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按照酒馆老板先前所提示的,前面路口远远可以看见一个不大的古玩商店,门脸很是花哨:用中国戏曲面谱图案装饰着大门两侧,大门上方挂着一块牌匾,上书“闲情斋”。大门旁边还有块英文和法文花体字书写的招牌:欢迎来此欣赏纯粹的中国文物所有的这些花哨的门脸,在黄昏中由几盏早早就亮起的电灯照着。
“还不错吧”一直依靠在托马斯胳膊中的萨四五突然清醒过来,看到托马斯望着那门脸发呆,于是笑着问道。
“够花哨的”托马斯由衷地赞叹道。
“那是,我可知道那些外国人心目中的东方艺术是什么样的。”萨四五得意洋洋地说:“这可是我的心血。靠这排场,每年能帮我儿子能骗不少外国人呢”
“嗯,我要是不了解中国的话,也多半会被骗的。”托马斯真诚地说。
“想不想试试”萨四五突然兴高采烈起来:“我儿子和儿媳可会骗人了我那个儿子虽然才会讲几句英文,我儿媳干脆一句都不会说,可他们骗人的本事真厉害只要我能把外国人骗进那个门,他们就能骗人家花大价钱买一大堆垃圾”
“政府的相关部门不管啊”托马斯傻乎乎地问。
“呵呵,你虽然中文学得很好,可你肯定没有在中国生活过。”萨四五满嘴酒气,笑着说:“这种卖假古董的买卖,只要别太过份,谁好说什么再说,我亲家退休前就在管市场的部门当个小头头,官面上人头熟啊要不要试试”他最后一句改用英文
托马斯看着笑容满面的老人,看着面前的萨四五身上那露着寒酸的大衣和脚下破烂的皮靴,轻声问道:“萨,我看得出来,你过得并不好为什么要这样生活,为什么”
萨四五老人的笑脸中带着一种无奈,他慢慢地说道:“我儿子恨我,因为他母亲生前跟着我受了一辈子苦因为他本来是可以生在北京的我儿媳妇看不起我可我还想趁着有口气的时候帮他们赚多点钱因为我还有两个孙子有了钱,孙子们就能读好大学,将来说不定就能回北京了”
20多分钟以后,托马斯独自一人,怀里抱着一只香炉乘坐着一辆出租马车在回火车站的路上。这只香炉他花了40多块中国元,差不多等于中国一个熟练工人的月收入。他猜想这只香炉最多也就5块钱他回想着刚才萨四五老人的宝贝儿子,那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子精彩的表演,简直想哈哈大笑。
其实过程很简单:那位萨公子就是不停地用蹩脚的英语进行语言轰炸,最后和他那笑眯眯的太太一起将托马斯逼到角落里,指着这个香炉说很合适托马斯的身份。托马斯看着这只香炉上的标价,觉得那400元的价格实在是太离谱了就笑着说了句:“居然要400元我看40元还差不多”
此言一出,就见那位萨公子立刻瞪大了双眼,用混杂着受伤、悲愤、怜悯,无奈和难以置信等神情的目光凝视着托马斯。那一瞬间,在他目光的注视下,托马斯真觉得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伤害了对方的职业自尊心。
却见萨公子嘴唇哆嗦地说道:“你出多少40元”接着,他仿佛忍痛割爱般地一拍这只香炉,转头对身旁自己的太太悲壮地说了句:“给这位先生包上”
按照事先的约定,这个时候萨四五应该出面,解释说这个客人其实是他的朋友,这只不过是个玩笑。可托马斯扭过脸去,却发现萨四五已经扒在柜台上睡着了,酣声正浓。他不敢确定老人是真睡还是假睡,但是他想了想,还是愉快地掏了这40元钱。
但愿他的儿子儿媳能掏钱给他买双新靴子坐在马车上,托马斯心中默默祝愿着。
“老托马斯”格林姆的声音穿透火车站前广场上的各种纷扰声,传进马车里来。
汽车虽然已经开始普及,但由于战时对民用汽车燃料的控制,中国很多城市的出租马车和三轮车又增加了不少。伊犁的出租马车大多是伊犁当地工匠仿照俄式简易马车制造的,这种马车四轮,一匹马牵引。托马斯刚才租车的时候听到当地人趁呼这种简易马车“六根棍”,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叫。此刻,托马斯就坐在这样一辆六根棍上,听到格林姆的声音穿过帆布车篷传来,他急忙让马车车夫停车,自己从布帘内伸出脑袋左右寻找着。
“在这呢老托马斯。”这次托马斯可算找到格林姆了:只见在马车的侧前方广场灯柱下,格林姆正和2位美女妮可、安妮塔站在一起,笑嘻嘻地看着自己。格林姆大声说道:“我刚才远远看见灯光照着车里面的大脑袋,就知道多半是你了老托马斯。”
看来是倪小峰准备见我了,本来还以为可以先轻松地吃顿晚饭呢托马斯想着,没精打采地从车上下来,给车夫付租车钱。没想到,车夫居然说了句:“2块钱,先生。”
托马斯张大了嘴:“刚才不是说好1块钱的吗”
车夫是个当地人,消瘦的脸上闪动着狡黠的表情:“谁说1块了我刚才明明是说2块”
托马斯直觉得一股无名火从身体深处蹿腾到了头部他见到那2名身份特殊的美女就已经很不开心,再加上刚才喝了点酒,本来准备晚上安安静静的吃顿饭,犒劳一下自己的肠胃,结果这个计划显然是要被倪小峰破坏了,现在居然又被这个车夫敲诈
“我只会给你1块钱你要不要”托马斯挺直腰板,用中国话大声说道。
广场边上正在招揽生意的当地车夫们,听到这边的争吵声,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