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其实还没有完全过去,奥斯特尔湾上的海风吹过来还是冰冷的。尽管今天的天气很不错,大大的太阳已经晒了一整天,可当水面上寥寥无几的几艘游艇靠向码头时,还是可以看见船上的人们都纷纷把帽兜戴到头上。远处逐渐落下的夕阳将余晖斜斜的掠过水面,掠过码头和游艇,掠过这片小山丘上的树林和灌木,最终落在这个曾经一度在全美政治类媒体的关注度中仅次于宾夕法尼亚大道上那座白房子的小庄园里,让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冷清。坐在庄园阳台上的两个男人本来端着酒杯谈兴正浓,可这时也不由得被这凄美而清冷的景色所打动,谈话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夕阳下的景色都默不作声了。
“我敢担保那些今天去下海的人回头都得感冒。”一位个头不高,面色有点发虚的中年男子嘟囔着打破了这本来使人颇为感慨的沉默,接着他走到栏杆边上,对正在院子里跑动的一个男孩大叫了一声:“罗伯特,你不冷吗要不要回屋去把大衣穿上”他说话时带点密苏里口音。
“海因莱因教授,我还不算冷,谢谢你的关心”那位看上去也就10岁左右的少年站住脚,彬彬有礼的对着自己父亲喊了一句,甚至还欠了欠身,然后又追着那名年轻的财政部特工跑向庄园的另一头。
“雷克斯,你的儿子真是有趣。”另一位英俊的男子笑着说道,将手中的酒杯轻轻的放在小桌上,走过来和他一起看着在院子里追逐的特工和男孩。
“罗伯特听说我要带他来这儿,兴奋的一晚上都没睡着觉”被儿子叫做海因莱因教授的男子不好意思的解释道:“而且他还查阅了大量的他认为符合上流社会社交礼仪的资料,今天一整天他都叫我海因莱因教授,而不是爸爸或雷克斯这孩子最近这两年乱七八糟读了不少书,可人也变得很虚荣,德拉诺,这让我很为他担心”
“噢早知道是这样,我今天就应该穿上那套笔挺的白色礼服,再叫特德叔叔把他的那些勋章都挂上,好好满足一下罗伯特安森海因莱因先生的期望”德拉诺说着说着就大声的笑起来,伸手轻轻拍了拍雷克斯搭在栏杆上的胳膊:“得了,雷克斯,咱们都有过这个年龄,男孩子小的时候都喜欢老欧洲的那一套,长大了他还会是个杨基佬,不用太担心。”
“不好意思,德拉诺,我想你抽出这么宝贵的时间叫我来这里见面,肯定不是为了听一个失败的父亲就儿子的教育问题向你诉苦。”雷克斯苦笑了一下,仰脖喝干了杯中剩余的酒,然后咧着嘴问道:“刚才我说到哪里了呃远东”
在对方点点头后,雷克斯慢慢的,似乎是边思索着边说下去:“远东的问题主要是和中国人全面沟通的问题。那两位伟大的杨和史在我们内战时跟林肯政府密切的往来,打下了还算不错的美中关系基础,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双方就有了某种程度的默契。虽然迄今为止,合众国在亚洲以及太平洋西岸事物上都表现出了对中国在该区域地位的足够尊重,但是中国国内仍然有不少的国会议员和政客对我们非常的防范”
“我能理解这种防范心理,我认为这是一个大国所必须的,国会山上对中国人很防范的人也不算少”德拉诺不满的说:“问题是中国大兵都已经源源不断的开去欧洲捞取他们的战后资本了,可我们的国会老爷们还在为那个墨西哥疯子而呕气得想办法让国会山和雾谷里的人们正视外面世界的变化,山姆大叔要担负起他的历史使命”
“我对于贵家族这种遗传般的天命感向来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在我看来,合众国的国际政策本质就是要为国民争取更好的自由贸易环境”雷克斯酸溜溜的打断他,语气中还有点不耐烦,直到对方冲他做了个歉意的鬼脸,这才勉强说了句:“好吧,你和我在华盛顿时都商定过了:你别向我灌输什么天命感,我也不提及你那荣耀的姓氏。”说罢就闭上了嘴,但眼神依旧是不依不饶的盯着对方。
德拉诺苦笑了一下:“雷克斯,我现在能理解你为什么总说自己不能从事现实政治了”没等对方要说什么,他急忙把说了一半的话收住,并且向雷克斯做了个彬彬有礼的请继续手势。
