑的那匹飞羽断了腿后,一直养在家中,自己骑的是匹重金买好的好马,一般取名叫飞羽。这两匹飞羽生了两匹小马,已经有三岁口,现在飞羽和另一匹马拉车,这两匹小飞羽一匹给母亲骑,一匹便是自己骑,只是那匹断腿飞羽就没办法带出马厩了。郑司楚找了个乡间有田的工友,给了他一笔钱,要他将这匹断腿飞羽好生养起来。
天还早。现在正是三月初,暮春的原野上一片碧绿,路上来来往往的人有不少。郑司楚和母亲并马而行,一直没有说话。郑司楚仍然不明白父亲这么急着离开究竟是什么原因,他心中有种不明不白的忐忑,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事将会发生。
车马走得不紧不慢,转眼已快到西山了。西山向来是人们春秋两季踏青登高的最佳去处,郑昭的别墅是在西山一个“十八里坡”的地方,那里风景宜人,更主要的是大道直达山腰,大车也能盘山而上。而老师的无想水阁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