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需要想发泄一下情绪”脑后的女人语气中带着揶喻:“你想过没有,既然你现在这么不甘心,其实当初在回国之后,你不止有一次机会可以逃出这个游戏的当初只要你不来上海,而是去北京,也许这一切就都和你没关系了”
“也许吧。”埃瑞克睁开眼,迷茫地看着前方,双手下意识地擦拭起胸口的汗水:“我没有想到张叔叔这么快就去世”
“幻觉这就是你的幻觉”艾琳鄙夷的说:“你总是以为在见到老部长之后,一切问题都会解决,你就跟一个在学校被同学欺负的小男孩一样,以为只要逃回家见到你爸爸,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这就是幻觉。”
眼睛突然间瞪得很大,埃瑞克沉声说道:“我是一个外派特工,我有我的联系纪律”瞪大的眼睛突然又松弛下去,他不想说下去了。
稍顷,在难耐的沉默中,艾琳又一次打破了沉默:“你是下定决心不跟组织上合作了”
埃瑞克低声说道:“问题是现在谁是组织上倪小峰李志勇还是别的什么领导人卷到这种国内高层政治游戏中来,所谓的组织其实就那么回事了。”
“你下定决心了甘愿去面对审讯,指控,还有那些罪名你应该明白:一旦把你移交到司法系统,不管结局怎么样,你的职业生涯和政治前途就都完了。”艾琳非常冷静地帮着他分析道。
“我有过所谓的政治前途吗”埃瑞克讥讽的反问了句,接着他用疲倦的语气叹息道:“其实,你可能不完全明白,只要我肯撒谎,背叛,出卖,说出史秉誉和张君晓告诉我的很多秘密,说出那些我曾经发誓不说给别人的事情,就可能有个相对较好的结果。”
略微沉默了片刻,埃瑞克苦笑了一下,慢慢的摇摇头:“问题是,如果那样做了,那也就不是我了。我是个外派间谍,一个职业撒谎者,可在我的生命中,总得有一些东西是真实的。”
“你下定决心了”艾琳语气平静的问,感觉象例行公事。
“这话,很多年前,史秉誉在特批招募我做特工的时候也问过”埃瑞克说到这里,突然间就觉得心有点酸,于是他闭紧嘴,什么都不再想说下去了。
“说点别的吧。”在感觉身后的艾琳已经将身体挪开,埃瑞克用略微轻松些的语气说道。
艾琳仰躺在沙发上,眼睛看着天花板,在埃瑞克已经认为她决绝了自己这个提议的时候,突然间,随着一声微弱的叹息,叙述开始了:
“你不是一直对我和倪小峰的关系很好奇吗我知道很多人都很好奇这个故事我从来没有给别人讲过,今天讲完了你也会忘记它,对吗其实,我第一眼看见倪小峰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他,那时候我才刚刚十八岁。那年,我还差两个月才从廊坊学校毕业,正准备去汉中受训,但有一天,校长突然把我叫去办公室。在校长办公室,我见到两位上级领导,年纪大的姓吴,年轻的姓倪。我还记得我进去的时候,那个姓倪的领导背朝门口看着窗外,当我进去后,他转回身,露出笑容伸过胳膊来握手。你知道吗他笑得时候牙齿特别的白,衬得那双眼睛是那么的漂亮”
形容男人的眼睛最好不要用“漂亮”这个词埃瑞克心中说,但他并没有说出口,只是闷闷的“嗯”了一声,而且嗯完后居然还觉得心里酸溜溜的
北京。
东贵西富北平南穷,这里是北京市区的最南边,也就说是差不多最穷的地方。
据说在1910年的首都市政规划上,这一带是环城绿化地,可几年来随着大量的外地劳动力自发的聚集在这一带,在这个城乡接合部能看到的就是连绵的违章建筑。曾经有国会议员在1912年提出过议案,要求将这条灰色的南环违章建筑群全部拆迁,但因为加入战争后种种政治上的考量,这条违章建筑带不但没有被拆除,而且大有继续向南部的农田发展的趋势。
这其中涉及到市郊南部二十多个村庄的经济利益问题,也涉及到八十多万已经嵌入到北京经济生活中的低收入职业岗位的劳动力安置问题。更不要说,这其中很多违章建筑的门口都赫然挂着民政部统一样式的“参军光荣”的牌子。因为征兵地域划分的政策,这些“参军光荣”的牌子没有一块是北京当地民政部门颁发的,但这不等于说这些来自外地的军属他们的儿子,丈夫就没有在抗枪,没有在海外作战。因此,至少在大战结束前,这条巨大的违章建筑带是没人敢提议拆除的。
城乡结合部、违章建筑带、低收入人群聚集往往和这些词汇配套的词汇自然是严重的治安隐患、巨大的消防压力、卖淫嫖娼、吸毒贩毒、青少年犯罪行为泛滥等等
“周四是国会在休假后的第一次大会,政务院总理跟各大部的部长都会到场,我们在这天显示力量,能让这些上面的老爷们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大家记住,只要到时候游行的队伍有一支先冲上长安街,在那么多的国会议员和记者面前就没人敢下令开枪所以关键是要快游行队伍集结的时候要够隐蔽。潘参谋,到时候你们这队一定要提前把旗帜、标语跟示威牌运到指定位置”
一名身穿没有军衔和领章的半旧军服,右眼还戴着黑眼罩的三十多岁的男子正指着桌上的旅游地图滔滔不绝地讲着。破桌子旁边听他布置的男人们大多也穿着类似的旧军装,而且很明显的,其中有几个还是残废。
“我那个队的秀才弟兄说,要不要在标语里加上一句流血、流汗、不想流泪,献身、献命、不献家人啊”
“段连长,你们后勤退役的就是有文化啊,这么绝的词都能想出来”
“狗屁就这破词,酸死了还是我们队的标语好上有老,下有小,打仗回来喂不饱,一听就明白”
“拉倒吧王大炮,你他妈的那玩意都被土尔其人的地雷给阉了,哪还能有小”
男人们抽着用报纸卷出的烟卷,在呛人的烟雾中互相用最粗鲁的语言开起了玩笑。
墙角,一个年约40多岁,面色白净的男子裹着半旧的军大衣微笑着看着这场面,在看到年轻的会议主持者有点控制不住场面时,他声音不大但却很清晰的说了句:
“都给我他妈的闭嘴”
看到有几个围在桌边的人还有点不服气,40多岁的男人披了披大衣手扶着拐杖站起身来,冷峻的说道:
“看看你们一个个的熊样什么连长,参谋的还以为自己抗枪卖命呢就怕内务部抓人缺名单啊想清楚,咱们现在干的这事放大清年间那都是要砍脑袋的小蔡,你继续给他们布置,谁再刺头就交给我处置”
那名戴着眼罩的年轻退役军官感激的看了他眼,扫视了桌旁一圈,沉声说道:“诸位,别忘了我们这几万老兵兄弟是为了近百万的老兵能过上该有的日子,要是等仗打完了,上面就没人再听我们的喊叫了我现在再重复一遍后天的行动方案”
门外溜进来一名年轻的男子,他行走时步伐很大,但却几乎没有任何脚步声。走到又坐回到墙角的中年男子身旁,面色不怎么好看的他弯下腰在对方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