“好吧可做这些事的时候,特别是在做和远东有关的计划的时候,一定要记住”雷克斯谅解的微笑起来,拿着空酒杯走回小桌旁,将杯子放到小桌上后,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虽然地理大发现已经证明中国是个在世界岛边缘的国家,但在他们的脑袋里,他们依旧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
“我对此表示怀疑,”德拉诺固执的摇摇头:“我去过一次上海,也跟中国来访的海军将军们打过很多交道,甚至我还很不成功的学过半年中文在我印象当中,中国已经算是个和我们有很多共同价值标准的国家了,因此在对亚洲太平洋地区的问题上,我们可以用交易的态度和他们就国际利益问题进行协商”
“德拉诺,这将是失败的开始”雷克斯突然非常严厉的说了句:“只要你还有这种幻想,那么你的任何跟中国人有关的计划都将会面临失败”看到对方惊愕的表情,海因莱因教授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密苏里大学的课堂上,或者是学术讨论的会场上,他急忙缓和了一下表情,歉意的一笑,接着依旧保持着很认真的语气说道:“有两个中国,两个中国,一个是那些训练有素的外交官和海军军官们所展现给外界的中国,还有一个是那些很少跟外国人打交道,几十年前还认为他们是中央帝国的乡村与中西部的中国。前者包括那些沿海城市居民和内陆大城市受过相当教育的人,人口加起来已经上亿了,而后者则是近五亿人任何掌握中国政权的人,在处理国际事务时都不可能不照顾这五亿人的想法。这一点在和中国政府打交道时必须要时时考虑到”
德拉诺做了个鬼脸:“好吧,雷克斯,我承认你的专业判断,那我们的胡萝卜俱乐部接下来对于合众国的国际事务该怎么行动是任由国会山的那帮孤立主义的家伙们继续绑住大伙的腿脚,看着中国人主导战后的世界还是陪着威尔逊老叔叔玩,跟帮童子军似的跑去给全世界说:让我们一起拥有力量而不是用力量相抗衡吧,让我们大伙用共同拥有的力量来保卫世界和平吧”他在说最后那几句讥讽现任总统国际政策的话时,故意学着用孩子般的尖嗓门轻声的叫着。
海因莱因教授被他逗得哈哈大笑,随即擦了把眼角笑出的泪花,止住笑意后说道:“虽然威尔逊总统对于国际关系发展的设想在你我看来有点过于理想化,但是这里面有很多东西我们也可以借来发挥,为战后合众国的长远利益做一些事情”
他对面那位英俊的海军助理部长,注定要在将来的合众国政治舞台中扮演某种重要角色的男子神色立刻严肃起来,非常注意的倾听着。
雷克斯在小桌上抓过空酒杯,重重的一放:“欧洲战争我们必须要全面介入,估计约翰牛已经被中国远征军雄心勃勃的计划和战斗力吓得差不多了,他们会前所未有的期待着我们的军队开过去。我们不但要自己介入,而且一定要支持现阶段由皇家海军来控制大西洋,支持战后各欧洲国家的独立稳定,并且要支持和鼓励皇家海军在战后重返太平洋”他抓起剩下半瓶酒的酒瓶,放在小桌的另一端:“在那边就让英国人领着战后的老欧洲和中国人争吵去吧但是在西太平洋事务上,我们缺乏约翰牛这样能冲在前面的伙伴,国会方面在战后又很可能再次高唱起孤立主义的调子,为此,在远东方向我们反而需要采取更保守更谨慎的态度,避免刺激中国人的帝国梦想”
“特德叔叔倒也说过类似的话,”德拉诺皱起眉头:“他认为承认中国人在西太平洋的势力范围,我们自己只要发展足够的武备,防止他们把手伸过来就可以啦但我上次在华盛顿就跟你说过:我们的政治制度本身就决定了能够为此动用的资源极其有限,即便是我们能发挥影响力,让合众国在太平洋这一边保持足够的武备力量,但那也会造成我们和中国之间的关系缺乏弹性,这种简单的划一条线,并声明谁伸手过来我就开枪的策略方式会太僵硬、太危险而且俱乐部获得的很多资料表明,中国国内未来的政治走向还是存在着各种风险的”
“德拉诺,上次我回到密苏里后仔细的思考过你这番话,我必须得承认你的担心是非常有道理的”雷克斯真诚的赞扬道,接着他将对方刚才喝剩下的半杯酒拿过来,轻轻的放在距离酒瓶不远不近的地方:“在未来的亚太局势上,我们对中国得保持谦逊和温和的态度,尽量避免刺激对方敏感的地方,但在保持善意接触的同时,我们也得跟中国一起把篱笆扎起来考虑到中国经济对国际贸易的依赖,合众国可以先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