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田劲夫愕然。现在共和军的士兵中确实有不少人没有袜子,光脚穿鞋很容易磨水疱,但士兵们多来自社会底层,脚上早就磨了几层老茧,寻常鞋子还真奈何不了那双光溜溜的脚板,倒是那些从军的秀才细皮嫩肉,离不开袜子,不过他们买得起袜子,所以,目前的共和军里袜子问题并不十分严重。
“你别不信。告诉你,俄国士兵就用这裹脚布,这玩意用得好,比棉袜都保暖。”赵北哼了哼,伸手探了探靴筒,潮湿冰冷,但现在确实不是讲究享乐的时候,所以迟疑了一下,还是穿上了。
带着田劲夫走出帐篷,迎面跑来一人,正是时政宣讲员总代表张激扬。
“报告总司令武昌群众革命热情高涨,踊跃捐献雨具,第一批雨具和胶鞋已送过江来,那些胶鞋都是鞋铺降价卖给咱们的。”张激扬敬礼说道。
赵北回礼,说道:“石人,你们宣传队的功劳可不比前线部队小,先记你一功”
张激扬放下手,笑道:“总司令过奖了若没有总司令的那些主意,群众的革命积极性也不会这么快就起来。刚才过江的时候,又有几个洋记者跟了过来,要采访总司令,现在安排在宣讲队总部。”
赵北点了点头,抬脚就走,说道:“正好,我要举行一场新闻发布会,你马上布置。”
“新闻发布会”张激扬扶了扶眼镜,这几天从赵北那里学来的新鲜名词太多,一时有些目不暇接的感觉,略一思量,想起前天已举行过一场同样的新闻发布会,那是宣布黎元洪等人反正的。
张激扬匆匆跑在前头,一溜烟不见了踪影,赵北与田劲夫没那么心急,仍旧带着卫队在汉口街道上漫步。
作为内地最早的通商口岸之一,汉口华界最后的城垣已在去年拆除,与北边的租界连成一片,这倒是方便了革命军的进攻,不过清军的抵抗还是很激烈的,双方炮战了几乎一整天,炮击甚至引起了大火,如果不是下了雨的话,现在的汉口还是浓烟滚滚。
一路房倒屋塌,好在百姓多已在战斗开始前撤离,没有多少伤亡,但流民却明显多了起来,街边搭起一座座的棚子,上头插着红十字会旗,棚子里头坐着神情沮丧的百姓,革命军和清军的炮火已使他们几乎失去一切,生活的前景变得更加黯淡。一些金发碧眼的洋人戴着臂章,与修女们在附近逡巡,以西方人的高傲向这些战争难民提供帮助。
“总司令,这些百姓流离失所,咱们不能不管啊。好歹是咱们中国人,用不着洋人们卖好。”田劲夫望着那些洋人说道。
赵北点了点头,说道:“我已让张激扬他们去做了,难民收容所就设在武昌。”话锋一转,问道:“义仁,你是农家出身吧”
“和吴振汉一样,都是小农出身,小时候也上过几年私塾,可是自从庚子年后,苛捐杂税多如牛毛,百姓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要不然,我们也不会投军吃粮了。”田劲夫叹了一声。
“你是怎么想起参加革命的”
“这个”田劲夫嗫嚅了半天,才说道:“前些年,军中开始流传一些留洋学生编的小册子,像什么革命军、猛回头、嘉定三屠、扬州十日记,我们偷偷看了,都觉得那小册子上说得好,洋人压榨朝廷,朝廷压榨百姓,旗人又不把咱们当人看,要想挺起腰杆,让天下百姓吃饱饭,只有起来革命了。不过最近一段日子以来,我觉得那小册子上说得也不全对,革命之后,百姓的日子似乎也没怎么好过起来,该饿死的饿死,该冻死的冻死,好象跟以前也没什么两样,倒是那些地痞趁乱抢了一笔,有些人还做了咱们的革命军官。”
赵北说道:“你能看到这一点,已很不错了。革命本身就是一种极端的暴力,非到万不得已,最好还是不要革命,因为革命就意味着旧秩序的完全破坏,可新秩序却未必能够立即建立,这中间的空档就叫做乱世。谁愿意活在乱世可不革命便立即饿死,革命了,至少还能多活几天。咱们中国积弱已久,国弱民穷,岂是一朝可以变强的现在的中国还是一个落后的农业国,要想真正不受穷,得向工业强国迈进,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全体国民的长期奋斗,而且需要和平稳定的国内环境和外部环境。”
“说得好”有人在后面叫了一声。
第一卷 时代先锋 第七十六章 两个特殊士兵
听见身后有人叫好,赵北与田劲夫回头望去,见两个臂戴“铁血共和章”的革命卫队队员正跟在卫队旁边推车,两人年纪都很轻,二十多岁,显然,他们推着那辆装满砖头的独轮车一直跟在赵北身后不远处,听到了他刚才的话。
赵北停下脚步,打量了一下对方。
那两个青年肩后都披着块油布,脚上穿着崭新的胶鞋,一个头上戴着斗笠,另一个戴着草帽。见赵北望着他们,他们也放下车杠,打量着赵北。
卫兵们急忙将两人围了起来,保护总司令。
“这位长官,您刚才的话说得很好,中国要想强,就必须走工业化道路不过,工业化需要的不仅是和平稳定的国内环境,还需要资金、技术和人才,人才更重要。当年日本明治维新,如果没有那帮维新志士,日本也不会有今日的强盛。”那个戴着斗笠的青年踮起脚尖,目光跳过那些卫兵的头顶,向赵北喊了几句。
赵北分开卫兵,走到那人跟前,说道:“你说得不错,应该是个读书人,怎么也加入革命卫队了”在他看来,革命卫队是准军事组织,其成员多是目不识丁的会党和苦力,知识青年应该是看不上眼的。
那青年说道:“本来,我昨天是想去加入光头营的,但谁知那位朱营长眼睛长到了头顶上,一听说我不会游泳,就把我一脚踢出了营,结果我只好去革命卫队投军了。不收旱鸭子就早说嘛,害我把头也剃光了,成了秃瓢。”说着,取下斗笠,果然是光头。
他说的“光头营”就是朱大牛的特战营,汉阳战役结束后,朱大牛不仅自己剃了光头,也命令部下剃光了头发,一来表示他们的坚强革命决心,与清廷誓不两立的信念,二来也是方便化装,特战营是赵北亲自组建,用来执行特殊作战任务,相当于特种部队,经常需要深入敌军后方进行侦察、破坏等任务,所以需要在脑后挂上假辫子,剃光头的话,只需戴顶瓜皮帽就行了,方便迅速,特战营也因此被戏称为“光头营”。
摧毁了火车站军火和两座桥梁后,特战营威名远扬,赵北有意扩大这支精锐部队的影响,震慑敌胆,又命宣传队大肆宣扬,不过没有使用“特战营”的番号,而使用得是“光头营”这个非正规称呼,如此一来,短短几日,“光头营”就成了武汉地区脍炙人口的传说,传说到了民间,